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韵怔愣片刻,脸颊随即不受控地开始泛红。

  呔!

  没出息!

  她竟然被一个心智不成熟的Alpha轻易撩到。

  可是,她的小奶糖这么乖萌可爱,要是能娶回家做小媳妇,时不时逗着玩也挺有趣的。

  打住!

  想什么呢?

  奶糖还只是个孩子嘛!

  她说的喜欢只不过是依恋和习惯而已,根本算不上爱情吧。

  林若韵尽量忽略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失落感,转身拐进浴室。

  她心不在焉地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正要打开柜门拿水杯,台盆边的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林若韵的额角不受控地跳了跳。

  她旋开水龙头,将台盆放满冷水,然后把脸埋进水中,强迫自己不去接听梁秋的电话。

  铃声响了一遍……两遍……三遍……

  戛然而止。

  林若韵终于憋不住从水里冒出来,大口地吸气。

  铃声再一次锲而不舍地响起。

  凌若韵甩甩湿漉漉的额发,抽走储物架上的毛巾,掖干脸上的水渍,认命一般地接起电话。

  “喂!若韵?”

  林若韵已经做好被劈头盖脸训斥的准备,没想到梁秋却一改往日的态度,语气平和得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若韵呐……我是妈妈呀……”

  林若韵歪着头夹住手机,用毛巾擦拭发丝:“妈……您有什么事吗?”

  “若韵,今天是你生日呀!孩子,你都多久没来看妈妈啦?就连生日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梁秋鼻音浓重,似乎像是在哽咽:“都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当初我生你那会,你爸还在外地出差,我整整疼了两天两夜才把你生下来……”

  饶了这么多弯,又打这么久的感情牌,林若韵对梁秋的意图心知肚明,她不愿拖泥带水,直接掐断梁秋的念想。

  “妈,我是不会回秦公馆的,也不会再见秦叶漓。”

  “若韵,没有,妈妈不是来劝你回秦公馆。”梁秋竟没发火,也听不出一丝不悦,言语中满是对若韵的疼爱:“孩子……妈妈确实很想你跟叶漓结婚,但要是你真的不愿意,妈妈也不会再逼迫你,孩子……妈妈只想要你幸福。”

  梁秋的态度和自己预想的简直大相径庭,林若韵微微顿了下,不确定地问:“妈,你真的不会再逼我嫁给叶漓了吗?”

  梁秋的声音更软了几分:“是呀,妈妈想通了,只要你过得开心,妈妈做什么都愿意。”

  林若韵已经习惯性被骂,从未感受过一丝母爱,所以面对梁秋的突然示好,她竟感动得眼眶发酸。

  短暂的停顿后,电话那头传来梁秋卑微又无措的声音:“若韵,你在听吗?”

  林若韵耸了耸鼻子,把眼泪忍回去:“妈,我在听呢。”

  “孩子……陪妈妈吃顿饭吧。”梁秋小心翼翼地发问,话说一半有意停下来,像是在给她时间消化,但也就一秒,又怕她拒绝,急急地补充道:“若韵你放心,我们去外面吃,而且就咱们娘俩,没有外人。”

  林若韵明显有些动摇,但当下还是没有答应。

  梁秋趁热打铁:“孩子,咱娘俩好久没好好坐下来一起吃饭,就算妈求你,陪我吃顿饭吧,好不好?”

  因为缺失,所以珍惜。

  林若韵内心还是强烈渴望得到梁秋的关爱。

  她咬了咬唇,终于点头:“好,在哪里吃饭?”

  梁秋兴奋得连声音都变了调,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并调整过来:“我一会把定位发给你。”

  林若韵从浴室出来,关颖寒已经在摆碗筷,最简单不过的红汤面,上面卧了个金灿灿的溏心荷包蛋,还撒了点绿绿的葱花。

  若韵和梁秋约了饭,但又不忍心浪费奶糖的心意,还是把生日面全部吃完。

  放下碗,她用纸巾掖掖嘴角,对关颖寒招招手:“奶糖,过来。”

  关颖寒小跑过去,温驯地半蹲在她身边,仰起纯白无害的脸。

  林若韵把钱包里所有的纸币都掏出来给她,另外往她微信里转一笔钱,郑重地交代:“奶糖,姐姐要陪妈妈吃饭,你可不可以……”

  关颖寒蔫蔫地垂下头,拽住她的裙摆晃了晃,小小声控诉:“姐姐,你答应生日只让奶糖一个人陪的。”

  “可……可她是姐姐的妈妈呀。”林若韵对她争宠似的行为表示无奈,惩罚性地在她下巴轻轻地掐一把:“这样吧,等晚上回来,姐姐就把自己给奶糖好不好……”

  话才说半句,林若韵就觉得过于暧昧,脸颊迅速地薄薄红了一层。

  关颖寒满腔的失落却被这句话轻易安抚,她一眼不眨地盯着若韵,眼里的爱意都化成一颗颗桃心,噼里啪啦地掉出来。

  “姐姐……”关颖寒不着痕迹地凑得离她更近些:“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林若韵眨眨眼:“你不是送我一条项链了么?”

