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月刚进家门,正在客厅画画的季欢,就放下了画笔,飞扑进了季明月的怀抱。
小家伙仰着小脸看着季明月,一双黑亮的小鹿眼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惹人心疼。
“妈妈,欢欢想你。”
不再是欢快的如小黄鹂一样的调子,有点哽咽,满满的委屈。
季明月知道小家伙是害怕了,把她的小脸按向自己,一边亲吻她的发顶,一边轻拍她的后背,温柔又耐心的安抚她,带着她满满的歉疚。
“欢欢乖,欢欢不怕,都是妈妈不好,没能陪着宝宝,妈妈回来了,宝宝不怕啊,妈妈亲亲。”
小家伙被妈妈抱着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小脑袋拱了拱,轻轻地嗯了一声。
“妈妈在,欢欢不怕。”
“好啦,好啦,先进屋吧,欢欢来,跟外公去接着画画,让你妈妈去洗洗。”
季欢听话的离开了妈妈的怀抱,拉着外公的手,站在一边,乖巧的不行。
季明月收起内心的难过,站起来,牵起一个笑容。
“爸。”
“嗯,先去洗洗吧,刚从医院回来,也不怕有病菌传给了欢欢。”
“嗯,这就去洗。”
季明月刚转身又被季辉叫住。
“给浴缸放上水,好好泡个澡,看你那憔悴的样子,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
说完领着季欢去沙发继续画画了。
季明月一瞬间红了眼眶,看着一老一小的背影,她觉得无论自己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季明月一早送完欢欢去幼儿园,就去了医院接班。
给老人按摩按摩,陪着说说话聊聊天,时间就到了中午。
梁坤倒是来的很早,带了一大堆的吃的,除了老人的营养餐,都是季明月爱吃的。
季明月看了一眼一桌子的菜,皱了下眉头,一瞬间的事,快的无从察觉。
“这么多吃不完太浪费了。”
梁坤笑呵呵地帮着往桌上摆。
“不多不多,你跟文姨都得好好补补,你看你这段时间又瘦了。”
季明月面对这样熟捻的梁坤,还是不太适应,他尽量让自己显得随意。
“是吗,我没太注意,那也吃不了这么多,下次还是少一点吧。”
梁坤一听她说下次,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行,那明天你想吃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送!”
季明月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把碗筷放在文教授面前摆好。
“我不挑食,给文姨的饭准备两人份的就好。”
梁坤也没在继续这个话题,点头称好,几人就开始吃饭了。
文教授不动声色的看着,梁坤确实是个不错的归宿,要是月月真能接受,倒也挺好。
接下来的几天梁坤都坚持中午来送饭,一直到文教授出院。
“小月,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在京城饭店定了包厢给你庆祝,刚好也庆祝文姨康复出院,你叫上你的朋友们一起来,叫多少都行,千万别给我省钱。”
梁坤站在车旁边,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这段时间季明月的态度,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他想借着季明月的生日,把两人的关系定下来。
季明月并不想过这个生日,这段时间她努力的让自己接受梁坤,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她心里的负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沉重,压的她喘不上来气。
她很想拒绝,可这不只是给她庆生,还是庆祝文姨出院,她又怎能不参加呢。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呢!小月,我……”
梁坤说着牵起季明月的手,还没等他深情表白,手里的柔夷就离开了。
季明月在被握住的一瞬间,心里本能的反感,装作抬手挽发,抽出了自己的手。
梁坤看着表情自然的季明月,蹙起了眉头,她的动作太过自然,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她是故意的,还是真就是巧合。
“好了,都快1点了,你也该回去上班了,别当误了下午的工作,我也得上去帮着文姨他们收拾东西了,明天见。”
季明月笑着和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梁坤看着她的背影,握了握右手,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不着急,她一定会是自己的。
晚上季明月随便找了个理由出了家门,直奔酒吧而去,她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
