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逆爱【完结番外】>第77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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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林锦云感冒了。

  蒋兰后悔极了,死活不让她再跟去工地帮忙,林锦云便只好一个人待在宾馆。

  可这么待着也闷得慌,于是,蒋兰前脚一走,她后脚也出了门。

  她自然不会傻傻地跑去工地找骂,而是坐车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再回到宾馆时,手上已经多了两斤红色毛钱和一袋毛线针。

  她买的散装毛钱,回房后便关起门来卖力地缠起毛线球。

  蒋兰中午带饭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床铺上团满了红色毛球,而被包围在这一片红色中的林锦云,正埋头费劲地解着一坨打了结的毛线。

  蒋兰瞥一眼床边的塑料袋,没好气道:“叫你别乱跑,怎么就不听呢?”

  林锦云正忙着手下,便只顾她自己的麻烦,一见蒋兰回来立即抬头哭丧道:“怎么办?这个结老拆不开,都弄了十分钟了...”

  “唉。”蒋兰叹口气,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那坨毛线,“行了,等会儿我来弄吧,先过来吃饭。”

  “哦。”

  吃好饭两人开始处理毛线。蒋兰手巧眼尖,不过几分钟就将那一大坨打结的毛线拆得清清楚楚。

  林锦云看得佩服,夸道:“我们家兰兰就是厉害。”

  兰兰。

  蒋兰想起昨晚淋漓尽致时,她喊的就是这个爱称,脸颊立即就成了两团毛线球,忙找别的话嗔怪道:“也是个笨的,既然都出去了,怎么不连车票也一快买了?”

  “对哦,怎么给忘了。”林锦云想了想,又提议道:“我们这会儿一块去买吧?”

  “我自己去,你还病着,别再乱跑了。”

  “病好了,我早上出门晒了晒太阳,鼻子一下就通了。”

  “不行,你感冒声还是挺重的,等下吃了药就去睡一觉,不准再乱跑了。”

  “哦。”

  林锦云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蒋兰刚走,寻呼机就突然响了。

  林锦云抓过机子一看,是许小峰的号码,便下楼借了电话拨过去。

  “喂?”

  “喂?小峰,是我。”

  “回挺快的嘛,还在深圳是吧?”

  “嗯,还在呢,还得再待几天才回去。”

  “你还舍不得走了啊,要不就在深圳扎下来算了。这里挺好的,改革前沿,机遇无限。”

  “我可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对了,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来问问看你回去没有,反正我明天也要去买票,如果你还没回去就顺带帮你一块买了呗。”

  “谢谢啊,你几号回去?”

  “二十号,你呢?”

  “二十三号。”

  “这么晚啊。诶,反正还有几天,不如今晚约出来吃顿饭?蒋兰跟你在一块吧,你们一起来。上回吃得匆忙,这回咱们三个老乡好好吃一顿广东菜。”

  林锦云听得既感动又感激,全然忘了自己胃刚溃疡过。再则这两天一直清汤寡水地吃着,她早就惦记吃些好的了,便一口答应下来:“这提议好,咱们是得聚聚,但是得我请客。”

  “行,我做东,你买单。”

  “好。要不暂定明天晚上八点,可以吗?”

  “可以。我来找馆子,找好通知你们地点。”

  “嗯,好,那就这么定了。”

  “好勒,回见。”

  “小峰等等。”

  “还有事?”

  “谢谢你。”

  “行了行了,谢谢这两字我都听腻了,不知道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谢谢啊?你还是准备好被我宰一顿吧哈哈。”

  林锦云笑道:“好好,任君宰割。”

  一个半小时后,蒋兰买了车票回到宾馆。

  林锦云便将许小峰帮助自己找她的事连同请客的事一并告诉了她。

  她自然是添油加醋地修饰了一番,也就把这顿饭说得情深义重非去不可了。

  蒋兰想不到理由反对,只好答应和她一起去,毕竟吃喝会面倒是其次,看着林锦云不让她胡饮乱食才是要紧。

  ......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八点十分,两人到了约定好的汕福酒家,许小峰早就等在门口,正远远地朝着两人挥手示意。

