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何况还是雨夹雪。本以为体质已经很有长进的豫章,又病倒了。昨日晚饭时,豫章只是稍微有些无力,精神些许萎靡,关欣担心豫章是着了凉,强迫着豫章又喝了些姜茶,才让她早早睡下。不成想,第二日关欣早早的起来去看豫章时发现,这位公主大人又发烧了。得,又得开启喝药困难模式。这次病的不只有豫章,还有暖心。都是昨日那场雨夹雪惹的祸。

  其实关欣鼻子也有点不太舒服,但是现在暖心也病了,暖意又不在,她就必须要打起精神,如果是以前还能轻松些,但是现在她是伤患啊,免疫力低了不说,气力都有些虚,总感觉脚下发飘。阻止了暖心带病上岗的意愿,吩咐冬雪去照顾暖心,她则是带着春桃跟春雨守在豫章跟前。

  她右手不方便,只好让春雨用酒给豫章退烧。并且吩咐厨房按照上次公主生病时做的病号饭那样原样做了三份,分别给了两个病号带上一个她。

  豫章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关欣坐在她的身边,滚烫的手抓住关欣的手指,“不要告诉阿姐,免得她担心。”

  “好,知道了,你安心养着,争取早日好起来。”关欣趁机回握住豫章的手,那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疼。

  豫章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手挣了两挣,竟然没能收回去,又睁开眼睛,瞪了眼趁机占她便宜的关欣。她烧的面色潮红,迷蒙的眼眸,这一瞪眼,没瞪出威严不说,反而让关欣觉得格外娇弱。不顾右肩的疼痛,左手握着豫章的手,右手强撑着疼痛,抚了抚豫章的额头,弯下腰,低声的在豫章耳边说道,“玉玉要早些好起来啊,不然,我会心疼的。”

  豫章微微的歪了歪头,与弯着腰的关欣四目相对,脸与脸的距离不过几寸远,心腾腾的猛地跳了几下,本就潮红的脸更是红的厉害,不甚自然的往后挪了挪脑袋,关欣眼中的情意让她刚刚下去点温度的身体又像要着火一样,浑身热的厉害。

  关欣满眼都是腻死人的温柔,直起腰,替豫章掖了掖耳边散碎的头发。转头吩咐春桃,把凉好的粥端过来。在春桃的帮助下,豫章靠坐在床头。春桃想要接替关欣来给主子喂粥,毕竟关欣吃饭现在都需要别人的帮助。但是关欣摇头拒绝了,“你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再把前几日备好的苹果羹拿些来,哦,对了,也给暖心送过去一份,那丫头也是怕苦的。”

  豫章十分的不自在,这人不是阿姐,是关欣,这样的距离跟情景让她心跳的不规律,不舒服,想要自己用餐,同时她也有些担心关欣抻了伤口。关欣不从,左手死死的端住粥碗,右手持勺,坚持要喂豫章。上一次是长乐,这一回,她必须要履行她作为追求者的权利。可帅不过三秒,关欣就开始心慌、恐惧,喂饭这样简单的事情,她现在竟然如此费力,虽然勺子能拿得起来,但是那种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感觉让她心慌意乱,好不容易哆哆嗦嗦的把粥送到豫章的嘴边,如果不是豫章自己动手帮忙,她竟然很难做到对准豫章的嘴。

  关欣瞪着自己的右手,怔愣出神。她的右手是废了么?之前她为了不影响伤愈,一直都在用左手代替右手做事,还以为是伤未痊愈的关系,所以不能用力,可今天看来,似乎不是这么简单的,她的手根本握不住东西,就算勉强握住了,也拿不稳,就像刚刚,如果不是豫章及时帮忙,那盛着粥的勺子一定会掉下去,因为她拿不住了。关欣眼中带泪的看向豫章,“不要骗我好么,我的右手是不是废了?是不是以后都不能用上力气了?是不是我以后再也握不住笔,使不了筷子了?”

