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光学现象【完结】>第4章 在珞雨搬进来之前

  ——在珞雨搬进来之前,星颐以为她家真的漏水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立了秋之后天气真的是冷的要命,尤其是在下过雨之后,要不是怕被人当傻子,真的恨不能把柜子里的棉服拿出来裹身上。别人都穿上羊绒大衣配秋裤了星颐还在毛衣里面套卫衣,这种硬朗的体格着实令人好生羡慕。

  仝瞳在工位上心神不宁的总是盯着手机看,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知道又是谁家爱豆塌房了。这样一直熬到快下班,六点刚过她立马关电脑打卡走人,星颐觉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管怎么样,自己部里的同志,怎么着都得关照一下吧。

  星颐快步追上她,仝瞳捏着手机,两只大眼睛满是担心,泪珠子就在眼眶里荡啊荡,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告诉她什么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说起,只能无助地喊了声:“星颐姐……”

  “没事,慢慢说。”

  今天本来挺好的天说变就变,午饭过后,乌云翻滚着从北边压过来,越来越厚,越来越暗,没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子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仝瞳就再也联系不上珞雩了。打电话去她公司,接电话的人说她出外务还没回来,一直到仝瞳下班,电话一个不接,短信一个不回。这个时候,珞雩不能在外面。

  仝瞳去了她家里,大英子去她公司的路上,星颐打电话漫无目地找,可惜,电话那头始终都是一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她是个骗子,稍后再拨也没人接听。

  雨渐渐地变小,头顶上隐约还有轰隆隆的雷声,星颐坐在出租车里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让师傅随便开,她看看路边有没有像她的。

  擦擦手机屏,快七点了,雨也停了,街边的灯都亮起来了,红的黄的绿的蓝的,没一个好看的。人们在路上走着,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不是她。

  她再次拨通那个号码,本想着又要听见那个机器人说话,没想到这次竟然通了。

  “喂?”珞雩试探地问,该不会被人绑架了,现在来要赎金了吧!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可以确定,是珞雩没错,她松了一口气。

  没有质问,没有暴躁,没有劈头盖脸地骂一顿,星颐叹了一口气问:“你在哪儿呢?一块儿吃饭吧。”

  珞雩坐在公园里小路路边,整个人被冻得发青发紫,单薄的衣服在这种天气起不到御寒的作用。她艰难的开口:“在……公园……”

  星颐看的到橱窗里展示着一件白色长款棉衣,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

  “你冷吗?”

  “冷……”

  “开个位置共享吧,我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珞雩握了握冻得僵硬的手,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灯,悄悄地说了一句:“星颐,我好冷。”

  位置共享上的两个点越来越近,终于在一盏路灯下,星颐看见了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

  她赶紧跑过去,珞雩穿的单薄,在她眼前缩成小小的一坨,可怜兮兮的。珞雩抬起头见是她来了,努力的扯起一个微笑,“你来了啊。”

  星颐把刚刚买的那件白色棉衣披在她身上,搓搓手捧起她冰凉的脸。

  “这么冷的天,怎么就在外面坐着呢?我们走吧,回家。”

  星颐不知道她家在哪儿,便把她带到了自己家,并给仝瞳和大英子报了平安。

  坐上回家的车,暖气吹地珞雩整个人像炸了一样,她靠在星颐的肩上渐渐睡去。星颐感觉身上像背了一个火炉一样,她发烧了。

  珞雩个子比星颐高一点,但出乎意料的轻,也幸好自己平时力气活干的多,所以扛她的时候也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星颐拿出家里的药箱,这只是应急用的,因为自己从来不生病,所以箱子上都落了灰,幸好里面的药没有过期。她撕开一个退烧贴贴在她额头上,但是她烧的像个烤地瓜似的星颐怕一个不够,又撕了一个贴在她后颈和胸口。

  担心退烧慢又扣出两个退烧药碾成粉末放在汤匙里,和了点水化开,坐在床头,把她的头扶起来,一点点送到嘴里,妹妹小时候妈妈就是这么喂她的。

  都说总打针不好,小时候自己发烧的时候妈妈都会用白酒点了火给自己擦身上,然后捂上被子使劲儿发汗。她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之前大英子来家里吃饭拿的那瓶白酒倒在碗里,在燃气灶上取了点儿火,心一横,点着了碗里的酒。

