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新姜想, 这应该是告白吧。

  她果然没有猜错,傅泊冬想做的事,可她所想的一模一样。

  傅泊冬的告白……

  就好像创口百出的冰面突然被大火烤化, 那些破损的坚冰稀里哗啦地破开。

  她是漂浮的船只, 被傅泊冬的领海包容。

  瞿新姜久久没回过神, 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企图给自己的耳朵找一个适当的借口。

  可是傅泊冬离得太近了, 近到她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理由,除了水声外,这里好像再没有其他的干扰因素。

  她不可能听错。

  花洒下的水声并不大, 和淅沥润雨一样, 很轻。

  既然不是听错, 瞿新姜就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用半分钟消化了傅泊冬的告白。

  有时候, 她确实很难解释傅泊冬为她做过的种种, 硬要找个说法,那傅泊冬一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点什么。

  合同还在的时候, 她能把傅泊冬的种种当做是条件互换, 是为了治病,再后来傅泊冬道歉, 她又没法将傅泊冬的言行归类于刁难。

  傅泊冬的病瘾,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发作,除了这沾染了**的病瘾外,傅泊冬总是显得很无欲无求, 好像只要保持着一种平衡, 她就能够满意。

  所以瞿新姜想不到, 傅泊冬会说喜欢。

  她很惊诧地张着唇, 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态,很适合被亲吻。

  隔间的门还敞着,外面有凉气钻进,傅泊冬伸手合上门,还插上了插销。

  咔。

  在流水声中异常清脆。

  瞿新姜的心也跟着绷得很紧,随着这一声响,脑仁好像被轧花机轧过,成了一团棉花,变得糊里糊涂。

  她早知道自己完蛋了,本来打算小心翼翼藏好,因为傅泊冬不像会喜欢人,所以她那突然明了的滚烫心思不一定能得到回应。

  可没想到,傅泊冬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瞿新姜的气息好像被水温焐热,她很错愕地说:“你说什么。”

  然后傅泊冬看着她,水汽中那张脸像被洗涤的玉,连眸光都显得格外温润。

  只是她似乎不想给瞿新姜思考和喘息的机会,将瞿新姜错愕却不抗拒的模样看在眼里,用很直白的话,果断得像在迫使瞿新姜接受这个事实。

  “我在表白,也想亲你。”

  太直白,就算傅泊冬刻意放缓了语速,瞿新姜也红了耳朵尖。

  于是,瞿新姜的目光如同受到逮捕,不由得落在了傅泊冬的唇上。

  傅泊冬的嘴唇很好看,唇峰很明显,如果把口红涂厚,就会显得很丰盈。只是傅泊冬在旁人面前太擅长挑剔,以至于让人觉得,她说话的嘴也是刻薄的。

  瞿新姜很轻地咽了一下,认为是在花洒下待了太久,水分因血液的循环而加速丢失,所以……口渴了。

  傅泊冬笑了,抬手捏住了被压在两人中间的浴巾一角,布料湿了水的边角软趴趴地贴在身上。

  瞿新姜生怕两人间隔着的那张浴巾会往下坠,连忙也扯紧了。她甚至不敢把视线往下垂,因为用来遮蔽的浴巾太过单薄。

  “所以行不行?”傅泊冬放轻的声音也像是温热的水流,不疾不徐。

  平时做事一丝不苟的人,这会儿像在要糖。

  就算是上一辈的人,也会对她赞不绝口,可谁能想到,傅泊冬的年纪也就二十几。

  很年轻,在一些家庭里,还是能在家人面前撒娇的年纪。

  瞿新姜愣住,耳朵尖又被傅泊冬放轻的嗓音烫了一下。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傅泊冬的姿态和声音如同藤蔓般,缠上她的心尖。傅泊冬坦白了自己想做的事,她……也被拽进了同样的馋渴里。

  瞿新姜干燥的唇一动,很别扭地说:“能不能先回去。”