  豫章心中一紧,一时语塞,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不要那么受打击,“你不要多想,应该是伤口还没恢复好,等伤口痊愈了。。。”

  关欣眸中带泪,完全不相信这样牵强的解释,“呵,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那样好骗吗?我谢谢你的好意,对不起,我可能需要冷静一下,你先自己吃吧。”说完关欣把碗塞给豫章直接站起身,可能是起身的动作太大,右肩疼的她身体一晃,但是顾不上了,这点疼痛比不上心中的痛与恐慌。捂着肩膀,有些狼狈的跑出去。

  豫章还从来没见过关欣那么慌张跟绝望的情绪,心中不免着急,把粥碗放在一边,但是她还在发烧中,身体软的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只得叫了春雨,“快,扶着我去看看。”

  “公主,外面太冷了,您还是不要出去了,我替您去。欣欣姐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她那么开朗,一定会没事的。”

  “再开朗的人受到这样的打击也容易想歪,你把大氅拿来,快点。”

  豫章焦急的催促着春雨,披上大氅随便一裹就往外走,一出门,寒冷的温度冻得她一哆嗦,冰凉的空气刺激得她情不自禁的咳嗽了两下,咬着牙,顶着那股冷意来到关欣的门前,却推不开门。“关欣,把门打开。”

  “殿下,你回去吧,我想安静一会。”

  怎么说呢,关欣的声音从来都是那种欢快的语气,或者玩闹的语气,还从来没用过这样灰心丧气的语调跟她说过话,这让豫章的担心又加深了几分,“你开下门,我们谈谈,我把御医的诊断告诉你。”

  “还有什么好说的,废了就是废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求死的,我只是想安静一会。你回去吧。”

  关欣越是这么说,豫章越是担心,咬了下嘴唇,“你再不开门,我就要昏倒了,我没有力气了。”

  “公主,你怎么样啊,欣欣姐,快开门啊,公主真的要站不住了。”春雨确实看见主子身体有些晃,立刻机灵的补上了一句,果然迎来了主子赞赏的目光。

  听见里面有下地的跑动声,豫章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这个慌撒的还真是有些不厚道,毕竟她是在利用关欣对她的情意,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却又觉得她这样做是对的,关欣哭红的眼睛,让她的眼眶也起了酸意。

  “你是不是傻,死冷的你出来干什么。”与春雨一左一右的搀着豫章,把她扶进屋,“扶床上去,再去把那几个炭盆搬过来。药如果熬好了,就让春桃直接端过来。”关欣把人塞进被窝里裹住,她刚刚扶着豫章的时候,豫章的身体都是哆嗦的。

  豫章躺在被窝中一言不发,默默的看着关欣紧张她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泛起笑意,还是这样的关欣才是原来的那个关欣,看着才舒服。

  等关欣指挥着春雨把炭盆放好,又让她出去找春桃后,一回头看见豫章竟然在那笑,关欣只感觉胸口升起一团火,憋得她难受,“李青珏你是不是傻,你自己什么体格子你自己不知道吗?还发着烧你出来嘚瑟什么,你是要作死给我看是不是,你是要我心疼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能让你健康点,我花了多少心思,你就这么给我作。”

  豫章哪里受过这样的训斥,刚才那点点好心情全被关欣这几句给吼没了,这是嫌弃她体弱了?她顶着寒风,忍着身体的不适出来是为了什么?呵,就不该心软,也不该担心她,一歪头,扭向一边,闭起双眸,眼角有泪滑出,不想被人看见她的难过,“抱歉,让你费心了。”

  骂完痛快了,可一见豫章的表情跟颓败的语气,还有眼角的泪,瞬间又心疼的不行,深吸了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语气,立刻道歉,“对不起,我语气不好,我不是要骂你,我是心疼你,心疼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你说的对,我是拖累了你们,让你为难,让阿姐担心,确实是我不好,你无需自责。”豫章心情也很低落,关欣虽然是气话,却一点都没说错,她就是所有人的拖累。