  星颐给她换了上次来的时候给她穿的那件衣服。她撸起袖子一点一点的从碗里捞着酒然后在她的胳膊,手腕,脖子和腿上搓着,就连手指也不放过。

  突然她发现珞雩的左手小拇指过度弯曲,骨头也硬的很,根本舒展不开。可能是小时候顽皮伤到了,星颐惋惜到,一双好看的手就这个手指盖上了章。

  忙活完了,她用三床被子两条法兰绒毯严严实实的把珞雩包裹起来,不能有一丝漏风。屋里的窗户窗帘全部关的死死的,就连她的头旁边也放了娃娃。

  等差不多忙完,仝瞳拎着一大包吃的匆匆赶来,这个时候给她订的外卖也刚好送到。

  “真是不好意思星颐姐,最近总是麻烦你,要是我我都嫌烦了,你别生气啊,我们以后不会这样了。”仝瞳感觉非常不好意思,特意买了很多零食来感谢她。上班的时候星颐姐会帮助,喝醉的时候也是她照顾,朋友找不到的时候也是她帮忙找,自己何德何能有这么一个好的上司。

  “没事的,大家都是朋友,朋友有困难我也不能不帮忙吧。”

  仝瞳把零食放在沙发上,拆开了外卖,拉着星颐坐到地毯上。是一些家常菜和白粥,还有一些小点心,看起来不错。仝瞳搅着粥没怎么有胃口,终于,她放下勺子开了口。

  仝瞳看向卧室的方向说:“其实珞雩是个可怜的人,也不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她谁都不信,尽管是错的她也不听劝。我和她认识五六年,也是近一年她才慢慢的听我一句,有时候还阳奉阴违。她就像个倒霉的可怜虫,还一身的刺,她讨厌别人可怜她,同情她,她宁愿接受那些嘲讽和伤害也不愿意接受别人对她的好,你说气不气人!”

  星颐也放下勺子看过去,她和她的接触其实并不多,她感觉珞雩这个人还好。可能是不熟的原因吧,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内心展示出来,毕竟她和仝瞳认识了五六年,和自己认识才两三个月。

  仝瞳又说:“气人归气人,她总有自己的歪理,她说,嘲讽你的人是真心嘲讽你的,但可怜你的人不是真的可怜你,她们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善良。”

  星颐皱起眉头,起初感觉很怪异,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有那么一点道理。她突然想起来,珞雩的左手小指弯曲不能伸直便问了仝瞳。

  “她以前是不是什么不良少年少女,我看左手小手指好像受过伤。”

  思来想去,仝瞳叹了一口气,说到:“这是她的私事,我不应该多嘴,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其实她爸妈对她一点儿都不好。我记得她提起过一两句,她的小指是她爸用老虎钳掰的,她妈不想带她去医院就给她又掰回来,所以就成了这样,你能想象吗?”

  “我从来不邀请她去我家做客,因为我怕她认为我在炫耀,炫耀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仝瞳的眼眶里泛起泪花,“她一个人住,怕黑,又不敢开灯,总觉得有人会发现她,所以家里装的全是感应灯,我只是偶尔过去陪她。”

  星颐从没想过,珞雩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虎毒不食子,哪个父母竟然能对自己亲生孩子做出这种事。一时间,悲愤交加,气得她的心脏跳的咚咚的。

  “我和她是同一所大学,我在北校,她在一墙之隔的南校。第一次见面是在雷雨天,我逃课,翻了墙过去发现她在操场上,也逃课。那天雷声很响,她听到雷声就害怕,紧张的喘不上气来,晕倒了,我把她背进医务室。从此,她就是我逃课的理由,不是盼着她出事,是担心她死在外面没人管。所以今天我才这么着急。公司说她出外务,雷声那么大,我怕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星颐问:“她家里就没什么人了吗?”