  “可以。”傅泊冬捏着浴巾一角,欣然回答。

  瞿新姜不想直勾勾地盯着傅泊冬的唇,于是慌乱地垂下了眼,目光猝不及防落在两人紧碰的肩骨上。

  瞿新姜没想过和谁做那些越界又亲密的事,可如果是傅泊冬,她……可以。

  傅泊冬却没有立即离远,求证一般问:“所以你呢。”

  “嗯?”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傅泊冬像在循循善诱。

  瞿新姜抿了一下嘴唇,觉得傅泊冬欺人太甚,硬着头皮问:“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傅泊冬笑着把头倾了过去,潮湿的卷发贴在了瞿新姜的颈侧,烫过的头发并不是那么柔顺。

  瞿新姜颈侧被搔得有点痒,微微缩起脖子。

  “我……”傅泊冬的头近乎要抵至瞿新姜的肩上。

  傅泊冬在斟酌,她思考了很久,让瞿新姜有点紧张。

  瞿新姜因此忐忑了起来,她不喜欢一些显得很临时,很不怀好意的关系,比如地下情人,又或者是炮友一类的。

  如果傅泊冬这么回答,她觉得她会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会抗拒,会不开心。

  “你说啊。”瞿新姜近乎焦灼。

  她急促的呼吸声就在傅泊冬的耳畔,这种在情感上过于诚挚的期许,顺着耳廓直接撞上傅泊冬的心尖。

  傅泊冬的斟酌,好像成了瞿新姜的脆弱。

  瞿新姜对于感情,有着太过纯粹的期盼。

  所以傅泊冬开了口,明明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称得上是轻浮,她说出口的话却不佻薄,咬音咂字着,显得很认真。

  “我希望能是一段比较长远稳定的关系。”

  然后傅泊冬顿住了,像是在借这短暂的时间,掂量瞿新姜对这一席话的接受度。

  “一段?”瞿新姜目光直瞪瞪的,心跳得飞快,就隔着这么一张浴巾,她觉得傅泊冬一定能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

  “一长段。”傅泊冬补充。

  瞿新姜的焦炙渐渐消退,“比如?”

  “就比如,”傅泊冬想了想,“我们一起出门,有人问起你是我的谁,我……”

  瞿新姜的思绪几乎被搅得如同混沌一片,她合起的微张的唇,心底的期许要奔涌而出。

  她的眼睛很黑,尤其还**的,傅泊冬看得心口有一瞬憋窒,企图找到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词。

  “嗯?”

  “我能够回答,你是我的……爱人?”

  傅泊冬微顿,“对,爱人。”

  瞿新姜曾在傅泊冬口中听到过“爱人”这个字眼,只是那时候形容的是旁人。

  好像傅泊冬对相伴着的两人,总是很敬重欣赏,她不会简单又轻薄的把两夫妻,亦或是什么同性情侣,用情人和伴侣来概括,她会表述成“爱人”。

  这是瞿新姜在瞿漛和覃小琉那没有见识过的,头一回听到傅泊冬这么说的时候,她甚至会觉得新奇,原来真的会有人在嘴上也这么说。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她和傅泊冬的心是一致的,又或者说,她缺失的部分,能够从傅泊冬这里找回来。

  就像是鱼归大海,水汇湖海,她找到了可以称作是归宿的所在。

  所以瞿新姜又想哭了,只是眼鼻稍稍泛酸,她的眼梢就红了。

  红得太过分明,不是被水汽熏的。

  傅泊冬说往后抬起了头,猝不及防看见了瞿新姜红着的眼梢,忙不迭抬手碰了过去,就跟想为她遮掩一样,“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瞿新姜说。

  傅泊冬说“好”,她关掉了花洒,扯着湿了的浴巾,手绕至瞿新姜后背,把对方的身裹了起来,而自己又重新扯下了另一张浴巾,很随意地披在了身上。

  瞿新姜气息燥热,因为她很身上被傅泊冬裹得很好,而傅泊冬并不荏弱的身体却在浴巾下若隐若现。

  傅泊冬并没有觉得不自在,甚至好像可以在瞿新姜面前袒露无遗。

  瞿新姜拉开了插销,在邻间擦了身,换好了衣服。

  所以温泉并没有泡到,两人只是在更衣室里磨蹭了一下,很快便回到了岭洋。

  回去的时候,刘姨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声匆匆回头,讶异地看到两人同样湿润的头发,“怎么头发都湿了。”