  关欣用力的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是,你不是拖累,你是我们最重要的人,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就是着急了。”

  豫章不再说话,她也无话可说。关欣现在完全忘了刚刚的那些心慌跟难过,这会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豫章哄好,看豫章心灰意冷的难过表情,急的眼泪再一次掉了出来,不顾肩膀的疼痛,趴在豫章的身上,隔着被子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你别这样,我是因为心疼你,才会口不择言,我害怕啊,我怕你会越来越严重,我怕我照顾不好你,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给你续命,我怕我会失去你,玉玉,你是我在这里的唯一啊,没有你,我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别放弃你自己,别扔下我,好不好?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真的,只要你别放弃你自己,别放弃希望。”其实关欣一直都在避免想起史书上记载的贞观十六年,因为她一想起她就害怕,害怕她帮不了豫章,害怕豫章会如记载的那般香消玉殒。

  关欣每说一句,豫章的心就软一分,尤其关欣说她是她的唯一才猛然想起,是啊,关欣在这里已经没了亲人,她来是要劝关欣的,而不是被劝,把人劝到在她耳边哭的稀里哗啦,有些过意不去,还有点小别扭,“是你把我拒之门外,而不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把你关在门外,永远对你敞开大门,别气了好不好?”关欣坐起来,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看着豫章。

  豫章终于把头转了过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立刻闭上,又是这幅可怜相给她看,唉,无奈的坐起来,关欣特殷勤的把大氅给她披上。豫章扯扯嘴角,泛起丝丝笑意,却只是一瞬,立刻板起脸,“还想安静一会吗?”

  “不了不了,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哪还敢安静,再安静一会就要彻底安静了。

  豫章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没有放弃,所以你也不可以放弃,阿姐前几日过来时跟我说,你曾经说的那个流鬼国已经献上国书称臣纳贡。”

  “哦,已经来了吗?好事啊,这样你们就该相信我了吧,我没有再骗你了,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关欣红着眼睛,终于可以给自己证明了。

  “嗯,是啊,来了。”豫章呼了口长气,来了就意味着关欣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包括那李氏家谱。认真而又郑重的看着关欣的眼睛,“我跟你,我还需要时间,你也不要害怕,你就算不相信你自己,也该信那个家谱,那上面有我们的结局不是吗?”

  “嗯嗯,我信。”关欣终于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含着眼泪激动的直点头。

  豫章抬起手,有些微凉的指腹轻轻的擦掉关欣的眼泪,这样泪眼朦胧的关欣让她忍不住心软,“你的手只是伤了,没有断,伤了右手,你还有左手,等伤口痊愈,只要你坚持锻炼,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所以不要再难过了。”

  关欣左手抓住豫章为她擦泪的手,这是第一次,豫章能这么温柔跟她讲话,也是第一次能这样疼惜的为她擦泪,更是第一次这样直接的说起她们之间的感情,眼泪止不住掉下,但不再是伤心的泪,她是高兴的想哭,“你说的对,我不该自暴自弃,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公主,药来了,之前那粥都凉了,我又热了一碗。”春桃春雨两个人,一人端药,一人端粥,推开门进来。

  关欣赶忙站起身,擦了眼泪,招呼推门进来的二人,让两个人把东西都端过来。难得豫章先接了药碗,直接一口干了。关欣看得直挑眉毛,厉害了啊。赶紧送了一杯水过去,看她缓了好一会才又把粥端给她。“吃点粥压压。”

  “嗯。”

  关欣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么一闹,确实没有了难过的心情,可这手,她心里清楚,豫章是在安慰她,伤了筋的手哪是那么好恢复的。但她确实不该放弃,她还要给媳妇幸福呢。