  “不知道,应该没有了吧,这么多年也从不见她说起过谁,见过谁。”仝瞳说:“她若不想说,谁也不知道,就像她一直在偷偷的吃安眠药。吃了那药就说明她真的生病了,可我不想让她生病,就把药片换成褪黑素的软糖,吃点儿糖总是好的,不比那药片子强?”

  白粥失去了热气凝固在碗里,仝瞳不在意的夹起菜放在碗里大口大口的吃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开始新的一天,要是剩下了……就给珞雩吃吧!”

  星颐笑出声来,她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或许珞雩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世间其实是很残酷和黑暗的。

  仝瞳走后,星颐去看了珞雩,枕头上湿了一片,看来是发汗了。她摸了摸脖子,也没那么热了,测了体温,只剩有一点热了。她怕降温降过头再凉了,就把后颈和胸口的退烧贴撕了下来,只留下额头上一个。星颐给她掖好被角,像一个老母亲似的坐在床边看着她,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经历都会很波折。

  星颐关了灯走出房门,又想起仝瞳说她真的很怕黑,便又返回来把小台灯打开转向墙的那一面。

  她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音量调到最小,看着上次没看完就睡着的阿拉丁。

  珞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漆黑一片,只有头顶上一点光。她害怕,想逃跑,可是双腿不听使唤,一步也迈不动。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哭的多厉害都不能挪动一下。突然身后传来走路的声音,渐渐逼近。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珞雩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紧紧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允许有,脚步声逐渐走远,她松了一口气。

  漆黑的天空突然凉气一道强光,是闪电照亮了整个黑夜,也照亮了她,那个脚步声又回来了,她一口气噎到嗓子眼儿。

  那个身影提着老虎钳朝着她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只记得凶神恶煞。手被死死抓住,冰凉的钳子慢慢的放在小指上,她被吓得浑身麻痹。

  一道惊雷劈在天空上,大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砸着所有能砸的东西,故意似的掩盖住了她的尖叫。

  珞雩猛的从梦中惊醒,眼前漆黑一片,她奋力的尖叫挣扎着。星颐被吓了一跳,连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跑过去,推门一看,台灯也碰到地上不亮了。她赶忙打开灯才看见床上的所有东西都被她折腾到了地上,珞雩的样子让她有些害怕。顾不得别的,星颐冲过去抓住她的手,大喊她的名字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珞雩!珞雩你醒醒!珞雩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我是星颐!珞雩!我是星颐!不是别人是我啊!”

  珞雩一听到星颐的名字逐渐停了下来,她慢慢的睁开眼睛,光亮照进眼睛,她看到的是星颐的脸,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从床上坐起来紧紧地抱着她一声不吭。

  星颐环过手抱着她,像哄小孩子似的,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没事了,醒过来就好了,我在呢。”

  过了好一会儿,珞雩才慢慢地缓过来,她低下头双手插入发中整理着心情。

  “对不起,我……我……”

  星颐笑笑:“没事,感觉好些了吗?不难受的话出来吃点儿东西吧。仝瞳很担心你,给你买了粥,我去给你热热。”

  星颐刚起身,珞雩一把拉住她的手,犹豫了好久才吞吐了一句:“谢谢你。”

  “快穿上衣服出来吧,别再冻着了。”星颐笑了笑把那件白色棉服递给她,转身去了厨房。

  珞雩坐在地毯上,看着重复播放的阿拉丁神灯,灯神让阿拉丁许愿。她陷入沉思,如果能许愿,她希望那些噩梦不要再纠缠着自己。

  没一会儿星颐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过来了,还有一点咸菜。刚出来就看见珞雩坐在地上,她惊呼:“你怎么坐地上了,没开地暖,你坐沙发上吧。”

  珞雩乖乖的坐到沙发上,星颐端着碗放在桌子上:“怕你只吃白粥吃不下,其他的你还不能吃,就点咸菜吧!还烫的很,凉一凉再吃。”

  星颐去了卧室拿了毛毯盖在她腿上,又拿了两个厚垫子垫在地毯上,让她喝粥的时候坐。

  “我们看一个可爱的动画片吧,比如……海绵宝宝?天线宝宝?还是海底小纵队?超级飞侠也行,可以保护你!”