  “不够的。”关颖寒上半身伏在若韵腿上,持宠而娇地弯起长睫:“姐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林若韵不禁翘起嘴角,瞧她说得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那我要好好想想,晚上回来再告诉你。”

  关颖寒抬起眼,漆黑眼眸亮得灼人:“姐姐,你早点回来好不好?奶糖会想你的。”

  小崽子的体温近在咫尺,淡淡的信息素侵入她的鼻尖。

  林若韵实在不愿意承认被诱惑到,她几次想去勾奶糖的手指,甚至想要不知羞地滚入她怀里,都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

  “知道啦,我会早些回家的。”

  林若韵正想要把奶糖从自己腿上拉起,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按开,是梁秋发来的一段语音。

  “若韵呐……地址收到了吗?这家会所没有会员卡是进不来的,不过那里的服务员都认识我,你只要报我的名,她们就会带你进来……”

  暴发户一般的说话调调。

  林若韵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微信对话框里回复:“好!”

  梁秋发来的那段语音,结尾有一点乱乱的杂音,像是有几人在对话,但由于太过嘈杂,对话内容根本无法听清。

  林若韵的注意力都在梁秋的语调上,完全没注意结尾那一点嘈杂不清的对话。

  可关颖寒是顶级Alpha,听力比常人更加敏锐,她依稀在杂乱的对话中听到大小姐三个字。

  她脊背猛地一僵,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

  但关颖寒也知道自己但凡碰到若韵的事,总会格外紧张。

  所以她不敢妄下判断,只谨慎地偷瞄了眼林若韵的手机屏,默默把她和梁秋相约的地点记在心里。

  林若韵又不甚放心地交代几句,抬头看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抓起包包匆匆走出门。

  梁秋选的这家友琮庄园,处于天海市的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庄园只接待会员,非会员想要进入比登天还难。

  林若韵站在装饰豪奢的会所前台,茫然了一瞬。

  年轻的服务员显然经过严格专业的培训,微笑着走上前,礼貌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若韵报了梁秋的名字,服务员微微躬了躬身,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就在若韵进包厢的同一时间,友琮庄园的总裁专用停车坪,驶入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迈巴赫。

  庄园最高层的行政经理十分钟前接到消息,说总经理关颖寒将莅临庄园,她带着两个分部门经理早早地等在停车坪。

  关颖寒缓缓踩下车,行政经理躬着腰小幅度抬眼,瞧见昔日身着高定西服正装的关颖寒,居然穿着一身学院风的奶白色连帽卫衣,微微怔愣了下,随即迎上去,毕恭毕敬地唤了声:“二小姐。”

  “嗯!”关颖寒淡淡出声,这是她一贯的打招呼方式。

  行政经理显然已经习惯,悄悄移步到纪婉身边,战战兢兢地询问:“纪特助,发生什么事,二小姐已经两年多没来庄园,怎么突然过来……”

  纪婉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表情严肃:“你去查一下,有个叫梁秋的客人在几号包厢。”

  “好……好的!”

  纪婉停住脚步,正经地看着行政经理:“小陈,等会庄园可能有事发生,你要负责把消息封住,一个字都不准漏出去。”

  “是!”

  ……

  林若韵低着头跟在服务员身后,推开门发现梁秋已经在包厢等她。

  梁秋点了个宫廷药膳锅,正往里头加菜,热气将她的脸氤氲成模糊的一团。

  梁秋身边的老佣人张嫂最先看见林若韵,低头唤了声二太太,梁秋随即抬起头,弯起艳丽的大红唇:“若韵,你来啦?快过来坐。”

  梁秋一向端的是大宅院太太做派,出门总是带着佣人和保镖,摆足了架势。

  林若韵越过两个穿黑西装、戴隐形耳机的保镖,往桌边挪两步,停住脚步,警惕地朝里间看了看。

  这里的包厢都是大小间的设计,如今社会虽比较开放自由,Alpha和Omega能同桌喝酒谈生意,但毕竟受信息素限制,喝到五分醉的时候,Alpha和Omega就会自动分开,以免触动发热期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见林若韵迟迟未动,梁秋给张嫂递了个眼神,张嫂心领神会,假模假样地进小包间取梁秋的披肩,故意把小包间的门开得敞亮。

  林若韵的视线在小包间内扫视一圈,并未发现秦叶漓的身影,这才明显松口气。

  “妈!”