  豫章一边喝粥,一边拿眼睛瞄着关欣,见她看着自己的手出神,但是好在没有再出现难过的表情,她也就放心了,这一会折腾的她好累得慌,但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晌午过后,暖意带着唐见日终于回来了,同时过来的还有驸马唐善识。听到外面丫鬟的禀告声,一直带着笑意的关欣,心情瞬间转入多云状态。心中也暗自庆幸,幸好豫章午饭过后,坚持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不然这会还真不太好跟这个驸马爷解释。“既然驸马过来,那我就先回去了,正好我也累了,回去躺会。”她不想看见唐善识,她也不想让自己的不好情绪影响到豫章,只有自己离开,才会避免这样尴尬的场面。强装的坚强在回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刻崩塌殆尽。把春桃打发出去,自己抱着膝盖坐在胡床上,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是右撇子,右手废了,左手什么都不会,一切都要重头学起,呵,加油吧!

  豫章目送着关欣离开,也理解关欣强装坚强下的难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能让她先这样痛苦一阵子,她不喜欢看见那样难过的关欣,也不喜欢因为关欣那样痛苦而失了分寸的自己。

  “母亲,母亲,你好些了么?”唐见日紧着倒腾小短腿,挣开暖意牵着他的手,扑在豫章的床前,小脑袋刚刚好可以看见豫章的脸。

  “公主可好些了?”唐善识站在自己儿子的身后,弯腰询问。

  暖意刚进屋就立刻接替了春雨手中的活,让她去给驸马爷看茶。她则是自己拧了手帕替豫章更换额头上降温的帕子。

  “好些了,驸马勿念。”豫章抬手抚了抚唐见日的脸,“日儿不要担心,母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日儿午饭可用过了?”以前豫章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连带着对唐见日也不是很亲近,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她并不排斥,但是习惯使然,她很少对他有什么亲昵的行为。但这次回长安,在关欣的影响下,她也学着去关怀唐见日,而不是一味用严母的威严去规范他,唐见日近来越发的活泼开朗,看来这样的方式才是对的。

  “母亲,日儿已经吃过了,因为日儿现在自己用饭,祖母还夸赞日儿长大了,母亲,欣姨呢,怎么没见欣姨在?是又出去了吗?”

  豫章捏捏唐见日的小脸,也不知道关欣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只要在她身边一时不见关欣,这孩子看见了必然会问上一嘴。“欣姨在她屋子里,她也病了,日儿可要去看望?”

  “嗯,要去的,那母亲,日儿去看看欣姨。”说完,直接绕过身后的爹,跑了。

  唐善识一直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儿子竟然会担心一个下人,却从来没有如此的担心过他,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太失败了。见豫章心情似乎还不错,趁机说道:“听闻暖心也病了,如今关姑娘也在病中,这房中只有暖意,还有日儿要照看,不如这几日我留下来,也好让为夫尽尽责任。”

  豫章沉默,最终还是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若是两个月前,她或许会答应,但现在不行,如果让他留下,关欣兴许就得憋屈死,而她也确实不喜欢日日对着他,“我知道我的性子委屈了驸马,驸马不妨留意着些,如果有喜欢的就纳个妾吧,不用担心会被父皇责罚,我自会去跟父皇解释的。毕竟我这身子再要生养怕是也难了,为着唐家子嗣传承,也该给你纳个妾,开枝散叶。”

  唐善识伸手抓住豫章放在身侧的手,“公主,我不需要纳妾,我有你一人足以。我们已经有了日儿,我还有其他兄弟,日后唐家开枝散叶的责任就交给他们了,公主你安心修养就好,切莫胡思乱想。”

  有些抗拒的挣了挣,唐善识抓的太紧,病中的豫章也没什么力气去挣脱,成亲这许多年,她依然对他的靠近有些抗拒。看来,关欣于她,真的是个例外啊。

  察觉到妻子的抗拒,唐善识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抓着不放。机会难得,他不想放过,他知道豫章一直对他都不亲近,也抗拒他的靠近,但是她是他的妻子,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之前他连靠近的机会都极少,如今趁她病中,再不抓住这个机会,他感觉他就要失去这个妻子了。

  “我知你不喜我的靠近,但,公主,我们是夫妻,该是这世间最亲近之人,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可好?”

