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道长淡淡看了一眼陆霂尘,意有所指。

  “这不是‘逝景’,是心毒。霂儿,禾儿这孩子要比当年的你更为早慧。”

  “师父?”陆霂尘双眉微蹙的看向云清道长,她英气凌厉的眼眸隐隐有着些许迟疑。

  “罢了,此事就顺其自然吧。待到弘智法师归寺,我们去慈光寺一趟吧。”

  云清道长看了一眼府门外后,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向东侧亭廊走去。

  “霂儿,有些事堵不如疏,但终究胜不过天意人心。你们都还小,不懂其中之意,也算是一桩幸事。”

  陆霂尘垂眼看着地面上的阳光沉沉叹了一口气后,松开了一直紧攥的手指,方才转身向西侧复廊快步走去。阳光散在她碧落蓝色的锦缎长衫上泛着一丝银光。

  宫中琼林宴上,姜禾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余光中就瞧见一名宫人朝着自己而来,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宫人就已经行礼。

  “奴婢见过县主。贵妃让奴婢转告县主,琼林宴上恐怕没有时间用膳,县主可前去荷花池与大家一同用些糕点。”

  “我……”姜禾正打算拒绝时,余光中瞧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赶忙站了起来,“快,带路,我们赶快去看看。”

  “是。”宫人还未再次行礼,就被姜禾拽着手腕二人小跑着向南边的青石小径而去。

  “见过县主。”荷花池亭中传来不一的声音,同年龄段的小姑娘一同站起身来。

  姜禾深知这是在宫里,只得点头间摆手让大家都站起来。

  “这便是姝姀县主吧?瞧着可真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已初见其形。想来……将来定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如同宁国长公主一般。”

  一位穿着华丽的贵妇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向贵妃行礼后落座的姜禾夸赞道。

  “听闻定国公府的世子如今已有十岁幼龄。前几日与状元郎于文雅轩中对诗,二人竟成了平局。如此郎才女貌,将来可算是一桩良缘佳事。”

  “听说此子四岁作诗,六岁作赋,听闻八岁那年还作了一篇兵法被长宁侯送予皇上,皇上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呢。如今十岁,竟与状元郎平手而局,可真是大有作为啊。长宁侯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各位夫人缪赞了。能得我儿,也是我的福气。”坐在尾座的一位钗环朱翠华贵的妇人被点名后,向众人推辞着各种夸奖之语。

  姜禾借着喝茶挡住了唇角的讽意,垂眼看着杯中的茶叶,不再理会这种场面。谁知,有些时候偏偏会有人如此不知趣。

  “县主应该也是见过世子的,不知县主怎么看待世子啊?”

  “婚约已定,县主不知有没有见过定国公府的世子?”

  “有如此聪慧的男子作夫君,县主将来定会是京都内最让人艳羡之女子。”

  “县主小小年纪,如今已初见雏形,将来定能协助世子料理好定国公府诸事。”

  ……

  众位命妇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关于婚约和定国公府世子阮青瑜的事情。

  姜禾听在耳中,逐渐有些不耐,她握着茶杯的手指越来越紧,竭力遏制自己心中那差点绷不住的冲天怒意。

  “姝姀,你且先去吧。”

  贵妃将茶杯放在桌上的轻响使得众位命妇的声音渐渐停止。

  只见贵妃淡淡看了一眼姜禾,而后看向尾座的长宁侯夫人,手指摩挲着盖碗,“众位夫人今日说的有点多了。来人,给夫人们上茶,润润喉。姝姀。”

  姜禾迟缓的转头看向上座的贵妃,只见她朝着姜禾点了点头,姜禾抿唇间放开了茶杯,起身福身行礼,“我且去更衣了,谢过贵妃。”

  贵妃看着姜禾匆匆而去的鹅黄色身影,眉眼淡淡的暗自叹息,她垂眼看着手边的茶杯,眼底深处滑过一抹怜悯。

  走至一处竹林小径时,姜禾挥退了身后跟着的宫人,看着宫人们的身影已然不见,她这才松开了掌心,只见袖中掌心间的糕点碎屑如同粉末般倾泻落地。

  姜禾眸光冷冷的看着地上的白色粉末,唇角勾起一抹讽笑,她低低的笑了起来,眼中却无丝毫笑意,只有冷的令人生寒的阴鸷偏执。

  只一会儿姜禾转身向另一处石径走去,途径亭廊小径时,恰好遇到了一路宫人端着托盘而来,姜禾眼珠微动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回县主,此物乃是待会正宴上皇上将赐给探花郎的簪花。”为首的宫人行了一礼解释道。

  姜禾绕到他身后看了一眼被宫人端在手中托盘中的簪花和玉佩,眼睛微眯的拿起来那枚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簪花,在手中转着看了看,“这簪花有何讲究啊?”

  “回县主,此簪花是内阁中近五年内曾是探花郎的大人亲手从当年皇上给探花郎的赐服上截取得一根锦线,然后用皇上亲赐的金线,由首辅大人亲自动手而作成的一支簪花,寓意锦绣前程花开似锦。”

  “……可是我记得首辅大人不是在承安元年就已经辞官归隐了吗,怎么还能劳动他老人家?”姜禾手中转着那枚簪花,偏头看向为首说话的宫人。

  “这……”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局促的看着姜禾,半晌都未能接上话语。

  “罢了。”姜禾看了眼手中的簪花唇角微勾,手指轻轻拂过簪花,眸中冷意乍现,然后手指微动,将簪花放回托盘中,抚了抚衣袖轻叹口气,“你们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看着宫人身影被拐角的假山遮挡,姜禾撩起衣袖,只见她手中赫然拿着的是刚刚托盘中的那支簪花,姜禾抬眼看着东方传来热闹声响的御花园,眼睛微弯眸中笑意深深,随后她将衣袖放下,遮住那枚簪花反方向行之。

  在行至一处石桥时,姜禾看着桥对面行来的红衣少年,眼睛微冷只瞬间便多了层笑意,她垂眼看了眼手中的那枚簪花,唇角微勾,然后快步地走上石桥。

  在二人即将碰面时,姜禾脚下不稳的摔坐在旁,簪花被惯力打到了少年的脚下,只见少年弯腰将簪花捡起,看着姜禾的那双浅棕色眼眸中笑意流转。

  “这般抛花于我,可我们之前并未见过面啊。姝姀县主……这是在昭示主权吗?”

  姜禾袖中手指微蜷,她扶着桥栏站起身,抢过阮青瑜手中的簪花,别在他发间,看着一袭红衣,发间别着一支簪花的阮青瑜眉眼弯弯。

  “这枚簪花乃是水华朱色,而你今日的衣裳是朱樱色,如此也算是衬你,就送给你了。簪花当配小美人才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姜禾抓起裙角快速的与阮青瑜擦肩而过,看着姜禾离去的背影,阮青瑜将发间的簪花拿下来仔细的看了眼,唇角浮现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笑意。

  “探花郎的簪花。姝姀县主姜禾……果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女子。既然如此,当可利用一番。”

  阮青瑜将那枚簪花重新别在发间,回转过身眉眼间风流多情的笑意再次仿若流动般婉转,他一步一步走下了石桥,向着御花园方向而去。

  姜禾在跑离后,在阴影处看着阮青瑜一系列的动作和随后走向御花园的背影,手指捻动着手边的大花蕙兰盆景花叶。

  “阮青瑜,你果然和书中所写一样的心思深沉……姜禾在你眼里当真如同可以利用一番的棋子。

  既然如此,日后我不会对你留有丝毫情分,不管是陆姐姐还是宁国长公主府我都不会让你触之,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