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玄幻奇幻>幽灵书生>第二百七十九章
  “你为什么要走?”沉默了好久,封沥忽然问。

    “你们并不需要我,我走了只会使你们少些麻烦。”

    “谁说我们不需要你,我很需要你。你要听大哥的话,跟我回去。”

    “你有很多人帮忙,可,可少教主没有一个人帮他。“

    ”你,你果然是去找他,你心里只有他,没有我……我这个大哥。”封沥一股怒气直撞上头顶。

    “我生是少教主的人,死是少教主的鬼。”封滓异常坚决地说道。

    “你胡说些什么,你并没有说定要嫁给他。”

    “可我的心早已许给了他,我相信他的心里也只有我。”

    “他心里没有你,如果有你就不会和我结盟造反了。”

    “你,你开始说少教主造反是因为我,现在怎么又这样说。”封渟也有些恼怒了。

    封沥无言以对。

    他痛恨自己言语笨拙。

    太白先生不可能指教他在此时此刻应该怎样和封渟说话。

    他更不可能以此事向太白先生请教。

    “我现在明白了,你们心里根本没有少教主,你们一切早就谋划好了,十八年前就谋划好了。少教主……一定是让你们……陷害得反叛了。他一定在恨着封家庄,恨着我。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告诉他我没有害他,我没有!”封渟的声音激动地说着。

    “我们没有害少教主……“

    “骗我,又在骗我。你们都成立了什么青天帮,要以青萍剑灭了天一教。少教主就算不是少教主了,也是天一教的人,你们不是连他也要灭了吗?你们何曾提到过少教主一次,你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想争霸江湖。爹爹……爹爹已经去了,我就不说。可你实在不应该这样,你是少教主的结义兄弟,少教主平生只有你这一个义兄。江湖人义字当先,你怎么从来没有考虑过少教主一次,难道少教主被人到处追杀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不,你不是一点也不担心,而是从来就不担心,你根本就没有把少教主当成结义兄弟。”封渟的声音愈说愈大。

    “我是从来就不担心什么少教主,因为我从来就……就不认为郑弘扬是我的什么结义兄弟。”封沥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你……你竟这样说,你从前逢人就说你是少教主的义兄,说你怎样讲义气,可你现在竟这样说。”封渟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我,我以前那样说都是爹爹安排的。”封沥的声音低了下来。

    他在这个时候又想起了太白先生。

    “安排,又是安排,连你说的话都是安排。”封渟的声音充满了悲苦。

    “安排,一切都是安排,爹爹都安排好了,我们只能依照爹爹的安排去做。否则,就是不孝。”封沥的声音也带着苦涩。

    太白先生安排好了他的一切。

    他也只能依照着太白先生的安排去做。

  “爹爹只是安排了你,爹爹没有安排我。”

    “你也被爹爹安排好了,从前是安排你嫁给少教主。现在的安排是要你跟着我,听我的话。”

    “我是女孩子,我既然是少教主的人,就不必听爹爹的安排。”

    “你连爹爹的话也不听。”

    “我听了爹爹的话,爹爹让我把碧玉佩交给你,我已经把碧玉佩交给了你。你,你就让我走吧,我求求你,你就不听爹爹的安排一次,一次也不行吗?”封渟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充满了哀求。——这声音竟使封沥的心中一颤。

    不听爹爹的安排?儿子可以不听你父亲的安排吗?

    如果儿子可以不听父亲的安排,我不也就可以不听太白先生的安排吗?

    不,我怎么可以不听太白先生的安排呢?不行,绝对不行。

    也许我可以不听太白先生的安排一次,只一次也不行吗?

    封沥在心里剧烈翻腾着,问着自己。

    “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你其实很喜欢我的。”封渟抓住了封沥的手不停地摇晃着。

    “是的,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封沥声音低低的说着。

    “那么,你是答应了我!”封渟欣喜地叫了起来。

    她竟为了可以去寻找郑弘扬而如此兴奋。封沥心里又是一阵酸痛,他咬紧了牙:“不,我不会答应你。”

    “你,你刚才还说你喜欢我的?”

    “正因为我喜欢你,我才不能让你去找郑弘扬。”

    “为什么?”

    “因为你是封渟,封家庄的封渟。江湖上现在许多人都想杀了我们去讨好第一楼,你内伤未愈,武功又不是很强,你……你在江湖上寸步难行。”

    “我,我可以改装,装成一个谁也认不出的男子。”

    “那也不行。你从小生长在深宅大院里,毫无江湖经验,象霍百药这样的老家伙一眼就能识破你的真……真面目”封沥说到这里,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我如果把封渟硬留下来,她会不会识破我的真面目?