  可以说唐善识的语气已经是极其温柔,卑微中带着祈求。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与她讲话,豫章不禁有些怔愣,突然发现,她似乎并不了解唐善识,而她之前设想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似乎是想的简单了。

  唐善识见妻子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笑得温柔,起身拿起豫章额头上的帕子,去水盆中重新浸湿拧干,再放回豫章的额头上,这一系列的动作,豫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这样的感觉就是他想要的感觉,看来他决定留下是对的。

  就在唐善识想再一次抓住豫章的手时,豫章先一步躲开了。垂下眼睑,不去看唐善识怔住的神情,“驸马无需如此,这些事情,自有暖意来做。我有些乏累,驸马回去吧,待我病愈,再与驸马商议纳妾之事,暖意,送驸马出府。”

  见豫章闭上眼睛,一副不再多谈的样子,唐善识无法,只得起身离开。待人离开后,豫章幽幽的叹了口气,真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这一会的功夫就像是耗尽了她的力气。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与他在一起,精神都会下意识的紧张,身体也会绷紧不得放松,这一点与关欣一起时,也是不同的,关欣每次靠近,她也紧张,但是那种绷紧的紧张却不是一种感觉,至少她不会觉得精神疲惫。

  第二日王校尉带回来的消息,让豫章刚刚有些轻松的身子骨又不爽利了。之前她很纳闷那天武才人来赐赏时的态度,而且她临走前特意嘱咐的话语还有那个满含深意的眼神,也是让她觉得不同寻常,以她对父皇的了解,派王德贵来才是父皇的做派,但结果却是武才人,只有一种可能,武才人自己要求来的,为什么呢?这其中武才人该是有她自请来此的理由。所以遣了王校尉去外面查看查看,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问题,也明白了武才人话中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武才人为什么会愿意牵扯进来,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的,看了眼坐在脚边的人,因为她?又想起那日关欣异常热情的态度,心中越发的纳闷,还有点不甚舒服。

  关欣正在矮几上练习用左手写字,突然觉得头顶上传来被注视的感觉,抬头就对上豫章探究的目光,那是怎样复杂的目光,拥护啥?“怎么了?有什么犯难的事情?”

  “你对武才人很熟识?”豫章自然是在指关欣的历史记忆。

  关欣放下笔,手托腮,笑着看向豫章而不答话。

  豫章皱眉,直视着关欣的视线,与她对视,且目光凌厉。感受到有如刀片式的目光,关欣认怂,总有一种母上大人对着她数一二三的即视感,而每每她刚听见一就怂了,好想捂脸。“好吧好吧,在回答你之前,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要问到她?”

  “昨日父皇下旨斥责了太子殿下,而那个白羽也正如你所说,以蛊惑储君的罪名被赐死了。我猜前日武才人亲自来的目的应该是来提醒我要注意防范皇兄对你的迁怒,她这么做,兴许是为了示好我与阿姐,但你对那武才人却是分外热情,为何?”

  白羽死了?虽然她早知道结果,但这会心中依旧是不得劲。坐直了身体,脸上也失了笑容,白羽虽然是李承乾的禁脔,但他本身是善良的,也是无辜的,还那么漂亮,“可惜了那漂亮善良的孩子,当初我还以为她是女孩来着,或许当初如果我没误会他是女孩而跟他讲话,白羽就不会认识我,他不认识我,也就不会让太子误会他对我有好感,更加不会让他对我产生误会而要杀掉我,我的手也不会废掉,说到底,都是我的错。错在我不该一时好奇,不但我的手废了,白羽也死了。太子殿下现在应该恨死我了吧,之前是误会,现在却不再是误会,或许有天我也会被你父皇赐死,毕竟我也算是蛊惑了他疼爱的女儿。”

