他先是喊了两声韩子昕的名字,见韩子昕没反应,就悄悄爬过他,轻手轻脚下地,悄悄拉开门跑了出去。韩子昕睁开眼看着紧闭的房门,没来由一阵怅然若失。他都不用猜也知道,狄蕉应是去了隔壁。

  狄蕉是去了隔壁,苍凛雪的屋子。只不过,一口气跑到门口,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敲门。其实他只是想知道大师兄在干什么,大概是刚才盯那面墙盯得时间太久,总觉得不来确认一下,今天晚上就别想睡了。青春期的少年,情窦初开,哪怕被爱情伤得遍体鳞伤,也不会轻易放弃对这瑰丽花园的向往,他们会像最虔诚的信徒般,终于自己最初的这份爱情。

  狄蕉杵在苍凛雪的门口,进退维谷。几次抬手,都在指尖触到门板前又收了回来。

  今夜月光清冷,冬季特有的寒风吹打在少年身上,终于唤醒了他的知觉,把只穿单薄亵衣的少年冻得打了一个寒颤。

  狄蕉被冻得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真是糊涂了,竟然连外衣都没穿就跑了出来。要不,还是偷偷推开窗户看一眼大师兄就回去吧?反正我白天都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理他了,不过我偷偷看他一眼也不算理他,再说大师兄睡觉那么死,他根本也不可能知道我来偷偷看过他。

  就这么办吧。

  狄蕉想好后,双手抱住自己,搓着手臂挪到苍凛雪窗前,小爪子刚刚抬起来要推窗,那窗户竟然自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狄蕉连忙矮身蹲下去,像只小刺猬一样蜷缩起来,只留一个脊背对着窗口。

  苍凛雪:……

  苍凛雪若是睡了,或许真的不会发现今晚狄蕉这些小动作。但是他刚好没睡。为什么睡不着呢?还不是被韩子昕一席话给气得!他回来之后,越想越生气,生气的点主要还是‘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崽子,我都舍不得下手的宝贝着,却便宜你这姓韩的啊?’。他这么想得时候,完全自动忽略了早上他盛怒之下对狄蕉做得恶,因为那件事只要一深想,苍凛雪就后悔得恨不得一掌烤了自己!

  然而就在他在屋里走来走去睡不着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出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单是听这频率节奏和着力点不难猜出这人就是狄蕉。

  脚步声在他的门外停下。苍凛雪也停止了在屋里转圈儿。他盯着那门,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动静,直到脚步声再次响起,停在了他的窗户前。

  苍凛雪等不下去了。他脑子一空就直接冲到了窗边,然后推开窗户就看到了这一幕——

  狄蕉虽然缩着脖子蹲在地上,脸埋在手臂里趴在自己膝盖上,虽然室内的烛光被苍凛雪挡住了大半,虽然刚好月光被云层遮住了,但是苍凛雪就是看见了,狄蕉的耳朵红了,好红,特别红!红得好似被开水烫过,在这冬日的夜晚里冒着腾腾白烟儿。

  阿蕉,这是害羞了!

  苍凛雪想到这点,生怕狄蕉跑了一样,单手支窗跳了出去。在狄蕉受惊真想跑之前,一把抱起他。这次却没再跳窗,而是特意绕到门口,一脚踹开自己屋的房门,发出一声足以震动全院的声响,在狄蕉小声说话前,托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上去。

  “大师——唔?!”狄蕉惊愕地瞪大眼。

  苍凛雪却闭着眼亲得很忘情,他还想‘阿蕉喜欢这样,那就这么对他。只要他开心,让我做什么都行’。大概是他心里真得毫无情1欲,何晓枫加在他心头的那道锁链都没动静,默许了苍凛雪这个举动。

  苍凛雪一路抱着狄蕉一路亲,直到将人放到床上,才松开他。两人的喘息都十分剧烈,明明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的这么一件事,这两人却还生涩得像的第一次做,连换气都忘了。因憋气,两个人的脸都红成了熟虾子,却都视线纠缠着对方不舍得移开半丝半毫。

  要说这两人没有真情实感,那任谁也不会相信。都不用别人怀疑,他们俩也绝对不相信,他们俩都坚信对彼此是有感情的。事实上他们对彼此也确实是有感情的,而且这份感情糅杂了太多太多,持续了太久太久,甚至对狄蕉来说简直就像是贯彻了他的一生。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从狄蕉不到3岁至今十五岁,他一共也就十几年,这十几年三千多个日夜,哪一天没有苍凛雪陪着呢?是苍凛雪养大了他,教会了他说话、练功、行事为人,期间种种,点点滴滴又有哪一点不透着深沉厚攒的爱呢?

