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旭日初升, 短短月余的光景,枝叶扶苏变成了叶落纷纷。
“汪汪汪!”路卫国兴奋地大吼大叫,精力充沛的哈士奇在草坪里撒欢儿, 旋转跳跃追击, 速度快得追不上。
“路卫国!你给我慢点儿!”路林深气急败坏地叫道, 她拉着牵引绳, 鞋底一路火花带闪电,瞌睡虫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卫国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它像是找到了有趣儿的新奇玩意儿, 一头钻进了落叶堆中, 悠闲自得地滚来滚去, 一瞬间落叶被扬得四处纷飞。
“呸呸呸!”路林深吐了吐飞到嘴唇上的渣滓,气鼓鼓地瞪了路卫国一眼, “傻狗!”
渐入深秋,临近初冬, 白昼愈发的短了, 此刻的别墅区里寂然无声, 人行道上冷冷清清, 早起的只有苦逼的遛狗人。
路林深欲哭无泪地扯了扯绳子, 以往这个时候她还在被子里困觉呢,她回想起把路卫国接过来那天, 每每都忍不住捶胸顿足, 后悔不迭。
苍天!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要自讨苦吃。
她提起哈士奇的项圈, 路卫国哼哼唧唧的低吼, 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罚站, 只是灵动的眼珠子和轻喘的粗气告诉路林深, 这家伙其实并不服气。
“你会不会好好走路?”路林深端着它的下巴,蹲下与它平视,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为什么宠物与宠物之间差距这么大?你看沈保家乖巧聪明又懂事,你大得都能一屁股坐死它了,怎么还这么依赖我。”
路卫国丝毫没有被训斥的觉悟,但是它一听见沈保家这个熟悉的名字,淡蓝色的睿智眼眸瞬间锃亮,开始兴奋地刨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呜呜呜。”路卫国喉间溢出低鸣,它叼起路林深的衣角就要掉头。
路林深揪了揪它的耳朵,痛心疾首地说道:“路卫国,我为你感到不齿。”想她堂堂四小花旦之首,追捧者数不胜数,竟然会养出这样一只舔狗。
她眉目微沉,用力拯救出自己湿哒哒的衣角,说出的话像极了棒打鸳鸯的封建社会家长,“乖,你们有生殖隔离,妈妈不同意这桩婚事。”
“额,路小姐。”别墅保洁握着长扫帚,站在风中凌乱,几片飘零的落叶飞到他的帽檐,但他没有理会,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刚刚打扫成型的树叶堆。
路林深脸上不由得一臊,尴尬只存在了一瞬,她立刻热情地寒暄:“马队长,你起得好早啊,哈哈哈。”
“没有路小姐勤快,这么早就出门遛狗了。”马队长心里憋屈,但还是十分有职业操守地保持微笑,只是落在路林深眼里,颇有点强颜欢笑的味道。
路卫国已经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加快了原地打转的速度,嘤嘤嘤的吼叫显得十分迫切。
“麻烦您的狗抬下脚。”马队长揩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路林深牵着哈士奇费力地挪了几步,东一搭西一搭的聊天:“保安队现在业务真广哈,又要维护安保,还要打扫卫生,真是辛苦,那你们工资也拿两份吗?”
马队长面色一僵,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路小姐,我是保洁队的。”
“哦哦哦,保洁保洁,不好意思,我口误了。”路林深尴尬的笑笑,自己脸盲的毛病看来依然不见好转,她打定主意接下来还是少说话为妙。
她正准备拉着路卫国继续在寒风中萧瑟,冷不丁听见有人在叫她。
“路姐!”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地呼喊。
路林深迷茫地东张西望,清晨的白雾还没彻底散去,能见度不是特别高,只能依稀看见大门口的人影。
丁了了眼睛一亮,裹着外套就往大门口冲了过来。被迫放假几个月的小助理看起来气色相当不错,眉清目秀的脸泛着红光,本就圆润的脸盘子似乎又大了一圈。
“小丁!你没关车门!”司机心惊胆战地鸣笛示意,车门向着马路敞开着,稍不注意就会被后面的车撞上。
丁了了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地往大门口冲。
路林深最近玩起了人间蒸发,微信不回电话关机,约定好的两个月假期早就超了期限,但是后面恰好没什么通告,公司也拿她无可奈何,经纪人也默认了她翘班的行为。
大门挂了一把铁链子,丁了了只能止步于此。
“靠!”路林深凑近了些,那张圆圆的娃娃脸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略微震惊,丁了了这家伙就像是在她身上安装了定位仪,青山别墅这么偏远的地方都能找到。
路林深放长了牵引绳,一人一狗“嗖”的一声就跑没影儿了。
“有人吗?”丁了了心急火燎地晃动着大门,突如其来的噪音吵醒了还在闭目养神的保安。
“诶诶诶,哪儿来的小姑娘,你吵什么!”保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握着电棍就走出来了。
“大哥,能帮我开一下门吗?”丁了了平复着乱窜的呼吸。
别墅区的业主非富即贵,保安对待外来人员也是相当谨慎,他蹙了蹙眉,还沉浸在被吵醒的不悦中,但是又怕耽误正事儿,于是敛神道:“请问你找哪位?”