  两人忙迎了上去,林锦云开口歉道:“抱歉抱歉,迟到了。公交车不好等,你等很久了吧。”

  “不会,也才刚到几分钟。”许小峰说着望向一旁的蒋兰,笑着打招呼:“蒋兰。”

  蒋兰笑着应道:“小峰,你好。”

  “你好。”

  这招呼打得客套又冷场,像干部见面似的,林锦云觉得别扭,忙朝许小峰递过手里的礼盒,插话道:“小峰,这个皮夹是我和蒋兰一起选的,你别嫌弃。”

  “这是干嘛!”许小峰连忙推辞:“不行不行,这可不能收。你不会把我之前在电话里的话当真了吧,我那是开玩笑呢。”

  “我知道你是开玩笑,可我也是很认真地要感谢你,快收下吧。”

  “不行不行,这...这我要是收下,得成什么了?不行,你快收回去。”

  “成我朋友了啊,朋友间赠个礼物不行吗?”

  “不是,你也太见外了,我不能收。”

  许小峰还在推辞着,蒋兰见状也帮着林锦云劝他:“小峰,收下吧,我们挑了很久的。”

  林锦云赶紧帮腔道:“蒋兰可挑剔了,拉着我逛了三个地方才选好的,你忍心白费我们的一番辛苦啊?还有,我真的好饿。许总,麻烦您行个好成不成,收下这礼物,让我进去吃点东西,可以吗?”

  话已至此,许小峰也只好别别扭扭地收了这皮夹子。

  三人这才进了酒家。

  许小峰已经点了两道招牌菜,又让林蒋两人再点几道。林锦云自然是有贼心没贼胆,一接过菜单就转交给了蒋兰。

  “你来点吧,我都能吃。”

  这后半句刻意加重了语气,惹得蒋兰睨她一眼,才接过菜单翻看起来。

  可翻了好几页过去,她都没有开口点菜。

  这就使得许小峰一阵紧张,毕竟馆子是他选的,于是连忙解释道:“特色菜都在前面几页,如果不喜欢,后面几页也有别的菜。如果...如果都不喜欢,咱们换一家也行。”

  “不会,这家挺好的。”蒋兰客气道,突然就瞧见最后一页有她想要的菜,不自觉就露了笑容,“那我再点个鱼片煲仔粥和清蒸石斑吧。其他我也不会点,小峰你来吧。”

  许小峰建议道:“确定要煲仔粥?这家的粥倒是一般,或者换成这道海锦炒饭?这道还不错。”

  林锦云忙替蒋兰回答他:“我胃不大好,最近又感冒了,不敢吃太油腻的。”

  目光朝两人脸上快速一探,许小峰便知晓了内情:“都能吃”怕只是林锦云的垂死挣扎,到了蒋兰这,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忌口。

  可真惧内啊…

  但他自然不会拆穿,那多不识趣呢,今天是来和老乡聚餐的,只要抱准这个立场,看到也当没看到,了然也只当糊涂了。

  于是,他又加点了一道公明烧鹅和一盘时蔬,这才叫一旁的经理开了单。

  不一会儿,菜陆续上了桌,三人开始边吃边聊。

  许小峰和林锦云聊着聊着就叙起旧来,话题从入座起就没有断过,蒋兰自然就成了插不上话的那个。

  可她并不在意,只静静听着两人谈话,眼里始终蓄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看向许小峰时,这笑意是礼貌、是友善,而看向林锦云时,这笑意就成了宠溺与恋慕。

