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 这位太太说的可是真的?”安语靖看着安太太,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怒意。

  “我一直敬您是长辈,对您言听计从。”

  “您说我一个女子掌财不安全, 我父亲留下的遗产您和叔父先替我代管,等我嫁人再作为嫁妆给我, 我答应了。”

  “你昨夜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让我进门,我也走了。”

  “我从英国回来这些日子,似乎从来没有得罪过婶婶……”

  “不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您今日要如此对我?”

  安语靖这番话讲完, 小客厅里的人总算明白了安太太一系列行为的目的。

  难怪当初温夫人选中安语靖作为儿媳候选人,安太太不但表现地不热切, 还希望推荐自己女儿代替;难怪安太太一个劲地说安语靖的坏话,想败坏安语靖的名声,让她嫁不了好人家。

  她分明是想独吞安语靖父亲留下的遗产, 生怕安语靖嫁人后得势,与他们抢夺遗产,巴不得安语靖一辈子嫁不出去!

  家里办报社的洪太太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想明白这些后, 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看向安太太的眼神已经变为毫不掩饰的不屑。

  算计自己亲侄女的终身,吃绝户财吃的这么缺德,枉安小姐还叫他们一声叔叔婶婶,呸,真不是个东西!

  她今天回去后, 一定要和周围人好好说说今天的事, 让大家都小心一些, 安家人对自己的血亲都能如此算计,谁知道日后对其他人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

  安太太听完安语靖的话后,脸上一阵青紫,却又无法反驳。毕竟在座的人都知道,安语靖父亲的钱现在确实在他们手里,而昨晚安语靖没回家的事,更是她自己之前说出来的……

  安太太感受到身边洪太太的不屑,心中一阵气结。

  这个洪家的女人,家里不过是个开小报社的,居然敢当面让她难堪,以为她还是几个月前的身份吗?

  等她解决了安语靖,绝了后顾之忧,最好再把女儿嫁进温家,搭上温家的关系,打通长江沿岸的煤炭生意,到时候她可就是汉口数一数二的富家太太,这个洪家的女人,跪在地上也别想她多看一眼!

  安太太在心里设想了好几个日后报复洪太太的方式,心中终于好受了些,忽视掉身侧的视线。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不能和这些人撕破脸,等她家里的生意起来,说不定就连现在高高在上的温夫人,也比不过她呢!

  “婶婶,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然而就算安太太自欺欺人,她面前的安语靖却显然不想善罢甘休。

  “……语靖啊,你听婶婶和你说。”安太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婶婶方才不过是和其余几位太太说了几句玩话,有什么咱们回家再说,别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倒是你,昨天一夜未回,今早怎么又一声不吭上温家来了,多让家里人担心啊。”

  安太太话锋一转,又把问题踢给了安语靖,暗示安语靖行事不检点是事实。

  不料安语靖闻言大方一笑,竟直接转向一直冷眼旁观的温夫人,福了一礼。

  “我今日来温家,其实是有些话想和夫人说。”

  “和我?”温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抬手阻止安太太的打岔,“你说吧。”

  这个姑娘看上去小巧玲珑,说话做事却十分聪明干练,与她那自作聪明的婶婶完全不同,几语下来便让温夫人心生好感。

  “夫人,我知道我之前得您看中,入了给大少选妻子的名列,对此我十分荣幸,但请您恕我无礼,把我移出考虑范围。”安语靖坦诚地看着温夫人,“因为我早在留学时,已经心有所属,此生非此人不嫁,还望您能理解,不要耽搁了大少的事。”

  “……”

  安语靖这番话,放在当下的大环境里,可以说十分出格,若是在闺阁间说出,怕是要羞红不少小姐的脸,但在场的女性中,除了温言悔,其余都是结过婚的,所以大家脸上并无异色。

  洪太太听了她的话甚至轻笑几声,目露怀念,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

  “语靖?”安太太在旁边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本以为安语靖是要乘机给温夫人告状,讨好温夫人争取嫁给温家,来对付自己,怎料安语靖竟会直接拒绝温夫人。

  安太太心中大惊,这个死丫头可和她那好死不死的爹一样多心眼,怎么可能把温家的好事往外推,她到底还有什么后手?!

