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歆谨慎地用袖摆兜住，居然是一颗夜明珠。
比赏花宴当作彩头的那三颗东海夜明珠更大更亮，在月光下隐隐闪着荧光，一看就更珍贵。
穆歆拿起来盘了盘，手感不错：“为什么送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穆歆可不想再做亏本买卖了。
褚承泽本打算说是谢礼，转念一想，又换了个说法：“赏花宴的第一名的彩头。”
穆歆顿时心花怒放，喜滋滋道：“不愧是太子殿下，眼光就是独到，若论意境，该是我拿作画的头魁。”
可惜用余玉贤和金波旬花做的画，她不能认领，更不能参与评比。
褚承泽看着笑眼弯弯的穆歆轻笑，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听到好话就开心。
“怀亲王府不复存在，褚承安忙着纳侧妃，你不用再担心了。”褚承泽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废话、
果然，穆歆把玩着夜明珠，一脸莫名地看向他，清澈的眼睛里毫无忧虑。
从认识穆歆第一天起，褚承泽就发现她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淡然，似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困扰。
有时褚承泽会忘记穆歆只有十二岁，把她当作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有时又会自责，不想让她看到那么多肮脏罪恶的争斗。
穆歆只是一个有些特别的小姑娘，不该被他拉进这世上最凶险的泥潭。
“南昼，回府。”褚承泽不想再说话，将缩在角落的南昼叫出来，于夜色中返回太子府。
若是可以，褚承泽希望穆歆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就当是完成他幼年时的愿望。
南昼没做完糕点就走了，穆歆还有些惋惜，将夜明珠摆在床头，决定要接受事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佬，在失学多年后，将重返学堂，学会怎么当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辗转反侧半个时辰后，穆歆瞪着一双失眠的大眼睛，终是意难平。
她怎么就不是雷系异能，否则今晚就可以趁月黑风高，一道雷劈了学堂。
第二日，穆歆带着上坟的心情的被盈缺打扮着，春桃在旁叭叭汇报着这些天穆府发生的琐事。
什么婉姨娘趁卫氏回娘家，哭了一场就提前解除禁足，实在无耻。
穆老太爷将于半月后访友归来，喜事一件。
穆妍把赏花宴得来的彩头扔进了池塘里又捞出来，可怜可笑。
春桃声音清脆，语速极快，每讲一桩事还要添加自己的评价，听得郁娘子都忍俊不禁。
收拾完妥当，穆歆在父母殷切的目光中，坐上了驶向女学的马车。
“四妹妹，你今日是去丙班，我和两位姐姐都在甲班。”穆芸柔声向穆歆介绍道，“女学按考核成绩分班，刚入学都会被安排在丙班。”
穆歆原本在闭目养神，不想跟穆氏三姐妹虚与逶迤，没想到穆芸这么快又恢复成温柔姐姐的模样。
“多谢二姐姐。”穆歆也不着急，虽然她怀疑穆芸不是穆二老爷亲生的，但这年代没有亲子鉴定，还得徐徐图之。
穆萱瞟了一眼打扮得精致可人的穆歆，状似体贴地开口：“四妹妹，虽说丙班是女学最差的一个班，但每年考核不过，还是有可能被退学的。”
穆妍没搭茬，心里却在冷笑，单凭穆歆的嫡女身份，女学就不可能冒着得罪穆尚书的风险让她退学。
穆萱在穆府被太夫人纵容着长大，在外也总跟家世平平的嫡女交好，怕是真的忘了什么叫嫡庶有别。
穆歆闻言精神一振，竟有这等好事！反正她不打算嫁人当贤妻良母，完全不用在意虚名。
“妹妹，来这里！”
穆歆刚进女学，就看到卫竹西难得穿得像大家闺秀，正毫不矜持地冲她招手。
“三位姐姐，我先去上班了。”穆歆也笑着回应卫竹西，然后跟穆妍三人告别。
“四妹妹万事小心，若有什么问题，随时来甲班找我。”当着女学先生和同窗的面，穆妍又端起了长姐的架势。
“姚家姐姐呢？”穆歆走到卫竹西身边，发现没看到姚大小姐。
卫竹西一脸嫌弃：“那个坏丫头，趁我没来女学，居然考到乙班去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穆歆很遗憾，若是姚大小姐在，还能丰富下课余时间。
卫竹西挽住穆歆，嘱咐：“妹妹，你可别太上进，甲班乙班，都不如有我在的丙班。”
穆歆自然没有意见，丙班就很好，她在退学的边缘起舞。
可惜，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穆歆凳子还没坐热，就被女学的山长纪先生带到了甲班，与卫竹西就此分离。
在纪先生的介绍中，穆歆得知她之所以要站在甲班接受一众才女的眼神洗礼，多亏了郭祭酒的大力举荐。
原本穆歆初入学，应该被分配到丙班，循序渐进地学习。
偏生郭祭酒只恨不能让穆歆以女子之身进国子监，得知她今日入学，大清早去找了纪先生的夫君阮翰林，硬是让穆歆破格进了甲班。
若不是穆歆知道郭祭酒是个热爱教书育人的好先生，都要怀疑他是蓄意报复。
因为距离考核还有一段时间，现在甲班的女学生都互相做了小半年的同窗，彼此间很熟悉，位置也是互相商议着定下的。
如今多了一个穆歆，纪先生也不开口，怎么选座位，就成了第一道难题。
穆芸正要招呼穆歆，就被身边的好友扯了一把，只能抱歉地对穆歆一笑，无奈地坐回位置。
穆萱暗骂一声虚伪做作，和穆妍一样选择了沉默，反正甲班没几个看穆歆顺眼的，她也不必装姐妹情深。
纪先生并非故意为难穆歆，只是不太相信郭祭酒对穆歆的评价，棋品见心性，若是她真如郭祭酒所说，肯定等处理现在的情况。
穆歆环顾一圈，总觉得在场的名门闺秀们，都长着一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脸。
除了穆萱，她在穆歆眼里只有一张傻脸。
“穆四小姐，可愿坐在我身边？”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对穆歆抛出了橄榄枝。
穆歆寻声看去，竟然是文三小姐，她看起来状态比赏花宴时好了不少，眼神也不再哀戚。
文三小姐身旁的位置本来是文五小姐的，如今空了出来，其他人一想到那些坊间传闻，就膈应得不想坐。
穆歆还挺好奇文家姐妹后来发生了什么，听说吏部尚书文大人被御史弹劾宠妾灭妻，也不知文三小姐在家的处境如何。
“文三小姐相邀，自是乐意之至。”穆歆刚坐下，就收到了文三小姐塞给她的小纸条。
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穆四小姐可知，太子的侍卫北夜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