  瞿新姜脸很红,没有说话,可看在刘姨的眼里,像是生病了一样。

  刘姨连忙说:“哎呀,赶紧去洗个澡,把头发吹干了,这样**的怎么行,别病上了。”

  傅泊冬说:“没事。”

  而瞿新姜脚步很快地往楼上走,连鞋都没有换,踩得木质的楼梯咚咚响。

  刘姨神色莫名,注意力很快被电视剧里相拥的主角吸引。

  上了楼,瞿新姜飞快进了房间,门虚掩着,因为有所期许,所以目光也在往后投递。

  很快,她在门缝里看见了傅泊冬黑色的矮跟鞋,和修身的针织长裙。

  傅泊冬没有立即进来,而是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瞿新姜的头发还是湿的,一直在往下滴水,领口被打湿,有的水珠沿着后颈淌落,顺着脊骨下滑,让她擦干的后背又潮湿一片。

  她看这门外的人,很想问傅泊冬为什么不进来,她还有话想说,就想在一个能让她有安全感的空间里,把心事袒露。

  随后,她看见傅泊冬抬手敲了一下门。

  瞿新姜顿时有种错觉,就好像她已经是傅泊冬共处许久的爱人,傅泊冬已经在把她所描述过的相处方式,一一兑现。

  “进来。”瞿新姜说。

  傅泊冬走了进去,“我要关门吗。”

  “要关。”瞿新姜说。

  傅泊冬这才关上门,很轻地问:“所以现在可以了吗。”

  瞿新姜惴惴不安,在朝自己不曾涉足的地方迈步,她走到了傅泊冬的面前,眼睫翕动着,很轻微地抬起了下颌。

  这是暗示,也是默许。

  这和傅泊冬之前感受过的“暗示”是不一样的,瞿新姜用很明确的方式向她传递了自己的意愿。

  傅泊冬细数自己犯过的错,很小心地贴过去,想去衔她肖想了许多的那两片唇。

  可她还没有碰到,就觉察自己的腰被环住了。

  是瞿新姜伸手环住的。

  瞿新姜手臂下的腰很细,而且柔软,和傅泊冬不常袒露的心一样。

  傅泊冬笑了,碰了一下瞿新姜的唇角,循序渐进一样,衔住下唇,又噙了唇珠。

  瞿新姜的手臂愈环愈紧,傅泊冬不让她喘气,她也不让傅泊冬透气。

  被掠去的呼吸在口齿间越发闷热潮湿,就像是梅雨时节。

  瞿新姜忽然觉得,傅泊冬就是她的梅雨,出生在冬天,却在六七月时撞见。芒种过后,在炎热的夏天袭来,变成霸屏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让她惦记了那么多年。

  她的嘴唇被噙着,被轻啄,在憋闷的呼吸中,她的眼梢因为想流泪而变得有点热。

  仿佛缺氧一般,她的思绪变得很混沌,含糊不清地说:“我也喜欢你的。”

  傅泊冬错开距离,惊喜地将脸贴上瞿新姜的侧颊,“再说一遍。”

  瞿新姜终于笑了一下,因为眼梢通红,像是被欺负傻了一样。

  “我也喜欢你。”

  傅泊冬忍不住捧起她的脸颊,又很近地贴上去,鼻梁相碰,就连气息也粘稠地混在了一起。

  瞿新姜松开了傅泊冬的腰,把她脸侧的湿卷的发绕到了耳后,朝她精明的眼摸去。

  傅泊冬不由得闭起了眼,然后瞿新姜的手指很轻地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指腹下的触感很脆弱,翘起的睫毛抖了一下。

  瞿新姜又想去碰傅泊冬洇红的耳垂,像是找到什么新奇的玩具,可她才捏了一下,手就被傅泊冬握住了。

  “别碰我了。”傅泊冬的声音带着饱含某种暗意的喑哑,很柔,却又略微有点低。

  瞿新姜很快联想到了那些曾让她不知所措的种种,“你的瘾是不是还没有完全好?”