“我找路林深,我是她的助理。”丁了了解释道。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色稍霁,轻车熟路道:“路小姐是住这里没错,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路林深好歹也算个大明星,最近闻风而来的粉丝也有不少,保安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刚刚还看见路姐了,你可以直接问她。”丁了了感觉自己嘴唇上起了燎泡。
保安队长顺着周围巡视一圈,哪里还能看得见路林深的影子,于是他嗤笑道:“这天刚亮,路小姐一向不会起这么早,你编谎话也要像样一点吧。”
“阿嚏。”不远处的路林深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裹紧了外套。
“不是,我真看见了。”丁了了着急地跺跺脚,今天再见不着路林深,她的饭碗可能保不住了,她对路姐最近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听说重新找了个身强力壮的男助理,她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保安见她脸上的着急不似作假,缓和了语气,“要不然你直接给路小姐打个电话,如果她同意,我就给你开门。”
“也行吧。”丁了了咬咬牙,掏出了手机。
路卫国像是认识路似的,朝着江泠家狂奔,路林深踉踉跄跄的跟在身后,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人在遛狗,还是狗在遛人。
掌心被手机震得发麻,路林深瞅见上面“丁了了”几个大字,心里就开始发憷,她狠心按下了拒听。
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小丁啊,我后面不是没有通告嘛。】
可惜心急如焚的丁了了压根就没注意到微信信息。
“咋样?”保安看她放下了手机,第一时间上前询问,虽然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没接电话。”丁了了垂头丧气道。
“那没办法了。”保安无奈,他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比起路林深这里的鸡飞狗跳,沈清川最近的生活可就惬意多了。
她失眠的毛病有所改善,虽然仍旧比不上路林深沾枕头就着的良好睡眠,但是却基本都能保证每天睡饱八小时,这对于以前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健身室的跑步机正有条不紊的运作着,沈清川保持着有节奏的呼吸,头发被绑成了高马尾,腹部的马甲线在光照下显得格外清晰,晶莹的汗水顺着沟壑渗进了柔软的布料里。
江泠的视线被牢牢地吸引住,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跑完了热身的五公里,沈清川放缓了跑步机的速度,汗水洗去了骨子里的倦怠,身体格外轻盈。
温柔乡便是英雄冢果然不无道理,这段时间荒废了锻炼,再加上江泠身轻体健的刺激,她的危机感与日俱增。
江泠靠在门口等了许久,看见沈清川第一阶段的锻炼完成以后,便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毛巾。
沈清川想要伸手接过,却被江泠灵巧地躲开了,她执拗地说道:“我来。”
“好啊。”沈清川扬唇,闭上眼欣然接受。
江泠擦汗时的眼神专心致志,毛巾拂过女人饱满的额头,顺着细嫩的脖颈,逐渐移到了紧实的小腹,速度不断放缓,最后停顿,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不对劲儿。
“可以了吗?”沈清川眨巴眨巴眼睛,笑吟吟的说道。
“嗯。”江泠剑眉微扬,眼底水波荡漾。
她攥紧了手里濡湿的帕子,两只手从背后环住了沈清川的腰,脸贴在女人的脊背上,感受着肌肤微微的烫意,轻声呢喃,“姐姐~”
“怎么了?”沈清川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任由她抱着。
江泠的脸颊又蹭了蹭,依恋道:“沈教授,我今天可以不去学校吗?”
好遥远的称呼,沈清川怔了怔,乜斜着桃花眼,果断拒绝道:“不行。”
“哎。”江泠沉重的叹息,双臂越环越紧,不情愿暴露无遗。
沈清川若有所思的转身,把不舍看在眼里,踮脚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疑惑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选编导系。”
毕竟对于江泠来说,编导系听起来不怎么搭边。
江泠勾了勾唇角,眼神专注的凝视着沈清川,“爱好而已。”
母亲在无人剧场中央袖舞纷飞的场景江泠总是刻骨铭心,除了满足自身的兴趣爱好,作为血脉的延续,她总想替母亲留下点回忆。
“嗯哼?”沈清川轻哼,见她眼里似有怀念之意,手臂轻轻圈住她。
江泠的眼神微暖,笑容如春暖破寒冰,沈清川温热的指腹不自觉地贴上她的嘴角,也被感染地笑出声。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问:“是不是要期末了?”