    “不管怎么说,我也要去找到郑弘扬。”封渟松开了抓着封沥的手。

    “你只想到郑弘扬,你想到了我是封家的唯一血脉吗?”封沥情急之中,忽然想到了封渟留在纸笺上的一句话。

    封渟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封家庄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不能再分开。”

    “可你……有二管家,铁灵师太他们帮……”

    “渟妹,你不知江湖险恶啊,除了你,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封渟的身子又是一震:“难道二管家和铁灵师太……”

    “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很难说啊,爹爹是天一教主最信得过的几个人之一,可爹爹却……却暗地里作了许多安排。我又怎么能相信二管家和铁灵师太呢?有你在我身旁,我就放心多了,我不仅要保护你,你也要保护我。”封沥愈说愈流畅了。

    他简直对自己的口才感到吃惊了。

    “江湖既是这么可怕,我们……我们干脆别弄什么青天帮了,帮主就让他们去当吧。你和我一起去找少教主,好不好?”封渟又握住了封沥的手。

    封沥呆了一呆:“这怎么行,我不能让爹爹几十年的血都白费了。”

    “那我就一个人去找少教主。”

    “少教主的武功很高,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的。可你找到了他,你能帮他什么忙呢?你只会拖累了他。”

    “只会拖累他。”封渟不觉重复了一句。

   “你留下来,先帮着我把青天帮的势力扩充起来。等我们站稳了脚跟,不用再怕第一楼了,我就陪着你去找郑弘扬。”

    “你,你会陪着我去找少教主?”封渟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我会的,因为我那时已经有能力帮助郑弘扬,不让郑弘扬受任何人的伤害。可假若我们现在去找郑弘扬,能给他什么帮助呢?我们只能害了他,难道你真想害了他不成?”封沥的目光逼视着封渟道。

    “我,我怎么会去害他。”封渟垂下了头。

    她想起了刚才同霍百药的搏斗。

    就我这样的武功,能找到少教主吗?她在心里问着自已。

    “听我的话,跟我回去吧,顶多三两个月后,我就会和你一起去找郑弘扬。”封沥恳切地说着。

    封渟慢慢抬起头,望着远处青黛的山峰。

    那山峰上有一块巨石,如人形一样佇立着。

    “天不早了。我们该去找点吃的。唉!你胡乱奔走了一夜,叫我好找。”封沥叹了一声,暗运内劲,拉着封渟站了起来。

    封渟转过头,凝望着封沥:“大哥,你不骗我?”

    “我会骗你吗?”

    “可你刚才还说,你从来不承认少教主是你的结义兄弟。现在又这样说,教我怎么相信你。”

    “难道你一点也不明白吗?我答应你去找郑弘扬,不是因为郑弘扬,只是因为你,因为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失去你。”封沥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也不能……没有你。”封渟身子--软,扑倒在封沥怀里。

    封沥心头一阵激荡:“我……我……”

    他什么也无法说出。

    他的眼前霎地出现了封沛那冷森森的目光。

    啊,封沛一定会逼我杀封渟的,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跟你回去,保护你,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封渟的声音温柔而坚决地在封沥耳边响起。

    封沥左手紧紧搂着封渟,脸隐隐有些发烧。

    一个弱女居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他呢?

    他的右手握成了拳头:“渟妹,我永远都会在你身旁,决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太白先生,您原谅我吧。

    这一次,我无法听您的安排。

    我什么都可以听您的,可这一次不行。

    太白先生,我决不是对您不敬,我不听您的安排只有这一次。

    封沥不停地在心里说着,扶着封渟,顺着河岸,一步步往回走。

    秋风冰冷地掠来,将平静的河水拂起了千道波纹。

    封沥和封渟映在河水中的倒影开始模糊起来。

  第七章红罗伞

  一

    古道上,黄尘弥漫,太阳昏茫茫地悬在西边的天际。

    郑弘扬和小蘋一前一后,疾步行走着。

    郑弘扬全身依然是白玉冠、白玉带、白玉袍、白玉披风。

    只是那些玉冠、玉带、玉袍、披风已无法看出一点白色的。

    他全身落满了黄色的尘土。

    连脸上,也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除了衣衫样式的奇特处,他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流浪天涯的江湖人没有半点区别。

    小蘋身上穿的是翠花夹衫,还背着一个青布包袱,完全是乡下村姑模样。

    她脸上满是憔悴之色,头发也有些散乱。

    但她那一双眼睛依然晶莹闪亮,透出明艳动人的少女本色。

    古道旁出现了一片树林,林中露出一角庙墙来。

    郑弘扬抬头看了看天,停下脚步:“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歇一晚,明天再赶路。”