  她自是深知松与紧的衡量,收与放的掌控,便如炒菜,火大了菜就焦,火小了菜不熟。所以,该让林锦云出挑彰显的时候,她永远不抢眼不露芒,甘愿陪衬或隐匿。

  这大概,就是她爱一个人的形式吧。

  比起林锦云的火热,她更像一杯40度的温开水,无论是服药片还是冲蜂蜜,它永远是最相宜的那一杯。

  至苦与至甜,它都甘之若素。

  ……

  剩下的五天时间,说长也不长,对于蒋兰而言,不过是打了一件毛衣的功夫。

  可说长也挺长,对于林锦云而言,则是吃了五天的米糊糊面糊糊汤糊糊,以及连着四个晚上没有进行“深度交流”。

  林锦云这些天身心双修,内外皆空,早就有了抱怨。

  好不容易熬到了二十二号,也是两人在深圳的最后一天。林锦云心痒难耐,从早上起就一直小动作不断。

  但蒋兰今天可有的忙了,她得在离开前和工头对账,得打扫一遍饭棚,还得带来交接的工友走一趟菜市场…

  总之是一刻不得闲,等忙完回了宾馆洗涮干净,已是筋疲力尽。

  不想,才刚趟上床林锦云就贴了上来,抱着她往脸上一顿“啵啵”。

  接着,“啵啵”变成了“啧啧”。

  再然后,“啧啧”变成了:

  “欸欸,别闹!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些天你天天让我吃清淡的,总得在别的地方补偿我一下吧。”

  “不行,明早六点半的火车呢,我们得早起。”

  “我起得来的,你放心。”

  “你起得来我可起不来,今天忙了一天,就剩这点精力了,别再折腾了。”

  “那我轻点。”

  说着就又埋头往蒋兰身上“啧啧”起来。

  蒋兰可不从她,伸手推了推她的脑袋,“不行,别闹。”

  林锦云起了倔,突然紧抓住她的手恶狠狠道:“我告诉你,你不让我碰的话,我就…”

  蒋兰被她捏地起疼,也有些气急,瞪着她厉声问道:“那你就怎样!”

  糟了,生气了!

  林锦云心里一慌,崴了舌头:“我就…就要点甜头?”

  这秒变成商量的口吻惹得蒋兰一笑,无奈道:“那你挑个地方,腰以上,三分钟。”

  “好的。”

  她选了“啧啧”,三分钟后,关灯睡觉…

  第二天两人都没睡过头,如期坐上了回乡的列车。

  十七个小时后,火车准点抵达市里。

  下车已是深夜,林锦云打了电话报平安后,便和蒋兰到车站附近找了旅店投宿。

  一觉睡到隔天早上十点,两人下楼吃了简单的早餐,就回房商量起今后的事。

  一旦回了镇上乃至县城,见面就会变得无比困难,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但林锦云想再争取一下。

  “还是可以见面的,比如每周约在县里见一次?”

  “锦云,还是等过完年再找机会见吧。现在不比在深圳,如果想在一起,就不得不收敛。我们都忍耐一下,好不好?”

  “唉,有时我真想就待在深圳不回来了,或者就待在市里也好,这儿没人认识我们,不用顾虑这么多。”

  “你的家在镇上,事业在县里,却想要长期待在市里,这怎么可能呢?”

  提到事业,林锦云心里蓦地一虚,赶紧应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说不准哪天就实现了呢,虽然很难,但我会去试一试的。总之,我会努力的,你也别灰心,别放弃我啊。”

  蒋兰见她说得诚恳又急切,就算知道前路艰难却也不想打击她此刻的决心,忙笑道:“好好好,我不灰心,也不会放弃你的。

  她又想到林锦云所谓的“努力”应该就是走岗位晋升这条路,也知道她是个工作起来不知停歇的,忙提醒她:“可你别强撑,觉得累了厌烦了就歇一歇,事情要做,身体也要顾。还有,不准再不吃东西了。”

  “嗯,我听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有心有力有理想了。其实,最难的时候咱们也都经历过来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幸福。真的,你信我。”

  骨子里的自信乐观终于在时隔多年后苏醒过来,她此刻的笑容充实着整张脸庞,显得如此神采奕奕,青年壮志。

  这一瞬间,蒋兰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林锦云,眸光清亮,笑意和暖,看向你时,就像一束雨后春阳,带着清新的光明与宜人的温度,让人不禁就想靠近,想拥抱,想私藏。

  如今,骄阳再临,再次为了她而不惧风雨地闪耀着。

  她不想辜负这份坚强与专一,再也不想了。

  “我信你,我会一直信下去的。”

  “我不信。”

  “嗯?”