进了酒吧没看见熟人,就连边旭也不在,季明月松了一口气,做到吧台点了杯长岛冰茶,也不用吸管,一口就干了一大半,冰凉的液体划过胸腔,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边旭今天休息跟雷寒星和赵昀约了饭,吃完饭几人才去了酒吧,一进酒吧就看见厕所附近围着一圈人,好像是有人在吵架。
几人对视一眼,快步往那边走去,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人的胳膊骂骂咧咧的,而女人的另一只胳膊被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拉着,旁边还有酒吧的服务生在劝那个男的,酒吧嘈杂,隔的远也听不见在说什么,就在几人走进的时候,骂人的一声怒吼,伴随着其他人的尖叫,传进了他们的耳朵,心里都是一惊。
原来是男人推开了一旁的服务生,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刀,捅向了娇小的女人。
而本就喝了酒有些晕的季明月反应慢了半拍,刀已经到了身前,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揽住了她的肩膀往后一带,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
随后跟上的赵昀和边旭将坐在地上的男人制服,拨打了报警电话。
季明月被雷寒星揽着,整个人靠在她怀里。
又被她救了,该庆幸吧,又有人救了她,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在她不自量力的时候,在她疏忽大意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被救的总是她,明明她也是个警察,明明她也是想要救别人的……
季明月心绪起伏,大口的喘着气,眼泪毫无征兆的大颗大颗的落下,一把推开了雷寒星,浪抢着往外走,脚步越来越快。
雷寒星反应过来,也来了火气,几个大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季明月的胳膊。
季明月被人拉住,用力的想甩开,又拉又拽又打又咬的,疯狂的嘶吼着,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雷寒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任由她发疯,看了一眼边旭,凭着两人多年的默契,边旭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这一眼的意思。
赶紧快走几步在前面带路,雷寒星拉着不断挣扎的季明月,跟着边旭往酒吧的后半部走。
“放开我,雷寒星,你放开我!”
无论季明月怎么挣扎,如何嘶吼,雷寒星都稳稳的抓着她的胳膊,拉着她走,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边旭打开了一扇门,是一个小小的休息室,平时他或者合伙人有时候太忙回不了家,就在这凑合一下,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不足一米的过道。
边旭开了灯就知趣的关门离开了。
雷寒星也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把季明月摔在了单人床上,自己站在床边,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还记得你自己是个警察吗?”
雷寒星也是满腔的怒火,冰冷的语气,仿佛能看到那簌簌往下掉的冰碴子。
她本以为她能调整好自己,那两个星期的相处,她也觉得她的情绪在慢慢的恢复,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星期,这人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本来不想打探别人的隐私,更不想揭人的伤疤,但是今天看来她要破例了,季明月这副样子真的是太给人民警察丢脸了。
季明月听到她的厉声质问,反倒笑了,笑的凄楚,笑的人心碎。
“呵呵,警察?我配吗?你见过像我这么弱的警察吗?你见过总是要别人救,连累别人受伤,连累别人丧命的警察吗?”
“你见过在疑犯面前退缩,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跑的警察吗?你见过吗?这样的人她配当警察吗?配吗?”
季明月越说越激动,伴随着她嘶吼一般的质问,是她对自己的无比嫌弃与嘲讽,她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钻进了牛角尖。
雷寒星皱眉看着她,心里是满满的失望和愤怒,掩盖了那一丝丝的抽痛。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就是这样不堪一击的,你确实不配。”
雷寒星眯着眼睛盯着她。
“怕流血、怕牺牲,你当初为什么要当警察?”