  “对了,婶婶,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面对安太太的质问,安语靖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语出惊人。

  “遥华妹妹有件心事一直想和您说,但不知该怎么开口,今日在座的诸位长辈都是您的朋友,没有外人,既然我已经把自己的事说了,索性也替她和您求个情吧。”

  遥华是安太太的亲生女儿,安语靖表妹的名字。

  在安太太没有反应过来的目光中,安语靖顿了顿,一口气说道,“遥华妹妹与我一样,也心有所属,此生非此人不嫁,只求您可以尊重她,不要给她随意安排婚事。”

  “你胡说!你从哪里知道的?”安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厉声质问。

  “我知道婶婶一时难以接受这件事,但您想想,遥华毕竟长大了,很多事都不好亲口和您说。”安语靖微笑着化解了安太太的质问,“若不是我之前和她讲了自己的事,让她心有感触,她也万不会把心事讲给我听,至于真假,婶婶回去好好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但无论真假,这件事今天在温家都别想说清了。

  安太太看着好整以暇的安语靖,气的牙痒痒。

  这个小贱人,果然打心眼里坏透了,居然想败坏遥华的名声,搅黄遥华的好事!

  知女莫若母,自家女儿平日里看见安语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可能把这么贴心的话告诉她?一定是安语靖这个小贱人瞎编的!

  安太太心里气的狠,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总不能说遥华一直恨不得看安语靖去死,怎么会和她说知心话吧?

  她之前才夸了自家女儿温顺懂事,与家人相处和睦,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已经说了自己的心思,没必要在妹妹的事上说谎,婶婶若实在不信,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吧,别让别人看了笑话。”安语靖露出理解的神色,竟把安太太方才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你说有事回家说,那我们就都别说什么,回家慢慢掰扯吧。

  “我看安太太方才还夸自己女儿听话懂事,那么懂事的孩子,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您千万要和孩子好好谈谈,不能生气怪她啊。”洪太太唯恐天下不乱,听起来是在替安太太解围,实则是在嘲笑她方才的话。

  “你——”安太太气的眼睛冒火。

  “好了。”就在安太太忍不住上手撕时,坐在上方的温夫人终于开口了,“安小姐,你说的话我知道了。”

  她对安语靖微微点头,有些遗憾,这个姑娘的聪明利落劲倒是有些合她的眼缘,可惜人家早已心有所属,睿儿也有放不下的人,只能作罢。

  安语靖与安太太,还有洪太太这三人的心理,温夫人都看得明白,她虽也不怎么瞧得上安太太这样只知蝇头小利的小人,但作为温家主母,还是得控住场子,不能让人真的在自己家里打起来,不然传出去像什么话。

  “言丫头已经见过客人了,我知道你们小辈们都有自己的事,留在这里也不方便,都去忙自己的吧。”

  温夫人冲喜莲挥挥手,示意她带着温言悔安语靖几人离开,以免继续留着,气氛更加僵持。

  “语靖啊,咱们晚上回去,好好说说今天的事。”安太太见安语靖要走,咽不下口中的气,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

  然而不等安语靖回答,温夫人却开口了,“安太太,你今天回去后,恐怕得先和自己女儿说一说心上人的事,不要难为孩子,事情定下后,我也好添一份礼。”

  “……”

  温夫人话音一落,整个小客厅顿时陷入寂静。

  安太太浑身僵硬,一口气闷在胸中差点没喘上来,温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她,遥华不要再肖想做温家的儿媳妇了?!

  洪太太似乎没忍住笑了半声,气的安太太双眼发黑,都是安语靖这个小贱人信口胡言,坏了遥华的好事。

  她好歹是遥华的亲堂姐,怎么能这么恶毒!

  ……

  安语靖并不知道安太太在想什么,也懒得知道,几人跟随喜莲离开小客厅后,温言悔和众人道别后回了三楼温习功课,安语靖则和谢颜还有温珩去一楼见文老先生。

  走在铺着红木地板的走廊上,谢颜看向身边的少女,欲言又止。

  “谢先生想问什么就问吧。”安语靖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我就是有些好奇,也不是什么大事。”谢颜被发现后,索性不做遮掩,直接问道,“我记得安小姐昨晚还说自己不愿嫁人,今日怎么又非一人不嫁了?”

  “那自然是诓人的。”安语靖也不避嫌,直接当着温珩的面说,“不过我当初在英国留学的时候,确实遇到过一个不错的人,要是对象是他的话,我说不定会愿意嫁。”

  “他人呢?”

  “不知道,比我早回国一年多,应该已经结婚了吧。”安语靖耸耸肩膀,装作满不在乎,“反正名字身世都是假的,人家也没想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