  “我不信,除非你亲我一下。”

  “好。”

  ……

  两人约好了节后见面的时间,便一前一后离开了旅店,向着各自的家行去。虽有不舍,却也知道,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

  前程和生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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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锦云中午到的家里。

  为了迎接女儿的回来,郭春兰特意下厨做了好几道她爱吃的菜。

  然而,林锦云一提筷就显得退缩:“妈,我前些天胃难受,想吃清淡些的,有小米粥吗,白粥也行。”

  “怎么,胃怎么又难受了?那快别吃这些了,我这就去煮粥给你。”

  “谢谢妈。”

  这声谢让郭春兰起了一丝别扭,却也没多想,赶紧去厨房熬起粥来。

  等她端着煮好的粥出来,却发现一大桌的美味佳肴女儿竟一筷子也没碰...

  林锦云吃好饭就上楼休息,可躺下还没五分钟,敲门声蓦地响起。

  她以为是母亲要来问话,却没想到来的是大哥。

  “哥,有事?”

  林伟健替她关上门,又拉她到床边坐下,问道:“我问你,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吗?还是跟蒋兰一块回来的?”

  林锦云一听就反问他:“是妈让你来问的吧?”

  林伟健也不瞒她:“是。”

  “哥,你就跟妈说,蒋兰也回来了,但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而且我们也不会再联系了。”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刻意,林伟健看着她,若有所思。

  林锦云自然看出哥哥的疑虑,解释道:“哥,无论我说什么,妈都会有怀疑的,不是吗。她要是会信,也不会派你来问。既然如此,倒不如就拣她爱听的说,你觉得呢?”

  “是,你说的对,免得她又心烦。那你跟她,你们真的不会再联系了?”

  “哥,我只能回答你,我不知道,我保证不了什么。”

  “唉。”林伟健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试着从妹妹和母亲的角度分别想了想,最后决然道:“总之,我就一句话,你要是实在想和她...和她一块,也千万不能让妈知道。至于其他,你有你的人生,我就算再不认同也不会去逼你,但也不会帮你。我是你哥,但也是妈的儿子,这道理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的,哥,谢谢你。我能不能最后求你一件事?”

  “什么?”

  “她寄回来的钱,扣去当年欠我们的,能不能将剩下的还给她?”

  “可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跟妈提这事,我想妈她也会同意把钱还回去的。”

  “嗯。你拿去还她吧,如果她不收,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好。”

  “对了,阿云,你这回出去这么久,单位里没什么问题吧?”

  “放心,我会解决的。”

  林锦云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县一中。

  学校还差四天才放假,图书馆自然也还开着。可馆长一见到她就没好脸色,冷嘲热讽道:“呵,你还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稀罕这份工呢。”

  不想,林锦云却接茬道:“你说对了,我还真不稀罕这份工!”

  “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干了,您自己担着吧!”

  这决定出乎馆长的意料,盯着她愣了许久,还自以为听错了,想着怎么平日最闷声不吭的人突然就造起反来了?

  林锦云却懒得多说多理会,只把辞职信往他办公桌上一放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图书馆。

  可她却没有急着回宿舍打包东西或者回家,而是又坐车去了市里。

  ……

  叮——

  铃声响起,上午的课到此结束,学生如蜂群一般自教学楼涌出。

  在一片蓝白色校服堆里,一身浅咖色呢大衣配黑色直筒裙的打扮就显得格外突出。

  这也使得林锦云一下就认出了这身衣服的主人,忙朝她挥手示意。

  “丁雪。”

  对方当即就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地看过来,又惊又喜:“林锦云,你怎么在这啊?”