  林若韵朝梁秋身边靠近,在丝绒凳上缓缓坐下,见梁秋往火锅里加猪大肠,连忙夺下来:“妈……您血压高,心脏又不好,不能吃胆固醇高的食物。”

  “偶尔一次没关系的。”梁秋始终挂着和颜悦色的笑容,又往锅里加豆苗菜,抬起头时眼里依稀泛有水光:“若韵呐……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你爸总带我们去狸桥的面馆吃大肠面?”

  林若韵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童年,眼眶抑制不住地转红:“我当然记得……爸爸还会给我在桥边的老爷爷那买一个小糖人……”

  林若韵黯然地垂下头,声音低得仿佛在呢喃:“我……我好想……好想爸爸……”

  梁秋似乎也被往事触动,伸出手爱怜地摸摸林若韵的发顶:“若韵,这些年……是妈妈对不起你,没有好好照顾你……”

  林若韵心底那根长期被亲情割裂到快要崩断的弦,不经意被提拉修复了一下。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对梁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梁秋倒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自顾自抽噎起来:“可你爸爸说走就走,扔下我们娘三,奶奶上了年纪,你又那么小……我一个人要面对他厂子里那些工人,又要应付外头那些欠款……我捱不住……幸好你秦伯伯愿意帮忙……孩子,你别怪妈妈……”

  “妈,我没有怪你。”林若韵始终垂着头,小脸隐在黑发中,看不清表情,但能听清浓重的鼻音:“只要您觉得这样过会比较幸福就可以。”

  她不会强迫梁秋为爸爸守节。

  她自己的爸爸,有她一个人缅怀就够了!

  张嫂见气氛沉重,忙出来调节:“哎呦二太太,今天是若韵小姐的生日,您别总提过去。”

  “对对对,瞧我,总提那些不开心的干嘛!”

  梁秋用帕子掖掖眼角,转头对张嫂递了个眼色:“张嫂,给小姐倒杯水,另外通知服务员上菜吧。”

  张嫂诶一声,便兀自走进小包间,出来时手里拖着一个紫色的砂壶。

  她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梁秋面前,一杯递给林若韵:“若韵小姐,这儿喝的水都是来自庄园后山的天然泉水,干净清冽,专门用来煮食和烹茶,来,您尝下,是不是很甜?”

  林若韵抬眼看了看梁秋。

  梁秋唇角自然地勾起笑意,右手持着杯盖,小指点点翘起来,沿着杯壁刮一下:“若韵,喝喝看。”

  林若韵抬起茶杯凑在鼻下轻轻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白茶花味,然后试探性地抿一口,入口确实很甘甜,还有点微末的凉意。

  不知不觉中,林若韵就喝完茶杯中的山泉水。

  梁秋脸上渐渐露出诡异的笑容,她没有再跟若韵闲话家常,而是走进小包间,背靠着窗户,像是在刻意等待什么。

  十分钟后,她才逶迤地转回来。

  这时,林若韵就隐隐感觉到头有点发昏,身体有些不太对劲。

  她费力地将自己从座位上撑起,慌乱地往门口走。

  只是她刚转身,就感觉腿脚发软,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她强撑着墙壁,用力挤压一下太阳穴。

  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后颈的腺体莫名地发烫,涌现出一种不寻常的躁动。

  这种感觉很熟悉,林若韵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

  发情了!

  可是这两天明明不是她的发/情期啊,怎么会……

  难道又误食了薄荷?

  可她记得进包厢后什么都没吃。

  哦不对,好像张嫂给她倒了一杯水。

  难道是……

  林若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妈妈为什么要让张嫂把掺了薄荷的山泉水给她喝,诱发她发情?

  “妈……”林若韵晃了下头,眼底凝成凌厉的暗芒:“你想要做什么?”

  梁秋不疾不徐地站起身,神色阴鸷到毫不遮掩:“若韵,你喝醉了,跟妈妈回秦公馆休息。”

  秦公馆?

  林若韵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梁秋诱发她发/情,就是为了要把她送到秦叶漓身边。

  林若韵心里像是被无数的利刃在刺戳。

  她是她的妈妈呀,她唯一的亲人!

  她怎么能对自己做那样龌龊的事情?

  林若韵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额头后背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定要撑到前台,或者人多的地方,寻求帮助。

  她故意装作不知道自己发/情的样子,稳了稳呼吸:“张嫂,我好像真的醉了,我……我去上个洗手间。”

  梁秋眯起眼,朝张嫂打了个手势。

  张嫂连忙跟上去,搀起林若韵:“若韵小姐,我陪你去吧。”

  林若韵撑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她知道张嫂在监视自己,一定不会让她撑到前台找救援。

  她撑着墙壁慢慢往前走,看见前面304包厢开着门,她用尽全力推开张嫂,然后跑进304房间,快速将门反锁。

  林若韵不知道力气什么时候耗尽,也不知道没有抑制剂要怎么熬过这段发热期。

  她靠着墙壁慢慢往下滑,颤着手摸出外套口袋中的手机,在快捷通话键中,按下关颖寒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