  明明是小心试探,却又胆大恣意,就像傅泊冬给出的允诺那样,她可以试探,她可以从心。

  傅泊冬想,哪能好呢,就算旧的去了,那新的瘾也要来了,所以她鼻音略微有点重地“嗯”了一声。

  瞿新姜又问:“很难受吗。”

  “嗯。”

  瞿新姜愈是试探,就愈像故意,“怎样……的难受?”

  傅泊冬翘起嘴角,打趣问:“你怎么这么想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瞿新姜黑沉沉的眼亮得很。

  傅泊冬想亲她的眼睛,紧接着就这么做了。

  瞿新姜不得不闭起眼,一时间找不准平衡,趔趄着退了几步。

  “我……”

  “什么?”傅泊冬极有耐心地问。

  等傅泊冬放过她的眼,瞿新姜再度掀起了眼帘,一瞬不瞬地看着身前的人,含糊地说:“我有时候会想到你做哪种事情的样子,但想象不出你的难受。”

  “也不全是难受。”傅泊冬很低地笑了。

  “那还有什么。”瞿新姜问。

  “还有舒服。”

  两人躺在床上,耻骨近乎相贴时,瞿新姜才明白傅泊冬的描述。

  但傅泊冬很快屈着膝撑起了身,贴身的针织裙被拉扯着,潮湿的卷发垂落在瞿新姜颊边。

  瞿新姜把傅泊冬的裙子一寸寸拉高,堆在了腰间,她头一次毫无遮掩地看到了傅泊冬的“难受”。

  她……

  并不陌生。

  想到傅泊冬这样的模样,她也会极度羞耻地感受到异样。

  傅泊冬将一根食指压在了她的唇上,指甲修剪得圆整漂亮。

  瞿新姜张嘴时,唇在傅泊冬的食指上微微蹭动。

  傅泊冬撑着身垂视她,打趣一般说:“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什么感觉。”

  瞿新姜咬住了那根手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是她张的口,她不怪傅泊冬搅弄她的舌。

  “那你告诉我啊。”

  她话音刚落,傅泊冬俯下身亲起她的脖颈,那种压迫力让她不能忽视,但却不难受。

  衣扣松开,裙子也翻折起来。

  瞿新姜闭起眼,她知道傅泊冬的手游走至哪里,她气息很快被打乱,被搅得时急时缓,不能自已。

  她想叫傅泊冬不要太过分,可是傅泊冬没有停缓,于是她接连着换了几个称呼,最后变成一声气竭力弱的“小凉”。

  很快,傅泊冬发觉,她对这种病瘾一样的欲,甘之若饴。

  因为夜里傅泊冬还有邮件没有回复,瞿新姜跟着去了傅泊冬的房间,看着傅泊冬把笔记本搬到了床上。

  她躺着,将毯子扯过来遮身,一会儿手又忍不往傅泊冬的手臂上圈圈碰碰。

  那一圈数字纹身像是什么密码,只有她知道来由。

  所以次日早晨,瞿新姜是在傅泊冬的床上醒来的。

  傅泊冬出门后,瞿新姜还在床上躺着,磨磨蹭蹭了一阵才起来洗漱。

  刘姨本来去敲了瞿新姜的房门,可屋里没人应声,她纳闷了一会,正要下楼,眼睁睁看着瞿新姜从傅泊冬的房里出来了。

  瞿新姜穿着傅泊冬的睡衣,撞见刘姨时愣了一下。

  刘姨也缓了一会神,然后问:“姜姜要用早餐吗。”

  “要。”瞿新姜极度难为情。

  可刘姨没多看她,过了走廊后就下楼去了。

  瞿新姜回了房间,想了想把傅泊冬的睡衣换了下来,穿回了自己的。

  傅泊冬来了信息。

  「起来了吗。」

  瞿新姜脸在发烫。

  「起了,一会儿吃早餐。」

  「要多吃一点。」

  边看信息,瞿新姜边趿拉着拖鞋下楼,低头打起字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才离开了一阵,不管身心,都开始心荡神驰地想念。

  「今天会早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