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可惜。

  “想当初我也不过是个立了功的小卒,也是一步步地爬上将军这位置,还记得我们当时同时去面圣时,那样子…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般,到处看到处摸。”

  燕承开口,接着赵佑的话道。

  想当初,这当初也只能用来想了。

  那段时间再好,现在也回不去了。

  “现在我们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丞相,也算是熬到头了,只是这位置,坐得是战战兢兢地,生怕出了差错,愧对先帝啊。”

  他们无愧昀帝,却怕愧对先帝,怕将来自己下黄泉之后无颜面对先帝。

  “还真是那样,那时的我们是年轻又意气风发啊。”

  燕承感叹道。

  “现在,老咯。”

  燕承又道,又叹了一声,似在叹这岁月不饶人。

  “希望以后,我们也还能如今日这样,坐在这聊着天喝着酒。”

  “今日昀帝这一行动,叫我心里不安得很。”

  赵佑手揉着心脏方向,老实道。

  “我也与你一样有些不安。”

  燕承瞥了眼赵佑,顺着他话说道。

  “一座宫殿需好几条顶梁柱撑着,一条顶梁柱没了只是摇摇欲坠,两条顶梁柱没了是危危可及,若是全部顶梁柱都同时换掉,这宫殿只会倒塌,纵是换上新柱子,那些新柱子也会因没打磨好撑不住重量,最后,宫殿只会轰然倒塌。”

  赵佑比喻着。

  现在昀帝便正做这种事。

  若再换下去,很快连他们都会支撑不住。

  但皇上不见他,明摆着是不想听他劝。

  “我没想到,贤王一离京,朝廷便会成这样。”

  燕承感叹道。

  先前他以为将那些贪官全处理掉,朝廷与云国便会变得更好。

  但现在,贤王一离开,昀帝便开始行动,反叫他明白,贤王何止是不能离开京城,还不能出任何事。

  他在京城内,宛若一根定海针,定着人心,谁都不敢明面出手。

  他一离开,这局面就变得不平稳了。

  一个奸臣,作用却大得叫人惊讶。

  这样能稳定局面的人,还能称为奸臣吗?

  这个疑问,在燕承心里头萌芽,也让他开始怀疑,当初针对李景宴,到底是对还是错。

  越跟李景宴接触,他就发现李景宴不似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老赵,昊帝去世后,你与贤王的关系还如先前那样吗?”

  “你说,贤王到底是好还是坏,到底是奸还是忠,他所做的究竟是为了云国还是为了自己。”

  燕承迷茫道。

  他脑子笨,不如赵佑这些文人的脑子聪明,想事情也只是一根筋。

  昊帝在时,他也只当李景宴是个孟浪王爷,虽有些不喜他,但却不到讨厌的地步。

  昊帝去世后,他才开始针对李景宴,因为李景宴表现得太强势了,犹如隐忍许久,骤然锋芒毕露般,不管是行事还是手段,都像是变了个人般。

  在那之后,赵佑与贤王好像也没了来往,纵是在朝廷上,赵佑偶尔也会反驳贤王。

  他当时还以为,赵佑也与他一样,察觉到李景宴别有用心,所以才对他疏远。

  但先前看到赵佑跟李景宴一起下棋时,他才明白,赵佑私底下跟李景宴的关系不错。

  错,错了,是关系非常好。

  赵佑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若李景宴真十恶不赦,莫说他是王爷,就算他是皇上,他都不一定会待见他,更不可能会跟他下棋。

  所以他迷茫,现在他只希望,赵佑能为他解惑,能给他指一条明路。

  “贤王从未做过对不起云国的事。”

  赵佑扫了眼燕承,犹豫了下,回答道。

  这个答案,解了燕承心里的疑惑。

  赵佑这么说,等同于在告诉他答案。

  这话,燕承听得耳熟,因为先前燕喻也与他说过。

  只是一想到李景宴所做的种种,他便有些怀疑燕喻那话的真实性。

  但现在连赵佑都这么说,看来,真是他错了,还是大错特错那种。

  “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才对,一切都太晚了。”

  燕承感叹道,又喝了一口酒,似在借着这酒解愁般。

  “云国可是昊帝最在意最喜欢的地方,他将自己的一生都扑在云国上面,贤王最喜欢的便是他的皇兄,他又怎可能会做出对不起云国,对不起昊帝的事呢?”

  赵佑回答道,眼眶湿润。

  先前不与燕承说,是怕燕承知道后反会选择站李景宴这边,李景宴的势力太大,若再加上个燕承再加上个他,何止是朝廷上下的官员会不满,兴许连昀帝心里也会不满。

  一个臣子,本就一手遮天,在朝上的份量重,若是身后站着丞相与将军,势力远大于昀帝,那天子在他人眼中便成了傀儡,只需他人三言两语挑拨,昀帝与贤王必会反目,昀帝心里也会对贤王心生芥蒂。

  当时昀帝太弱又年幼,所以身为李昀唯一亲人的李景宴才要变得强大些。

  若不变得狠辣果断些,又如何扶持李昀,让他成为一代明君?

  所以,他只能假装与李景宴关系一般,暗中帮他,不敢明着来。

  当然,若是李景宴做错了,他也会直接开口反驳。

  至于私底下,李景宴在京城时,倒是隔三差五会上丞相府来跟他下下棋,聊聊国事。

  只是,怕被人撞见,所以李景宴许少从正门那边来。

  估计连他府内的下人跟家眷都不知李景宴京城来丞相府这事。

  但现在,贤王离京,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就是让燕承知道了,也无所谓。

  而且,燕承也该知晓李景宴的苦心了。

  每次听得外面的人骂李景宴时,他心里也是不好受。

  该受人称赞的,却被大街小巷的人谩骂。

  没有李景宴,哪可能会有云国。

  若不是李景宴,说不定,说不定在昊帝去世后,这云国的皇帝该是三王爷李英,而非李昀。

  “他比任何人都盼着云国好。”

  赵佑继续道,却又哎了一声:“但现在的云国,却乱作一团。”

  “若是贤王回来,怕是…要对皇上失望至极啊。”

  赵佑神情暗淡。

  他原以为只要他们假装跟贤王关系不好,让他们觉得他们能牵制住李景宴,便能稳定云国,稳定朝政。

  但,昀帝王这些天的操作让他醒悟过来,昀帝从未相信过李景宴。

  若是李景宴知道此事,怕是…

  要对李昀失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