  林锦云也笑应着她:“来找你的,还你寻呼机。”

  天哪,她在对我笑,笑起来还挺好...不对不对,她会笑着还机子肯定就是已经找到人了。

  想到这,丁雪就没了笑容,瞟一眼林锦云,酸溜溜道:“找到那谁了啊?”

  “嗯。对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正准备去吃呢,怎么,你要请我吃饭啊?”

  “可以啊,走吧,你挑地方。”

  “我没听错吧?”丁雪瞅了她一眼,怪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那你去不去咯?”

  “我去!干嘛不去!”

  “去哪吃?”

  “就近吧,隔壁街的白凤凰西餐厅。”

  十五分钟后,两人来到西餐厅。

  这还是林锦云第一次来白凤凰,虽然新奇,也只能点一些不油腻不刺激的东西来吃。

  丁雪看着林锦云面前的土豆泥、餐包和热牛奶,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沙朗牛排和奶油蘑菇汤,犹豫道:“那个,你要不再点个意大利面吧。跟你开玩笑的,这顿我请客。”

  “没事,我喜欢吃这些。”

  “那我的牛排分你一半吧。”

  “不用,我不爱吃牛排,你吃吧。你够吗,不够的话可以再点。”

  “我够了。”

  丁雪开始埋头切着牛肉,吃了一口,却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今天的林锦云实在太奇怪了,不问明白她吃得不安心。

  于是,刀叉一放,她就开口问她:“林锦云,你今天找我有事?”

  “嗯,还你寻呼机。”

  “哦,那就是单纯地要报答我啊。”丁雪想了想,又道:“这可不行,就吃顿西餐哪够?我告诉你,这不算报答啊!我还要别的。”

  林锦云一听这话,自牛奶杯后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美死你。”

  “你什么意思啊?”

  “你借我的是寻呼机,不是寻人机。我是通过我在深圳的一位朋友找到她的,跟你这机子真没多大关系。就算没这寻呼机,我也能找到她。”

  “那你干嘛请我吃饭?”

  “毕竟也借用了你的东西嘛,这机子倒是真不错,字特别清晰,平常用它看时间从没误过点。”

  “哼!”

  丁雪愤愤然哼了一气,又低头切起牛排。

  却不想,林锦云突然就问道:“对了,你欠的东西呢?准备还我了吗?”

  手一滑,刀刃在瓷盘上打了个踉跄,摩擦生出的嘎吱声听得人牙倒,丁雪瞬间就没了食欲。

  “我欠你什么了?”

  “人情啊。”

  “你不是不稀罕吗?”

  “你记错了吧?”林锦云不慌不忙地喝下口牛奶,笑道:“你当初说的是调我回去当县一中的老师,我自然不稀罕了,本来就是我当剩的,有啥好稀罕的?”

  丁雪闻言立即回忆起当时的许诺,却发现无话可反驳,只好又问她:“那你稀罕什么?”

  “如果你能调我来市一中教书,我还是挺稀罕的。”

  “真的吗?你终于想通了啊!”丁雪欣喜道:“那好啊,我叫我姑丈帮忙安排下,看看下学期开学后...等等,你怎么又想通了?”

  林锦云又咬了口面包,老神在在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让你有亏欠感,人一旦觉得欠了别人的,就会变得弱气,抬不起头来。”

  “哼!借口!我看是因为某人回来了,你就枯木逢春了。可以啊,林锦云,小心思挺多,小嘴皮挺溜的嘛,原来你这么鬼精啊。”

  “那你是要一个老债主还是要一位新同事呢?”

  不用问,丁雪闭着眼睛也会选后者,但她还是不甘示弱道:“那我这回还了你,咱们就真的两清了。”

  林锦云端起牛奶杯道:“嗯,为了两清,干杯!”

  丁雪忙也端起面前的蘑菇汤,和她碰了碰。

  “你好,新同事!”

