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衍呆滞片刻, 脸上流露出堪称费解的神情。

  眼前这家伙总是给他保守的内心带来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方总裁凝视着他,发自灵魂地问:“……不会挂到你吗?”

  宋知皱眉,绷紧嘴唇想想, 老实回答:“确实,有点挂蛋……”

  方成衍咳嗽一声,别开眼睛:

  “明天去买裤子吧。”

  他的视线落到被子印出的身形起伏上, 又来了一句:“你要是喜欢在阁楼里裸着晃来晃去。”

  “我也不会介意。”

  “……”

  宋知赧然。

  “我就是睡觉时候脱脱, 裤子有,在那儿呢……”

  他指指放在一边叠起来的长裤,布料没有弹性,穿上睡觉的话, 的确难受。

  “我穿它睡觉,肯定睡不着。”宋知解释完,不准备继续这话题,朝方成衍掀开一点被子。

  “你还进不进来?”

  方成衍握住他递来的被角, 实在无法对其下的白皙躯体熟视无睹。

  屋内黑漆漆的,男人眼底有光芒闪动,他幽声说:

  “我怕我也睡不着。”

  宋知直接不说话了。

  他把下巴稍微往被子里埋了埋,装作没听见, 略显害羞的神态有一股阅历不深的青涩, 怎么看怎么诱人。

  方成衍心里有一把火在烧, 被子握在手, 随时想给他扬手掀了。

  “那我穿上?”

  “不用。”

  “你快进来吧,我头晕,直犯困。”宋知恳切道, 他的酒量只有一滴那么多, 现在眼皮打架, 只想睡觉。

  方成衍盯着那具修长身体,终于有了动作。

  在宋知身边躺下的一瞬间,后者把带有自己体温的被子盖上来。

  一床一米五宽的棉被,覆盖两个成年男性,属实有点紧张。

  宋知凑近,贴在方成衍身上给男人那侧掖好,又转身掖严实自己这边儿,找了个舒服姿势,勉强算都盖住。

  方成衍闻着他身上清爽回甘的味道,默默无言。

  “……”

  谁一开始也没说话,屋内同外面一样,静得可怕。

  宋知面朝方成衍这边,与他紧紧贴在一起,黑夜里的一双眼睛睁着,炯炯有神。

  阁楼的被子轻微潮重,到底没酒店的轻柔暖和,宋知觉得真是对不住人家,本来方成衍订了房间,住的好好的,要跟他过来遭这罪。

  想到这里,他又把被子分过去点。

  躺了约莫二十分钟,黑灯瞎火地,方成衍又起了身。

  “你干嘛?”

  “睡不着。”方成衍披上外套:“出去待会儿。”

  走去楼梯口,打开那里的小窗,然后,在那里抽起烟。

  宋知见他这样也翻来覆去难入睡,过了不到三分钟,跟着从床上爬起来。

  把被子左一下,右一下搭在身上,把自己裹得像个古代公主。

  外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方成衍看到宋知下楼,怕他跌倒,伸长手臂,把人牵到身边。

  小窗外面的天空浓云密布,月亮也被遮掩。

  宋知走到方成衍面前,大咧咧伸手:“也给我来一根。”

  他好像见不得别人抽烟似的,看见那玩意儿,自己也想参与其中。

  方成衍微不可查地皱皱眉:“你……”

  宋知已经把烟盒从他口袋里抽出来了,往嘴边叼住一根,又过来要火。

  左手在被子里扣紧临时充当衣服的棉被,右手腾出来点烟。

  方成衍并非十分情愿地叩开火机。

  一片漆黑中,橙黄色的火焰包裹着蓝色的内焰一刹那从气阀里迸射而出,照亮楼梯一隅。梭形的火苗在气孔上热烈地燃烧,宋知低头过来,眼神淡淡。

  领口呈V字,露出白皙胸膛,皮肤细腻光滑。

  他浑然不觉,重重吸吮一口,让缓慢灼烧的火星忽然在烟身上迅速向上攀爬。

  宋知觉得男人的烟味道不同寻常,但具体是哪里好,他又说不出来。

  见方成衍手里的烟即将燃烧到尽头,他疑惑地问:

  “有那么好抽么?”

  方成衍看得沉默,掸掉手里香烟的烟灰,回答:“没有。”

  “……”

  “你……一年都这么过来的?”宋知转头看向他,小心翼翼地问:“上瘾了?”