是啊,她当初为什么要当警察。
季明月的思绪回到了她14岁那年的夏夜,母亲因为肺癌晚期住在医院,手术前病情突然恶化,需要家属签字提前手术,爸爸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只能她一个人赶往医院。
凌晨两、三点钟,路上行人很少,她又打不到车,只能先往医院赶,边走边打车。
怀揣着救妈妈的银行卡,季明月飞奔在寂静又燥热的黑夜。
在刚拐进一个小巷子的时候,被一旁突然窜出来的醉汉拦住了去路。
男人五大三粗满身酒气,笑容猥琐的张开双臂向她扑来,季明月一时间吓的甚至忘记了呼吸。
被男人一下子按在墙上,男人身上恶臭的酒气也填满了她的鼻腔,后背上的疼痛和男人的手游走在身上的触感,让她尖叫出声。
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猥琐的笑着。
“别喊,哥哥会让你快乐的。”
说完男人就将头埋向了她的颈间,在那一瞬间季明月感到绝望,为接下来要遭遇的不幸,也为医院里等着她的妈妈。
在她闭上眼的瞬间,男人的身体从她的身上飞离,伴随着男人的一声痛呼,是一个女人的厉喝。
“别动,我是警察。”
女人的声音犹如天籁,将她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季明月蹲下身,抱紧了自己泣不成声。
女警把男人铐在一旁的柱子上,蹲下来轻拍她的肩膀,轻声的安慰她。
在她稚嫩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长出了一个梦想。
她想变得强大,她想帮助更多的人,她想阻止更多的犯罪,她想当个好警察。
季明月掩面而泣,哭的不能自已,可她却做的很糟糕,有人甚至因为她的糟糕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雷寒星看着失声痛哭的季明月,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季明月的过去,甚至对她这个人都不甚了解,但是凭她们短暂的相处她相信她是一个好警察。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当警察,我只能说说我个人的感受。”
雷寒星不擅长安慰人,但她还是在尽力的用自己的方式开导她、安慰她,希望她能走出阴霾,重新振作。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我爷爷是老红军,在我爸爸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我奶奶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吃了很多苦,在我爸爸长大的时候,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送他去当了兵,很多人不理解,我奶奶说当兵光荣,作为烈属的她也光荣。”
“一个没读过书的老太太,都明白保卫祖国匹夫有责的道理,她没能力打仗,她只能让自己的丈夫、儿子毫无后顾之忧的投身战场,尽自己的努力,保卫祖国。”
雷寒星也不管季明月能不能听进去,坐在一边自顾自的讲述,声音平稳,无甚波澜,此时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奇效,让季明月逐渐停止了哭泣。
“斗争就没有不流血牺牲的,每个投身于此的人都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并且做好了准备。”
“我16岁参军,19岁成为了特种小队的一员,我们总是在生死间穿梭,看过太多生死,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20岁那年,我师傅在一次任务中为了掩护我们撤退牺牲了,他在生命的最后,替我挡下了一颗子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回头。”
雷寒星平静的声音顿住,喉头滚动了一下,又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我们最后都没能带回他的尸体,我们很难过,但我们不自责,因为我们都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无论是为了祖国,还是为了某一个人,即使是陌生人,这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是我们的使命。”
“我们特种大队,每年因为各种原因总会有人牺牲,有人死在战场上,有人死于意外,甚至死于训练中。”
“这是一个军人的宿命,当他献出生命救人的时候,他都是心甘情愿的,他只希望这个被救的人可以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背负着枷锁,变成他沉重的负担。”
“警察也是一样的,都在穿上这身衣服的那一刻,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们都尽了力,即使别人因此发生了不幸,也不是我们所愿,我们只能更好的活着,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季明月,上次在天台你很勇敢,你救了马升,也拯救了那个绑匪,甚至拯救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而我只是做了一个警察该做的,如果说错,那应该是我自食恶果。”
季明月错愕的抬起头,对上雷寒星看向她的视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认真且真诚。
“是我工作的失误让他有机可乘,还差点害得一名英勇地警察牺牲,你拼尽全力拖住匪徒,救了马升,你错在哪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七夕,把雷队放出来见她媳妇儿一面!哈哈~
七夕福利,加更一章!快夸我【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