  前程和生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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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回蒋兰这头。

  蒋兰回到家,自然不会有一桌子的丰盛佳肴在等着她,有的只是蒋父几句象征性的关怀以及更多的诉苦:水贵,电贵,米贵,就人力最便宜,他现在在镇上的一家民办拖鞋厂给工人做饭,一个月赚的也才够自己温饱花销。

  蒋兰听完,平淡道:“你放心,我不用你养,小威也不用你养,你顾好自己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兰懒得看他这幅样子,索性开门见山道:“爸,我回来是想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如果你还想和我们姐弟两一块过下去,就老实做事,本分做人。赚钱没有不辛苦的,来得快的钱去得也快。如果你想赚快钱,可以继续走老路,但我不会再管你了,小威也不会,大不了,我们分开过。”

  这话说得蒋父脸臊心烫,急忙道:“怎么能分开过呢?那不就成分家了?不行,我有儿有女的人,这要是传出去我别做人了。我当然想和你们一块过,我早就不碰赌了,现在连看人打牌都少了。”

  这话兴许只能听一半,但他脸上的焦急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于是,蒋兰也缓了语气道:“你能做到最好。家用我还是会给,不多,但总够我们三个的伙食,水电和煤炭是小头,由你来出可以吧?等小威工作了,我也会让他出一份家用。”

  蒋父忙点头道:“可以可以,水电煤炭我来出。”

  “我们有手有脚肯卖力,只要不走歪路,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日子会越过越好,蒋兰确实是这么憧憬着的,所以当天晚上就打电话联系了合作过的张厨师。

  离过年还有两周,正是办宴的旺季,她自然不会给自己歇息的空档。

  张厨师接到蒋兰的电话很是惊喜,可因为外甥女在旁边吵着闹着不好细听与详聊,便只跟她说自己最近住在市里的女儿家,让她记下地址,第二天到家里来详谈。

  第二天早上,蒋兰早早吃完饭就出了门。

  不料过,才出家几分钟,她就在路上遇上了林伟健。

  林伟健也远远瞧见她了,忙紧踩几下车子上前问道:“你要出门啊?”

  没想到会遇上林伟健,蒋兰愣了几秒才答他:“大哥,是来找我的?”

  “是。”林伟健忙从腰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蒋兰:“我就是来给你这个的。这是你这两年寄回来的钱,扣去当初那笔彩礼,还有当年在医院时你给的那笔,还有我妈花去的一些药费,这里还剩三千五,你收好了。”

  蒋兰不接,只问道:“郭婶的身体还好吗?”

  “好了,已经没事了。”

  蒋兰这才安心许多,又将林伟健手里的信封推了过去,“大哥,那这钱就留着给伟康吧,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不要和郭婶说。”

  “不行,伟康是我们全家的责任,不是你的。蒋兰,这钱你得收着。这是我妈的意思,也是锦云的意思。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伟健将钱往她手上一塞转身就要骑走,但终归不吐不快,便又转过来看着蒋兰道:“其实,锦云跟我妈最像,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死心眼,倔脾气。我晓得你是个好姑娘,但我不想再看到她们母女两因为你成天闹矛盾。我希望你往后行事时能多掂量着这一层,锦云她毕竟年轻几岁,有时难免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必要时,拜托你劝住她拦住她。”

  蒋兰本以为他会让自己别再和妹妹有所牵扯,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番话。

  她从这话里听出了林伟健的默许与嘱托,这使她既感激又惭愧。

  “大哥,谢谢你,我会看着她的。”

  林伟健见她眼眶湿湿的,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又转过头闷声说了句“走了”,便远远骑去。

  ......

  随后,蒋兰搭车去了市里。

  这一去便花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好在张厨师女儿家倒也不难找,等蒋兰买好水果登门时,也才十点刚过。

  张厨师热情地引了蒋兰进门,他爱人竟然还记得蒋兰,直说她清瘦了不少,又唠叨着女孩子也不能太瘦,太瘦了不好看,胖点更显年轻云云。

  蒋兰闻言只笑笑,张厨师却“啧”一声,朝老伴怪道:“什么瘦了不好看,她哪不好看了?哦,臃臃囊囊的就好看了啊?你去陪妞妞去,别在这吵我们说话。”

  老伴白了他一眼,又笑着跟蒋兰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陪外甥女去了。

  张厨师给蒋兰递了块切好的苹果,招呼道:“阿兰,来,吃苹果。”

  “谢谢。”

  “这几年都忙些啥呢?”