  豫章被关欣说的心里翻个个,确实有这可能,但想到关欣会被赐死,心口就闷得难受,“不要胡说,家谱不是写着吗,所以你不会被赐死。”

  “可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影响到后面的结局。”关欣语气迷茫,不知道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出现就像一个圆圈,既然是圆圈,不管怎么绕,最终都会回到原点,所以,在你想那些并未发生的事情之前,先把我刚才问的回答了。”好悬被带偏,关欣现在的行为让她觉得,是在转移话题。结局都已经是确定的了,中间的过程还重要吗,不管怎么发展还不都是会向着那个结局走,白羽没有关欣的事情早晚也会死,储君身边是那么好待的?再比如说她,明明开始的时候还有信心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现在不也失控的向着那个结局走了吗?

  “呃。。。她。。。”将来会当女皇,这个不该说吧?会给未来女皇招来杀身之祸的。豫章再怎么保护她,也不会对于这种争夺李唐皇位的人不管不问吧。

  “很难讲?”豫章皱眉,“还是说,将来你跟她会有什么牵连?所以你不敢告诉我?”同样是热情,关欣对玉娇跟对武才人绝不是一个程度的热情,可笑她当初还以为关欣也喜欢玉娇来着,现在看来,关欣对玉娇真的只是朋友的喜好而已。

  关欣本来是在喝水,想拖延下时间,好想个合适的措辞,听到豫章的猜测,一口水好悬呛死她。“咳咳,艾玛,好悬呛死我。”关欣捂着肩膀,一边咳嗽,一边哭笑不得。“她怎会看上我,不对不对,我怎么会喜欢她,呸,也不对,我是喜欢她,但是不是一种喜欢,你不要乱猜好不好,我是专情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我对她热情,是因为我知道她将来会很有成就,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女性,很敬佩钦佩她,所以想跟她多些来往,正好趁现在结交一下这个未来很了不起的女人,或许现在的结交在将来会对我们的处境有好处呢,至于是什么成就,我能不能不说,说多了不好,我又不想骗你,再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啊,还是未知的才有趣啊。”咦,这句话好熟悉,貌似哪里见到过。

  豫章想了想,算了,什么都知道了结果,那人生确实就只剩下乏味无趣了,就比如她跟关欣,就是因为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她这么快失控也是因为她内心有一丝反抗也无用的念头在里面左右着,她才会破罐子破摔,越来越放任自流。至于关欣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直接选择忽略,她可是记得关欣自己说过的,亲过好些人,而且,在她的印象里,男人三妻四妾,女子养几个面首,再平常不过,像昌宜,每天如同花蝴蝶一样,等她宠爱的伶人舞姬无数,其他的哥哥姐姐也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而她与阿姐才算是异类,是那种不轻易动心又不喜欢乱来的人。一辈子只爱一个的鬼话,只有话本里才有,她是不信的,父皇那么敬重母后,不也有那么多的宫妃,她现在动了心,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再看上别人。不过,如果关欣没有特别对待武才人,她或许并不会去关注这个人,即便是她来示好。但现在关欣这么一说,她倒是对这个人有些好奇了,一个女子,成就再大能大到哪里去,难道还会被立后不成?对于武才人,她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进宫已有三年,因聪慧得封才人伴君左右,其他却不甚了解,也从没想过去了解,毕竟父皇的后宫嫔妃不在少数,她一个嫁了人的公主,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闲心去了解所有人。

  “不想说便不说吧,你知晓分寸就好,武才人的提示不无道理,前日我与你出宫后不久,父皇就赐死了白羽,以皇兄如今偏执的性子,难免会迁怒于你,这阵子你最好不要出府,如果非要出去不可,那就多带些人,不要再让护卫离你左右。”

  “明日我就想出府一趟,我得去昌宜郡主那里看看那十二位姑娘准备的如何了,再有就是去酒楼看一圈,又该推出新的菜品,还要去一趟长乐公主那,之前让那些匠人做的东西,也不知道做成什么样了,本来这些事早该去做了,我这受伤闹的,耽搁了太多时间。”

