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安凤眸弥漫上一层恐惧,将少年从木桶里抱起,双臂颤抖。
药浴明明是温热的,可少年却浑身冰冷,陆谨安下意识伸出手指,探向少年的鼻尖。
还好,还有呼吸。
陆谨安送了口气,将少年放回床上,用帕子擦干他身上的水渍,盖好被子。
俯身查看,不像是溺水昏迷。
她犹豫着看向药肖长老,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束手无策。
药肖长老也没想到,沈应淮泡药浴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眉头紧皱,额间刻上深深的皱纹,上前几步,用手指轻掀开沈应淮的眼睛,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按住少年的手腕把脉。
良久,药肖长老缓缓叹了口气。
他没有想到药浴的副作用,会在沈应淮身上这么突出。
陆谨安秀眉轻蹙,“怎么回事。”
语调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惶恐不安。
药肖长老将针灸包打开,一边将药用的银针取出,一边给陆谨安解释。
“他这段时间应该本来就气郁结心,加上药浴包的催化,情绪骤然崩溃,这才有了轻生的念头。”
轻生……
陆谨安嗓音沙哑无力,“所以,他不是因为突然昏迷,才溺入水中的。”
从门外进来送点信的久朔,自然也听见了这番话。
他内心一咯噔,阁主是不是最近,偏执症又发作了……
久朔想了想,阁主虽然让他隐瞒着,可是为了阁主以后的安全着想,他还是应该告诉夫人,也避免两个人产生什么误会。
他将点心放下,没有打扰正在施针的药肖长老,轻声喊着陆谨安。
“夫人,关于阁主的情况,我有件事想告诉您。”
陆谨安转身,点头算是答应,又看了眼床上的少年,才示意久朔跟着自己出门。
“什么事?”
陆谨安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疲倦。
久朔挠挠头,语气犹豫,“我自小跟着阁主,他自从进入玄钟阁后,便一直乖巧示人,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阁主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看書喇
“直到有一日,阁主突然表现出浓烈的厌世情绪,老阁主询问了很久,他怎么都不理,甚至有了自杀倾向,后来还是请了问心院的前辈过来,才知道原来阁主一直都有很严重的偏执性格。”
“后来经过老阁主的爱护,和问心院前辈的治疗,甚至带阁主去了现世的心理医院,经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阁主的那种偏执心理才慢慢消失。”
陆谨安静静地听着,“所以,你是想说他现在的偏执心理又出来了?”
久朔点头,“夫人,阁主的安全感来源一直是您,他也害怕会因为治疗不成功而……”
“所以,可能有这种情绪的出现,在加上药物的催化,才会情绪崩溃。”
陆谨安若有所思,凤眸里情绪不明。
“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说到,“你过去帮久寒处理尸傀,有什么棘手的情况,就派人来告诉我。”
“是。”久朔应声。
陆谨安迈步走回房间。
此时,药肖长老的针灸已经接近尾声。
他收起最后一根针,又查看了一下沈应淮现在的状况,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事了。”
陆谨安放下一直悬着的心。
“药肖长老,这个药浴包的药性这么烈,还要让他继续泡吗。”
药肖点点头,“没有办法,这个药包是老阁主还在世时,研配了一半的,我只能勉强的将缺少的几味药补齐。”
他收好针灸包,“我去准备几服稳定情绪,根治郁气的药,还麻烦你吩咐人,按时煎给他喝。”
陆谨安点头,目送药肖长老出门。
这段时间的忙碌,加上今天骤然绷紧的心情,让陆谨安也有些疲惫,她将让人进来将木桶收拾好,和衣躺在了沈应淮身旁,闭眼假寐。
——
接近傍晚,沈应淮才醒来。
他缓缓睁眼,睫羽颤动,看到了熟悉的床幔帷幕。
沈应淮知道自己没死,虽然昏迷,但是在针灸的时候是有意识的。
但他以为是药肖长老发现了自己。
陆谨安不在。
沈应淮转动眸子,确认没有看到陆谨安的时候,胸口起伏了几下,虚弱的身体撑不住他起身。
窗外已经有夕阳了,他昏迷了将近一天,可是醒来的时候还是没看到陆谨安。
沈应淮低低咳嗽两声,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唇角也干裂起皮,看起来可怜极了,可他恍若不在意似的,眸光看向床幔边,用来勾住帷幕的铁钩子。
他极力挪动身子,伸手去够。
陆谨安和久寒久朔,一起处理完所有尸傀,担心身上的血腥味会冲到沈应淮,就先去洗漱了一下,而后去小厨房端上药肖长老开的药。
她走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陆谨安眼皮一跳,冷声训斥。
“沈应淮!”
陆谨安将药碗放在床头,一把夺过铁钩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对沈应淮怒目而视。
沈应淮愣怔,直勾勾的盯着陆谨安,眼神不敢置信。
“姐姐……”看書溂
沈应淮额间的碎发散乱,嘴唇都有些颤抖。
他以为,陆谨安不会再回来了。
他颤声,嗓音虚弱无力,带着浓厚的尾音。
“姐姐……抱抱。”
让我确认,你是真的没有离开。
陆谨安站在床边,凤眸里浸着后怕和担忧,还有一丝对沈应淮的无奈。
唯独没有让沈应淮害怕的冰冷。
陆谨安俯身,拦住少年的身体,语气还是有些低沉。
“又想自杀?”
“死了一遍没成,又想死一遍?”
“沈应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怕死呢。”
感受到陆谨安温热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沈应淮这才有了一丝实感。
他一双桃花眼终于有了神采,不再是空洞一片。
“我不是……”
“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少年的声音颤抖,带着浓烈的惊惧,身体下意识的往陆谨安怀里缩。
“上午不是你说,要我离开吗。”陆谨安指腹按住少年泛红的眼尾,拂去他的泪。
“不是,我当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
“好了,我知道。”陆谨安没有再让少年解释,她微微直起身,先把床头的水杯端起,喂少年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