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帝并未给出明确答复，只是让众臣散去，单独召见了顾相和杨良翰。
褚承泽放慢脚步，等其他人匆匆绕开暗夜军离开后，开口道：“武安侯留步。”
“殿下找我有事？”萧向安让七姨娘等人继续走，独自乖巧地站定，疑惑地问道。
褚承泽低头看着萧向安，目光从他浓长的睫毛下透出冰凉的寒意：“她救了你。”
“我很感激。”萧向安握紧虎符，微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穆歆的手，并不温暖，却坚定地一直拉着他。
“记住你说的话，自视太高是很危险的。”褚承泽不再多言，说完就大步离开。
留下萧向安静静地站了许久，直到七娘娘返回来催才回过神来，太子殿下的关注点，似乎很不一样。
御书房内，洪熙帝脸色沉得要滴出水：“破军要找，但不能让萧家继续肆意妄为。”
“朕要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顾相斟酌着回道：“暗夜军如今在风口浪尖，萧家满门又只剩六旬老妇和七岁幼童，再出意外恐落人话柄。”
暗夜军此前虽从不露面，在天下人心中地位却相当崇高，一杀阎瑞祥，二诛蔡京伦，都是祸害无数百姓的大奸臣。
洪熙帝何尝不知道这点，只是不能忍受被愚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杨良翰将毕生的才智都用在了这几天，积极地出谋划策：“陛下，萧家人不愿坠暗夜军之名，大可安排一个监军去压制萧向安。”
顾相却不敢小看萧向安：“陛下，武安侯虽年幼，却不是易与之辈，监军之人不可轻率。”
杨良翰投靠的是五皇子，跟三皇子的外祖父说不到一处，反驳道：“顾相多虑了，萧向安不过是按照萧家老夫人吩咐行事的傀儡。”
“下官女儿养了他七年，一月前还是为了一颗蜜饯当众哭闹的无知幼童。”
“顾卿认为何人适合当监军？”洪熙帝心知以萧家的风格，再提将暗夜军改为锦衣卫一事，只会连南疆的一千多人都废了。
顾相只当不知洪熙帝的试探，直言不讳：“卫家扎根南疆，林世子桀骜不驯，最适合的是琅琊郡王第三子，董烨然。”
“郡王之子身份尊贵，岂不是抬举了这些残兵败将。”杨良翰坚定地站在顾相对面，“况且萧家老夫人心思狠毒，指不定会下黑手。”
“杨大人对萧家如此了解，何不推举一人？”顾相眉毛微挑，诚心发问。
接收到洪熙帝投过来的眼神，杨良翰急中生智，想出一个绝佳人选：“穆四小姐！萧向安曾在京兆府当众说要把虎符送给她，周围的百姓都听到了！”
洪熙帝沉吟半晌：“听说穆老太爷非常看重这个孙女。”
若不是这个横插一脚的穆氏女，暗夜军就会落入杨家之手，今日种种也不会发生，杨良翰早已对穆歆恨之入骨。
“让一个闺阁少女担任监军，正适合萧向安带领的蜂营蚁队。”杨良翰顺着洪熙帝的想法游说着，“以后百姓提起暗夜军只会觉得是一个笑话。”
顾相沉默不语，想起孙子顾莫卿与他说的话，如果三皇子和武安侯夫人都是在穆歆手上吃的亏，他也需要一个契机去验证对方的危险性。
“宣穆正则。”
穆大老爷原本对穆歆没什么看法，老爷子愿意带在身边教养就当解个闷，他不明白为何吴氏要为此闹得家宅不宁。
不过是个女子，老太爷再看重，过几年出阁后也是别人家的媳妇，他连自己两个女儿的教养都不怎么关心，一概扔给夫人负责。
然而此时宣布完洪熙帝的口谕后，看着一脸惊喜的穆歆，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侄女不是一般人。
“祖父！”穆歆没想到天生真的会掉馅饼，“孙女算的卦对上了！”
老太爷将手上写着董烨然名字的纸团一扔，闷闷不乐道：“你那叫抓阄。”
“都是天意，祖父何必拘泥于形式。”穆歆心情大好，将写着自己名字的纸团进回来捋平，美滋滋道，“大伯父，皇上可曾说过让我何时上任？”
原本祖孙二人在谈论洪熙帝的心思，后又说到怀虚道长的神通广大，穆歆怀疑对方可能有预知能力，刚说出猜测就被祖父一顿教育。
从云和风、星象、二十四节气一路说到蚂蚁搬家，穆歆被迫重温了诸多判断气候的方法，只恨自己一时嘴快。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穆歆立刻做了四个写着名字的纸团，扬言要以天命预测天命，看能不能猜中最后结果。
“父亲，歆儿一介女子，如何能做监军？”穆大老爷避开穆歆期待的眼神，只向老太爷求助。看書喇
这结果完全出乎老太爷的意料：“今日都发生了何事？”
穆大老爷任翰林院学士，平日里只在翰林院内编书，不需要上朝，被传召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此时也就知道个大概。
“原本今日要定下锦衣卫指挥使，怀虚道长上朝后说有破军伤到紫微星，皇上就要派人去寻。”
“而刚继承爵位的武安侯带一百多暗夜军求见，怀虚道长又说武安侯是命坐七杀，可以找到破军转世。”
“皇上散朝后召唤儿子去了御书房，开口就说歆儿当监军。”
“你去御书房时，还有谁在？”老太爷听得直皱眉，老大常年在翰林院，政事上远不如老二敏锐。
穆大老爷见父亲皱眉，立即补充道：“顾相和太常寺丞杨大人，杨大人的语气特别急切。”
老太爷看向穆歆：“杨良翰此人心思不正，睚眦必报，他推举你必定不怀好意。”
“坏心也可能做好事，”穆歆卷起袖子磨墨，笑容里尽是自信，“祖父放心，孙女已经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