  “来不及就晚一些营业,何必急在一时,身体要紧。”豫章皱眉听完关欣明日的行程,有些不太愉快的情绪,刚说完让她不要出府注意安全,这人就要去这么多地方,与她唱反调呢。

  “我伤的又不是腿,胳膊小心些就是,再说,你看我亲自动手过几回,每次不都是靠我这张嘴。”关欣得意的挑着眉,有道是女子动嘴不动手,别人能做的事,为何非要她亲自来。

  晚间,关欣连哄带忽悠,逼着豫章把药一点不剩的全喝了,又陪着她做了一会瑜伽,当然她看着,豫章做。瑜伽有助于舒展筋骨,豫章病体未愈,提不起精神,本想偷懒拒绝,但架不住关欣在一旁磨叽,实在是烦了,才不得不下床运动,做了一套动作之后,不仅没有觉得疲惫难过,反而是感觉筋骨松快舒服了不少,这才让她对关欣的怨念少了许多。

  第二天关欣又把豫章挖起来去跑步,她不能跑,伤口还没完全封口,她只是忍着疼不说,所以她去厨房准备早饭。昨晚瑜伽做完,浑身舒爽的睡了一觉,今早起来,豫章感觉状态好很多,是以继续跑步这件事也没有很排斥,她也希望能快点好起来,毕竟谁也不愿意生病。边跑边想,算起来,这一次生病,也仅仅是过了三天就见大好,这一切还真就要归功于关欣对她的调养。两个多月,三次生病,却好这么快,以前都不敢想,现在不单是别人看出她气色上的变化,她自己切身体会的更是明显。还记得第一次跑步时,她一圈都没能跑下来,那还只是洛阳的府邸,比这公主府小上一半,如今她可以围绕着公主府的外墙内侧跑上三圈也不会很难受,她今日更是准备尝试四圈。而且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腿上的力气也比以前大得多,以前走路都是发飘的,就好像没有根基一样,现在不说走路带风,却也是差不多了。

  好些天没有三个人一起用餐了,这一顿,不单是唐见日吃的开心,就连关欣跟豫章也甚感怀念,一旦习惯了这种像家人一般的用餐模式,突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却反而不习惯了。关欣拒绝了春桃的伺候,用左手使筷,吃力的样子让豫章心生不忍,忍不住给关欣夹了些菜,唐见日在旁也学着母亲的样子给关欣夹菜。

  关欣笑着拒绝,“没关系的,不用照顾我,我总是要过这一关的,就当是练习了,要不然还能让人帮一辈子么。”

  豫章闻言,心中暗赞关欣的自强,果然是说到做到,不再自暴自弃,这一点也是她欣赏她的原因之一,没有一般女子那样柔弱,处处透着不输于男子的自强自立,很好。

  “母亲,我再也不喜欢大舅舅了,是他射伤了欣姨,日儿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欣姨不要担心没人照顾,等日儿长大了,会像孝顺娘亲一样孝顺欣姨的。”唐见日端着碗,攥着筷子,一脸认真的看着关欣。

  关欣与豫章对视一眼,嘚瑟的挑挑眉,果然没白疼这小子。“日儿真乖,欣姨没白疼你一场。不过,日儿以后要记得,不喜欢大舅舅这样的话,以后不可以再说了,知道吗?大舅舅听见了会伤心的,欣姨的伤不怪你大舅舅,是欣姨自己不好,才会受伤的。”小孩子童言无忌,但是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惹来麻烦就闹心了。

  “日儿知道的,因为这里只有母亲跟欣姨,日儿才敢讲的。”唐见日嘴上答应,但在心里直嘀咕,反正就是不喜欢他了,这些天在祖母家都没吃饱,太难吃了。

  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两个大人对视一眼,关欣决定暂时做个安静的美少女,不再说话,努力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