  只是,也因他们在一起太多年,彼此熟悉又亲密,这份爱里又比普通的男女之情多了太多只能用生命承负的东西,因此也更加如容易看清彼此之间的感情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可不论是属于哪一种,至少对狄蕉和苍凛雪来说,有一件事是不可能改变的,那就是他们对彼此的需要和肯定。如果现在苍凛雪的生命里没有了狄蕉,苍凛雪肯定会发疯。如果把苍凛雪从狄蕉的生命里拿走,狄蕉可能当场就会爆炸。

  他们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也因此,在另一方稍微对对方不满或做出一点惩罚时,那种伤害就显得更加严重。就像今天早上,苍凛雪当着众人的面‘轻薄’狄蕉,这种过于头脑发热的行为,对狄蕉来说受到的暴击绝对也是超过其它普通恋人的。

  你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你还来伤害我?!好委屈!

  这件事,现在就像一根磨不出针的杵,扎在两人中间,简直想忽视都难。他们都意识到,这事不解决,两人别想和解了,有可能这辈子都和解不了了。

  苍凛雪看着狄蕉的眼神越发愧疚起来,于是,他率先开口:“阿蕉对不起。”

  狄蕉明白苍凛雪在为早上的事情道歉,可他现在听了这道歉反而更委屈,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抽咽了一声问:“为什么?大师兄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你让我好难堪知道吗?”

  苍凛雪见不得狄蕉哭,一见狄蕉的眼泪,他的心就发颤,根本用不着什么锁链绞心,那颗心就已经疼成了八瓣。他坐到床边,将狄蕉紧紧搂进怀里,面子也不要了,连哄再哄,道:“我看到了,你让韩子昕亲你,所以,有些生气。”

  狄蕉惊愕极了,连哭都哽住了,他推开苍凛雪从他胸前抬起头,错愕不已盯着他看,在确定这话确实是出自大师兄之口后,狄蕉既欣喜又焦急,一时急着解释,竟咬了自己的舌头。

  “哎呦!”狄蕉捂着嘴,却还是坚持要先把话说清楚,“我哪有让韩师兄亲我?那只是巧合,他没想亲我,也没亲到。大师兄,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发脾气?还有,你知不知你这样子特别像齐师兄画本上那些吃醋的纨绔公子,真得很不好!!”

  苍凛雪的关注点显然偏了,他一把扣住狄蕉的后劲,眯着眼追问:“你说什么话本?谁的画本?”

  狄蕉一时说漏了嘴,有些后怕地想从苍凛雪的爪子地下逃跑,然而他一动,苍凛雪扣得更紧了,甚至双手齐上,直接捧起了狄蕉的脸,自己凑了过去。

  苍凛雪的脸悬在狄蕉的视线上空,四目再次相交,视线再次纠缠。苍凛雪从刚才的理亏状态,不知不觉就切换成了理直气壮。而狄蕉则从刚才的占理被压制住了,成了做错事不小心说漏嘴的坏小孩儿。

  狄蕉眼珠滑向一旁,不想再被苍凛雪盯着。这模样落在苍凛雪眼里就是明显得做贼心虚嘛,这还了得?!谁知道齐崖那个没正行的都给他看了什么?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娃儿别再被那混货给污染了。

  苍凛雪持续逼近,脸几乎贴到了狄蕉的脸上。他的鼻尖擦着狄蕉的,说话时气息瞬间扑过来,将狄蕉整个人蒸烤着,很快又熏得红了脸。

  “阿蕉乖,告诉大师兄,齐崖除了给你看过话本还给你看了什么?”苍凛雪循循善诱。

  然而,狄蕉一听这个,立刻跟炸毛兔子一样眼也不眨否认道:“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苍凛雪又靠近一点儿,嘴唇已经贴上了狄蕉的。狄蕉才一张嘴,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苍凛雪堵住了。

  狄蕉震惊一愣,随即就闭上了眼。他心里想,今晚的大师兄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不过,这点改变很好,他很喜欢。

  直到狄蕉被亲得差点儿断气儿,拼命啪打苍凛雪,苍凛雪才放开他。

  此时,两人已叠罗汉一样倒在床上。刚才依稀好似还滚了几滚,被褥都不知什么时候被狄蕉给蹬到了地上。

  一片狼藉。

  “大师兄你好重。”狄蕉喘过气儿说道。

  苍凛雪连忙翻了个身,平躺过来,还不放心地问:“没压坏你吧?”他是因刚才有些忘我,这么问纯粹是怕压到狄蕉胳膊腿儿,可是落在狄蕉这个思春少年的耳里那完全是另外一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