    小蘋嗯了一声,脚步不停,赶在郑弘扬的前面走进了树林,踏入庙中。

    那座庙宇不大,残瓦颓垣,显得十分破败。

    小蘋四面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人,就径直走上了大殿。

    大殿的土台上有一尊神像,青面凹首,腰围树叶,手里拿着一束青草,放在口中作嘴嚼之状。

    郑弘扬也走进了大殿,端详着那神像。

    小蘋皱着眉,双脚连扫,清理出一块稍为干净的地方。然后解下背上的包袱,搬来几块碎砖放在地上。

    “公子,你在看什么?”小蘋问。

    “这里是药王庙,供着尝百草的神农氏。如今我们一路西行,见到的百姓都变成了神农氏,人人以草为食。”郑弘扬感慨地道。

    “现在都到了秋天,草也快没有啦。”小蘋声音低沉地说着。

    郑弘扬转过身:“多亏你早有准备,不然我们也只好学这神农氏了。以前我枉为第一楼的少教主,全然没有在江湖上行走的经验。

    小蘋坐在碎砖上:“我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跑了好远,害得爹爹……“她正说着,陡地住了口。

    她不知多少次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别在少教主面前提起父亲。

    郑弘扬默然无语地走到小蘋对面,在碎砖上坐下来。

    小蘋打开包袱,取出一张羊皮铺在地上,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了两盒酥花糕,十几枚红枣,一只卤烧鸡,还有一个圆形瓷瓶。

    小蘋拔开瓶塞,顿时,一股浓郁酒香溢满了大殿。

    “今天怎么这样丰盛,连酒都有了?”郑弘扬笑问。

    “你猜猜?猜不着就别想喝?”小蘋说着,把酒瓶抓在了手里。

    “是因为我们快到了平凉城,离青海已经不太远?”

    “不是。”小蘋的身子忽然一抖。

    “是我猜错了。平凉虽说离青海不太远,也隔着上千里地呢。不过,我的伤已经全好了,运起轻功来,两、三天就会赶到的,说是不太远也行。”郑弘扬脸上还是带着笑。

    “不是。”小蘋带着哭音说。

    她害怕郑弘扬提到青海。

    离青海越近她越是害怕。

    她希望青海永远都是远在天边。

    这样,她就会永远陪着郑弘扬在路上走着。

    郑弘扬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破庙里一片沉默。

   “今天是什么日子?”过了一会,小蘋开口了。

    “什么日子?”郑弘扬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我忘了。”

    “今天是九月二十八。”小蘋幽幽地说道。

    “二十八,二十八。”郑弘扬喃喃地重复着,嘴角一阵颤抖,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痛苦之色。

    他能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却不会忘记九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

    他到今天已整整二十岁了。

    往年的今天,他会神彩飞扬地站在高堂大厅里,在艳红的烛光中接受着数百人的祝福。

    今日他面前却只有一个小蘋。

    他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小蘋。

    小蘋忽然变成了封渟。

    封渟在笑盈盈地向他走来。

    “渟妹……”郑弘扬不觉呼出了声。

    “公子!”小蘋叫了一声,眼圈红红,几欲流下泪来。

    一路上,她已不知听到郑弘扬在睡梦中呼唤过封渟多少次。

    但在白天,她听到郑弘扬这么呼唤还是第一次。

    郑弘扬每一次对封渟的呼唤,就像是在她心里刺了一刀。

    因为她从来没有听到郑弘扬这么呼唤过自己。

    “唉!”郑弘扬低叹了一声,他到现在才知道——

    他已注定了无法忘掉封渟。

    尽管他每天都在提醒自已忘掉封渟。

    他对自己说——

    “封渟是封家庄的人,而封家庄是陷害我的罪魁祸首。”

    小蘋把酒瓶推到郑弘扬面前:“我在三天前就准备了这瓶酒。”

    “一路上,我什么也没有想到,可你什么都想到了。没有你,我不可能顺利地走到这里。”郑弘扬感动地望着小蘋。

    “没有公子,我连活下来都不可能。再说,公子又是为了我,才带着伤一路翻山越岭,专拣没有人迹的荒野处行走,吃了太多的苦。”

    “你吃的苦更多,我前些时心情不好,不愿见到任何人,是你装成村姑的样子,去一个个镇子里买了许多我喜欢的东西,我怎么拦也拦不住你。”

    “今年是个大荒年,有银子也难买到什么好东西。嗯,别光顾着说话,你吃呀。”小蘋说着,撕下一只鸡腿,递到郑弘扬手里。

    “你也吃吧。”郑弘扬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握着酒瓶,把酒洒了一些在地上,嘴里默默低诵着。

    “你在念什么?”小蘋好奇地问。

    “我在为父母祝诵,以前我太不孝顺,过生日时从来没有想到父母。”

    小蘋垂下了头,她又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母亲。

    “吃吧,你快吃啊。”郑弘扬说着,低头猛啃了一口鸡腿,又仰起头咕噜噜灌了一大口酒。

    他看出小蘋的情绪不好,想引得小蘋高兴起来。

    “嘻嘻!”小蘋果然高兴起来,笑望着郑弘扬:“看你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山大王。”

    “你也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当一回山大王。”郑弘扬把酒瓶塞到了小蘋手中。

    小蘋低下头,喝了一小口酒。

    郑弘扬又把鸡腿递到了小蘋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