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 真的没有人指使我!警察同志你们不要冤枉好人呐!”大哥戴着手铐瘫坐在审讯椅里,面对着警察步步紧逼的询问一点儿也不露怯。
“谭利华,你说你就是京市人, 干嘛要千里迢迢跑去普洛乡。”警察瞥了他一眼, 手里的纸张都卷起了边。
“警察同志你也知道。”谭利华的头发被推成了寸头, 圆咕隆咚的脑袋显得他的肌肉更加壮实, “像我们这种一线新闻工作者,就是要迎难而上,不能因为区区一点困难就放弃追求真相噻。”
他的回答冠冕堂皇, 顾左右而言他, 负责审讯的警察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个靠私拍勒索盈利的人硬是把自己包装成了不辞辛苦揭露真相的媒体记者。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去普洛小学目的是什么。”警察一巴掌拍向了桌面, 清脆的响声响彻审讯室。
谭利华一点也不紧张,他摩挲着指腹的老茧, 吊儿郎当的倚在靠背上, “说了很多次了长官, 去采访啊!”
“仅仅是采访吗?”警察盯着他看了一眼, “据资料显示, 星川娱乐当天并没有邀请媒体采访,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的?”
“买的呗, 我们干这行的哪个不是耳听八方。”谭利华嗤笑道。
“那警方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是提前准备, 故意栽赃。”警察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不能乱说,要是没证据的话, 我可以告你们诽谤的。”谭利华摆摆手。
警察站起身来, 把电脑屏幕转向谭利华的方向, 电脑显示屏上面仅仅只显示着两条短信, 但是却让他的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麻烦你解释一下,‘行动取消’、‘报酬不变’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有人指使你?”
谭利华神色变化,语气明显没了一开始的镇定,“这...我真没见过,不知道。”
“那你总知道这个联系人Y是谁吧。”警察把亮起的灯光射在他的脸上,“别给我说不知道,你们近半个月通话十余次。”
“是...”谭利华顿了顿,眸光一闪,“哦哦哦我记起来了,是我以前接单的老主顾。”
“他找你做什么?”笔尖“唰唰唰”的记录着。
“上次我们合作很愉快,他还想找拍点明星八卦,但是警察同志你也知道的,干我们这行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他讪笑道,掌心搓的发热,“肯定是最近整顿营销号太严格了,他才发短信让我取消行动的。”
警察蹙了蹙眉,电话卡的身份证登记信息是个省外的农村妇女,和本案扯不上一点关系,很明显是一张黑市卡,任凭他自圆其说也找不到依据。
“账本你怎么解释?”账本盖着公章装在透明的物证袋里。
“也是买的。”谭利华仔细辨认后说道,“谁让他们自己内部不干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哪儿买的?”警察好奇的问道。
“不认识,圈子朋友介绍的。”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
“那当天的汇款记录怎么解释?”警察接着问话,一张银行到账的短信记录出现在电脑屏幕正中央。
“您让我看看,我有点近视。”谭利华伏在桌面上,虚着眼睛看,喉结不自主的上下滚动。
“可能...可能是老主顾发来的违约金吧,我当时收到的时候还有点疑惑呢。”谭利华挣扎许久终于想好了措辞。
一无所获的警察有些挫败,笔头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再次询问道:“想好了?”
“嗯...”他避开了警察探究的视线,栏杆正对的墙壁上有一扇小窗户,暖黄的阳光投射出规则的四边形,驱散了墙边的阴霾。
“你刚刚在回答我问题的时候,一共捂住嘴巴三次,眼睛看窗户五次,摸衣服下摆五次,直到现在你还在抖腿。”警察撂下了手中的笔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在撒谎。”
谭利华抖动的腿一下僵住了,唇上的血色褪尽,“我...我真的...”