江泠颔首,剑眉微蹙,否则她最近去学校的频率也不会这么高了,编导属于艺术学科的范畴,期末考试不像其他理工科专业那样一张卷子,只要及格就能万事大吉。
沈教授不忍心看她如此愁眉苦脸,于是试探道:“考核内容是什么?”若是不难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江泠的表情有点勉强,琥珀色眸子颤动,苦笑道:“要交五门课的片子。”
此话一出,沈清川看她的眼神多了点爱莫能助的意思,无奈道:“加油。”
其实她也不是很担心,毕竟星川娱乐的老本行之一就是拍电影,江泠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陈珂又是文艺片的鼻祖,再不济还有王彰能搭一把手,不管怎么着,及格肯定是不成问题。
她的思绪慢慢游离天外,江泠看她呆愣着没反应,挠了挠她腰际敏感的软肉。
“别闹。”沈清川的声音软软糯糯,她缩在江泠的怀里躲闪着,眼角溢出一点泪水,笑声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两人又打闹了许久,久到沈清川的腹部都开始力竭,她撑着江泠的肩膀站直,脸颊微红,眸光水润,“你的片子需要女主角吗?要不要我把路林深借给你?”
江泠掩唇咳嗽,就算她受得住路花旦出演自己的女主角,也担忧成片交上去之后引发的轰动,她婉拒沈清川的好意,“不用麻烦,只是个纪录短片,人选我早就定好了。”
运动之后,肌肉的疲软无力渐渐袭来,沈清川懒懒地抬眸,一想到江泠要离开一整天,就对接下来的运动失了兴趣。
若隐若现的不舍刚刚冒了头,就直接被按下去,她对自己的粘人程度又有了新认知。
蓝色衬衣边被扎进了黑色直筒裤里,沈清川伸手为她理了理风衣的领子,一个唇印落在了翻领内侧。
“早去早回。”她抚平了褶子,微笑着叮嘱。
岁月静好的感觉在慢慢流淌,江泠的笑容纯粹又真挚,她的眼神熠熠生辉,轻声道:“嗯。”
手机铃响打破了一室温馨,沈清川盯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微微蹙眉。
“喂,你好。”她站在落地窗边,室外景色一览无遗,视线正好停在被狗牵着走的路林深身上,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沈清川,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客气了几分。
电话被接通,门外傻站着的丁了了也松了口气,为了不显唐突,她连忙做自我介绍,“请问是沈小姐吗?我是路姐的助理丁了了,我们以前通过电话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沈清川眯了眯眼,一丝危险在悄然酝酿。
“这样,你把电话交给门卫,我和他解释。”沈清川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好的,谢谢谢谢!”丁了了激动道,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路卫国,待会儿可不能像没见过小母猫的舔狗,犬中贵族的矜持你懂吗?”路林深拍了怕它的脑袋。
“汪汪!”路卫国鼻尖喷出两道粗气,尽管很激动,但还是乖乖坐直了身体。
路林深满意地颔首,手指刚刚落在门铃上,还没来得及按下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了沈清川刚运动完汗津津的脸。
“这叫什么,心有灵犀呀!”路林深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沈清川。
“路姐!”丁了了弓着腰,手撑着膝盖喘气儿。
路林深背脊不自知的微僵,她迷蒙道:“沈美人,我是不是幻听了,好像有人在叫我。”
沈清川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红唇微掀,肯定道:“你没幻听。”
“路姐,你跑什么呀。”缓过劲儿的丁了了嬉皮笑脸地跳到路林深面前。
“啊!”路林深短促的叫了一声,“你咋进来的?”
“我授意的。”沈清川冷冷道。
路林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堪,她的声音扭曲得变调,“好家伙,你出卖我!”
丁了了被夹在两位大佬中间,她缩了缩肩膀,极大地减少注意力,避免引火烧身。
沈清川扯下了橡皮筋,瞬间发丝如瀑,发尾卷上了纤细的手指,她讥讽道:“你不工作什么时候能还我钱。”
路林深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道:“行,你狠,小丁,我们回屋说。”
“如果只有路姐你的话,恐怕不行...”她的声音低若蚊蝇。
路林深一脸不解的盯着她,颇有种你今天不解释清楚便誓不罢休的感觉。
丁了了猛地闭上了眼,一鼓作气道:“路姐,新综艺旅行的意义临时通知,要拍你和沈小姐的双人宣传照。”
路林深一怔,自己本来是仗着后面没通告才肆无忌惮的休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深知是逃不掉的工作,她闷闷不乐道:“多久拍摄啊?”
丁了了侧目:“明天。”
“什么?!”路林深一脸惊讶,“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提前做SPA,也不能提前减肥做造型咯?”
丁了了沉重的点了点头。
路林深捏了捏肚子上最近才养起来的幸福肥,口不择言道:“你咋不提前通知我呢,这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啊。”
丁了了举起了小白旗,“路姐,你电话打不通啊。”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旁观者沈清川压了压上扬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