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执走到卫面前,蹲下,抬起手,将影睁开的眼抚合。

  “将他送回家乡,与他心上人葬一起。”

  “切记,厚葬。”

  久久,李景宴才吐出二字来。

  生时不能一起,死后同葬一起,也算是了却他的愿望。

  “是。”

  跪在地上的卫点头,忍着悲伤道。

  暗卫们低头,泣不成声。

  燕承心里不是滋味,为救一个他,竟牺牲了这么多人。

  而且…

  方才燕喻说了景王。

  此事,与景王有关?

  燕承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景王为人低调,又是个药罐子,弱不禁风地。

  每每见了他,都觉他是个乖巧的王爷,不争不抢地,比李晓这逍遥王还不像个王爷,反而像个不谙世事的少爷一般。

  不过,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再听得燕喻这话,他心里也是有几分相信的。

  臭名远扬的贤王首要是让暗卫们救百姓,而不是救自己先,从这举动便能看出,他将云国百姓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那么弱不禁风的景王一直扮猪吃老虎,便是此次的主谋,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李景宴这般爱百姓,又怎可能会无缘无故杀忠臣,难道…

  先前是他误会李景宴了?

  “着火,哪着火了!”

  不远处,王崇携着官兵们跟在几个百姓们身后。

  王崇衣袖盖在头上,防止雨水打湿。

  一路赶来,鞋子早磨破了,谁曾想走到半路还下了雨,这鞋底早粘着一层厚厚的泥,走起路来吃力又有些寸步难行。

  他原是想舟游节能跟家眷儿子们一同过,没想事情一桩又一桩。

  那中毒死在街头的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凶手又是谁,还没排查出结果来,这头又着了火。

  王崇来时,只见得许多百姓们正哭嚎着,地上还躺了许多人,再看眼前,有了这场雨,火势逐渐作小,但黑烟冒起,整个村全成了废墟。

  见这场面,王崇哑然。

  那些人上了衙门击鼓后,虽也与他说了有人故意放火烧村,死了许多人。

  但他以为他们夸大其词,对他们说的话半信半疑。

  如今,亲眼所见之后才发现,这情况比他们形容的还要严重…

  “这,这,这…”

  王崇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他在京城为官这么多年,大大小小案件见过不少,死人更是见过不少,但却第一次见得京城内死了这么多人,亦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火。

  “你们,你们还愣着作何,还,还还不赶紧去附近火灭的地方查查可还有活口!”

  王崇转头,看着官兵们,大声催促道。

  这若传到昀帝耳中,只怕他会落个管辖不周的罪名。

  王崇着急得哆嗦,心里只希望这事还能弥补,希望除了他之外,无其他人知道。

  然,他一转头,便见得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虽天色晚,瞧不见那侧脸,但那一身的紫色暗纹,以及那背影,他就是想不知是谁都难。

  “贤,贤王!”

  王崇拨开人群,边喊边往李景宴那边去。

  王崇哆嗦,他才刚想着无其他人知道。

  没想,贤王竟在此。

  贤王在此,岂不是说明这里发生什么,贤王一清二楚。

  完了完了,他的仕途完蛋了!

  是谁在这不好,偏是贤王。

  等等,这里该不会是…

  王崇看着冷峻而阴鸷的李景宴,吞了吞口水,眼露惊恐。

  贤王一怒之下,放,放火烧了整个村…

  李景宴低头,森冷地看着鞠躬弯腰的王崇,那双眸如结了冰一样毫无感情。

  “王崇。”

  “哎,下官,下官在!”

  王崇低头,应道。

  只是对视了一眼,他就觉得冷得刺骨,比雨水打在身上还冷。

  “搜索一事,全权由你负责,哪怕里头有人只有一口气在,都得将人救出来!”

  李景宴张嘴,一字一字道。

  “是!下官保证一定不会放过一个活口,哦不,是漏了一个活口!”

  王崇点头,认真道。

  但越说,越觉这话不对味儿。

  “总之王爷放心,若里头还有活口,下官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将人带出来!”

  王崇解释道,又瞥了眼那冒着黑烟的废墟。

  这么大的火,里头还有活口的几率不大,但哪怕几率再渺茫,也得去瞧瞧,才能心安。

  不然,万一里头真有活口怎么办?

  他虽贪财,但好歹是个父母官,能救一个是一个。

  不过,贤王说将人救出来,这意思不就是,这火与他无关?

  这事若与贤王无关,那到底是谁比贤王还心狠手辣?

  说放火就放火,不顾百姓们的性命。

  “嗯。”

  李景宴轻嗯一声,似有些疲倦。

  转身,看向燕喻时,眼神柔和了些,连声音都不禁软了几分:“喻儿,你也…先回去歇息会吧,这里,交给我便好了。”

  他知引蛊要耗费心神,现在燕喻应该很累。

  她忙活了那么久,轮到他来善后了。

  燕喻摇头,脸上却没了平日里的嬉笑,反多了一抹认真:“我不累,一点都不累。”

  李景宴都留在这,她又哪能离开。

  而且,这里到处都是魂,若是不超度,他们便会流连在这世间,容易成厉鬼。

  这里,就只有她会做法超度。

  她若走了,这些魂到处飘散,酿成大祸的话,该如何是好?

  “白霜,送燕将军回府。”

  燕喻看向白霜,吩咐。

  燕承体内的蛊才引出,如今又淋着大雨,若再淋下去,会落下病根。

  白霜没像往常那般不愿离开燕喻身边,反而毫不犹豫答应了。

  “是。”

  “回去后记得让燕府的下人们给燕将军煮完姜汤,再去叫他们请个大夫来替燕将军换药。”

  燕喻叮嘱,雨都渗透进绷带里了,不及时处理细菌会感染伤口。

  “是。”

  白霜应道,推着轮椅。

  燕承抬头,不舍地看着燕喻。

  “爹放心,待此事解决完,我便回去燕府看望您,若是找着了燕月的尸体,我会命人将尸体送回去的。”

  燕喻开口,让燕承放心,却只字不提吴氏。

  燕承给吴氏那封休书,是她代笔写的,燕承既选择将休书给吴氏,便是想与吴氏一刀两断。

  哪怕是不给休书,光是吴氏的所作所为,吴氏死后也进不了燕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