警察觑了一眼审讯报告,淡淡的说道:“随行的摄影师是你的表弟,名叫谭晓光,因初中打架滋事中途辍学,学历低年纪小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从去年一月份开始便辞去杂志社的工作,带着谭晓光一起私拍赚钱。”
谭家两兄弟靠着一手黑料敲诈明星,没有名气的选择放任不管,说不定还能因此蹭上黑红的车。稍微有点名气的为了维持形象,选择用钱来息事宁人,违法但不犯罪。
“我希望你能明白,虽然以往每次都侥幸逃脱,但是这次可能涉及串通损害商业声誉、寻衅滋事和故意伤人。既然警方把你们控制起来,就一定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想想你弟弟,今年刚满十八,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多想想。若是你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还能给你争取宽大处理,若是你一直狡辩被对方先指认了,那我们可真的帮不了你。”警方一步步跨过谭利华的心理防线。
蚍蜉难以撼树的道理谁都懂。
谈及相依为命的弟弟,谭利华脸上的面具缓缓皲裂,冷静自持的表情也渐渐有了变化,他垂下了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真的可以宽大处理吗?”
警察松了口气,保证道:“当然,坦白认罪,法定从轻。”
“好,我说。”犹豫了半晌,谭利华终于妥协了。
他又叹了口气,“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行。”警察掏出自己的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他。
谭利华夹过烟头,就着警察的打火机点燃,狠狠的咂了一口,吞云吐雾间开始了他的叙述。
一个小时后,紧闭的审讯室大门终于打开了。
“你也不要过于紧张,好好等待结果。”警察最后嘱咐了一句,盯着谭利华魂不守舍的脸安抚道。
“不错嘛。”负责谭晓光的同事竖了个大拇指。
“走吃饭去,一大早上水都没来及喝一口,累死了。”他整理好纸质记录,脑子中已经开始疯狂赶审讯报告了。
“好啊,点外卖还是出去吃?”同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八卦的询问,“怎么的?都说了?”
“嗨,别提了。”警察咽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主顾是谁。”
“没见过面吗?”同事接着问。
“没有,对方谨慎的很,一直电话联系,连电话卡都是黑市买的新的。”警察无奈的松了松紧绷的肌肉。
“啧啧啧,心真大,也不怕对方拿着钱就跑。”同事感叹道。
“人傻钱多呗,能做的都做了,只能看经侦那边能不能有新进展。”
——
“咔嚓咔嚓”一道道白光闪过,往日门可罗雀的行政办办公室门口如今人满为患。
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正在勘查现场,存放印章的保险柜把手被喷涂上了化学试剂,凌乱的指纹显现在眼前,警方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的取证拍照。
“你们在干什么?今天难道不是工作日吗?”温瑜冷不丁的开口。
“那个...温姐,我们只是来配合警方工作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尴尬的解释。
温瑜环视了一圈也没找到说话的那个人,眸光一厉,“谁发的通知,站出来。”
她板着一张脸,静静的站在那儿散发冷气,冻得看八卦的员工瑟瑟发抖。
“我的报告还没写完我得回去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的海报还没修好。”
人群很快就四散离去,原地就剩下行政部的几个闲人。
“温秘书,我...”主管刘琴后退了一步,朝拉警戒线的办公室努了努嘴,“报表也没做完,但是...”
温瑜颔首,淡淡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温秘书。”中年警官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谢警官你好。”温瑜迎了上去,“这是这间办公室的监控录像储存卡,不过只能看见三个月的内容,影像会自动覆盖。”
“麻烦了。”谢警官笑道,“正好我们这边的现场取证也完成的差不多了,需要借用贵公司几个员工问话。”
由于涉案公司人员工基数庞大,带回局里问话也是件费时费力的大工程,他索性就地取证了。
“谢警官请便,我会通知他们全力配合的。”温瑜客气的笑了笑,伸手就递了一份花名册。
星川娱乐每年都是纳税之星,每年仅凭一己之力便解决了相当一部分大学生的就业问题,对于慈善诈捐这种损毁企业名誉的新闻,不彻查到底都怕寒了群众的心。
“还需要什么资料,我这边也会帮您找。”温瑜补充道。
“好的,感谢配合。”谢警官的身后搁着几个纸箱子,里面堆得都是此行收集的纸质资料。
他拿起薄薄的一叠花名册,率先翻到了行政办的位置,眸光清明,“请问刘琴是哪位?”
“我我我。”刘琴挥了挥手,第一次接受警方盘问还有点紧张。
“请跟我来。”刘琴落后警察一步进了办公室,门一合便切断了外面窥探的视线。
“别紧张。”谢警官给她递了一杯水,“近一周有陌生人进入过办公室吗?”
刘琴喝了一口热水,情绪稳定了许多,回忆片刻后说道:“应该没有。”
“印章有没有离开过办公室?”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