  “刚刚……”珞雩看着开心翻找节目的星颐忍不住问到:“吓到你了吧……”

  按动遥控器的手停了一下,星颐没有回头,“你没事就行。”她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说:“那是个梦,是梦就都会醒的。”

  珞雩苦笑,小时候她多希望那是个梦,多希望那个梦赶紧醒来,但那不是梦,永远也醒不过来。她就希望赶紧长大,长大了就梦醒了,可是长大之后才发现,它变成了真正的噩梦,再也摆脱不掉。

  “我像活在那个梦里,不管怎样,都醒不过来。”珞雩伸出左手,小指弯曲不能伸直,使劲儿一掰,一股钻心的疼痛。“你应该看见了我的这个手指,仝瞳给你说过了吗?”

  珞雩表情放松自然,就像让她看了手掌上的痣一样,星颐点点头。

  “我们家一直想要个男孩儿,我妈一直没怀上,被全家责骂。后来好不容易怀上,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儿,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以后再也不能生了,她更抬不起头来,我爸也是。

  他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我身上,每天都会挨打。在他面前站着走路了,看他让他觉得恶心了,吃饭在一个屋子里了,这些都会成为挨打的理由,如果他喝了酒,挨打就没有理由。”

  “我妈不管我,她也怨我为什么是女孩儿,说我不给她长脸,说她自己不争气。小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是个女孩,如果我是个男孩儿,说不定他们会很爱我。我以为我做到比别人都优秀他们就会不打我,还没等我长大,他就拿着老虎钳,把我手指掰了,都翻上去了,就因为我翘了兰花指,他觉得恶心。

  那天下着大雨,打着雷,我吓坏了,哭的很厉害,没人来救我。后来我妈来了,我说我好疼,她让我忍忍,给我掰了回来,她说……她说我不值得去医院……”

  珞雩摸着那根小指平静的说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冒,星颐光是听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父母,不,应该是这样狠毒的人做了父母。

  她过去坐到她身边,轻轻地抱住她,拍拍她的背,不知道说什么可以让她好受一点,也不知道说什么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可怜她。如果位置调换一下,她不知道结局会怎样,但她一定没有她坚强。

  “现在没事了,我十四岁那年,我爸喝酒喝死了,死在床上,早上醒来,心口窝还热着。我妈跑了,不要我,我被赶出来了。我以为我的梦醒了,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是真的噩梦,估计它缠着我到我死的那一天吧。”

  星颐摇摇头,她不想让她看见她的泪,她觉得这汪眼泪多半是可怜和同情,她不需要可怜和同情。

  “现在是新世界,你会越来越好的。”

  灯神在漆黑狭小的灯里待了那么久,只想等一个愿意救他离开这个破灯的人,直到阿拉丁成为他的新主人,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愿意许一个关于他的愿望。直到最后,灯神自由了,他离开了那个黑暗狭小的破灯,生活在阳光下。虽然不知道珞雩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但如果可以,她希望她的未来能够在阳光下。

  吃过药后,珞雩在星颐身边沉沉睡去,星颐握着她的手,“希望这个梦里阳光明媚。”

  第二天早上,星颐起床的时候珞雩还没醒,可能那个梦还不错,多睡一点也好。她留了早饭,药片和纸条后上班去了。

  快下班的时候珞雩来了条消息,说:“我今天回了趟家,楼上没人住,水管爆了,把我家泡了,天花板都塌了。房东让我搬出去他修房子,一时间我也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我可以搬去你家吗?我付给你房租水电,洗衣做饭我来,打扫卫生我来,我就住几个月,等房子修好我就搬走,可以吗?”

  星颐捂额犯了愁,其实她不习惯和别人一同住,即使男朋友许世也一样,不管白天和朋友玩的多好,回家的时候她还是喜欢一个人独处。

  “好的,可以,你住另一间房就行。”

  她总是不好拒绝的,反正也只是住一段时间。过了一段时间星颐才发现,她落魄是真落魄,心机也是真心机,她家漏水早就修好了。不光不搬走,还借口怕再漏水非是多住两天。

  星颐故意翻白眼儿给她看,怕黑就说怕黑嘛,又没人笑话,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