  蒋兰忙放下手中的牙签,歉道:“师傅,对不起,这几年光顾着在外头忙,也没抽空来看看您,真是不应该。您和您爱人,身体都还好吗?”

  “欸,说这话就见外了,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我们两都好,我老伴现在在家帮着带带孩子,我还在拉班办宴。都干了几十年了,要真让我歇下来也觉得不习惯。”

  “嗯,您觉得开心就行。但也得顾着点身体,像拉桌凳、搭灶牵篷这些要爬高抬重的活,您可得悠着点,宁可慢一些。”

  “欸。”张厨师听着舒心,又问起她:“你呢,这几年还好吗?”

  蒋兰不打算遮掩,便将自己这几年在深圳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当然是隐去了背后的缘由,只说自己想去特区见识见识,但见识过之后,现在只想回到家乡好好打拼。

  她说得诚恳且务实,张厨师听完感慨道:“唉,这几年我也见过不少出去闯荡的人,混的好的没几个愿意回来的。就算混不好回来了也要吹牛装相,不见得有啥能耐,还总不拿正眼瞧咱本地人,你倒是实诚本分。”

  蒋兰谦虚道:“外头有外头的好,自家也有自家的好。可能我眼皮子浅吧,我总觉得肯努力在哪都是一样的。”

  “对,你这话我就爱听。道理就是这样的,关地方什么事,是金子在哪都发光。”又问她道:“阿兰,你打算回来再做回本行?”

  “师傅,我不想瞒您。其实,我是打算回来开店的,但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本钱,所以只能先把这钱赚来。如果您这还有空缺,钱少一些也没事,我什么活都能干。”

  她的坦白与真诚又一次打动了张厨师,他想了想,决定帮她一把,“阿兰,我这边自然是有活的。可如果你想多赚快赚,我可以介绍你去更有油水的师傅那。”

  钱是赚不完的,但人不能忘本。

  “师傅,我想跟着您干。您不必顾虑我开店的事,该给多少就多少,除了您这,我不考虑别家。”

  张厨师一听,心里更添赞赏,不禁感慨道:“阿兰啊,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哪没变了?您爱人都说我瘦了。”

  “哈哈哈,你别听她瞎说。”

  约好下次办宴的碰头时间后,两人又漫谈了一些深圳的见闻。半个小时后,蒋兰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张厨师夫妻两自然一个劲地挽留她吃个午饭,可她说什么也不肯,夫妻两也只好随她去。张厨师还特意送她到楼下,看她走远了才回身上楼。

  活计有了着落,蒋兰满心欢喜,不觉加快脚下往车站走去。

  正走着,一阵浓郁的奶味飘来,转过一个路口便瞧见前头有好些人正站在一个窗口前排着队,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熙熙攘攘的阵势惹得蒋兰起了几分好奇,便走近几步垫起脚往窗口里头望了望。

  只见玻璃窗里站着两个统一着装的大姐,正四手不停地打包着刚出炉的蛋糕。

  她又瞧了眼玻璃窗边的一行红字,上面写着:奶油椰霜蛋糕,四元/块。

  椰霜蛋糕?

  蒋兰觉得这名字好似在哪听过,又抬头望了望面前的这家店铺。

  一行灯箱招牌随即映入眼中:白凤凰西餐厅。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便是林锦云几年前跟她提过的那家西餐厅。

  原来就开在这儿啊。

  真大啊,从这里到前面都是吗?

  她好奇着,脚步慢慢往前走去。

  前面是一排透明落地窗,正值饭点,靠窗的几张餐桌上都坐了人。

  而第三张桌子旁,两个女生正进行着奇怪的碰杯仪式。

  一人举杯,一人端碗,二人言笑晏晏,一幅旁若无人的开心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