  “嗯。”

  “……”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宋知忧虑起来。

  男人简单地声称一句不知道,然后抬头仰望小窗里的一弯月亮。

  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大概是因为时常困在郁闷的情绪里走不出来,而方成衍本身的生活方式简单乏味,找不到什么足以排解烦恼的消遣方式……

  尼古丁抵达大脑的那刻,人才能轻松愉快一些。

  于是他一根接一根地抽,接连不断……

  宋知主动抱住他。

  凌晨时分,他们站在楼梯口,说了好多话。

  互相问清楚彼此在这一年内都做了什么,好像这样,就可以填补掉心上的一处空缺。

  话越说越久,聊到方长云,聊到方晟,又牵扯起男人小时候的事。

  方成衍说他从小喜欢收集遥控汽车,零件精巧、等比例缩小的正版汽车模型动辄几万块,在很小的时候,它是作为奖励出现的,所以方成衍习惯为达成目标而努力,也没有他争取不到的事。直到宋知出现,他差点折断方成衍一生恪守的信条,好在,结果最终是好的。

  长大以后,他如何顺利在国外完成学业,如何进入公司,开始上手学习经营管理,宋知听完只觉得无趣。

  活到现在,他出格的事一件没干过,有什么意思?

  “你呢。”方成衍靠在墙上,揽住宋知的腰,抛来问题。

  后者回想一番,干的坏事一时太多,竟无从启口。

  小时候住大院儿,跟陈柏宇项彬他们上房揭瓦,踢球踢碎别人玻璃,这都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他喜欢使坏,喜欢说不着调的话,这得溯源到宋国啸身上。那时候宋国啸还没升到厅级,晚上应酬很多,宋知每天晚饭跟着他爸妈出门,基本上是在应酬桌旁边长大的,人情往来频繁,大人虚伪的那一套他都学会。别人叫他替他爹划拳,宋知脑子快,没输过,喊喝酒,他也丝毫不惧:“你跟我一小孩儿装什么丫挺的。”

  然后那人送了他爹一条软玉溪,宋知偷了,学领导的模样拿回幼儿园一根一根给小朋友们派烟。

  幼儿园老师一打开教室门,看见一群小比崽子们在小板凳上排排坐叼着烟的画面。

  宋知现在都忘不了她的表情。

  聊到两人终于都熬困了,宋知拉着方成衍回去睡觉。整一个晚上,他都紧紧贴在方成衍身上。

  第二天醒来以后,睁眼已是下午一点。

  让方总裁下午一点起床,真是想都不敢想。

  宋知扎在方成衍的怀里一动不动,四肢百骸没什么力气,也不想起来,就待在这儿,干脆不起来了。

  两人都百无聊赖没事儿干,泄洪的最后一天,水位飞快下降,宋知一会儿往窗户边看一眼,洪水就退下去一点。

  到了三四点,方成衍和宋知终于按捺不住,决心分头行动。

  方成衍去市场买菜,回来在厨房间开火煮饭。

  宋知到酒店取短裤,路上碰到郑大爷的女儿,她听说宋知回茶庄住了,麻烦他把鸡狗兔子带回自家屋顶上去。

  撤离站点养禽畜,大家实在是不堪其扰。

  ……

  男人吃完饭,刷碗的时候问起来宋知:“我那天从省会回来,你浑身都湿透了,去做什么了?”

  宋知正在往嘴里炫男人买回家的丰水梨,还有些不好意思提:

  “嗐……”

  方成衍抬眼:“说说。”

  “没发大水之前,我算过命。”他轻描淡写道。

  “算命的瞎子说我手相线不长,以后找到对象,俩人里头有一个阳寿短,死得早。”

  方成衍听得眼皮直跳:“那又怎么?”

  宋知:“那天你出差去了……”

  “我听到有人说有车冲进水沟里,出去找了一圈。”

  他看到方成衍的眉毛皱起来。

  宋知觉得那瞎子说话是有点可信度的,后来早死的差点成了他,所以方成衍找到他,又救了他,算是逆了天改了命?

  谁知道呢。

  “算命的瞎子说了,我感情线好,又粗,纹儿又密,还不开衩。”

  “咱俩以后好着呢。”

  “是吗?”男人把碗碟放回原位,擦干净手,对他说:“过来,我看看。”

  宋知把啃得干干净净的梨核放下,走过去,伸出手,掌心朝上。

  可对方哪是要看他手相的?

  男人拽住宋知手腕,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把人拉到怀抱里。

  “你……”

  “让你担心了,我很抱歉。”他说。

  “感情线好就对了,只要你没问题,我的心意绝不会有问题。”

  宋知手上沾了梨水,有些黏,无法回搂男人,两手抬高在半空:“你等会,我洗个手。”

  方成衍根本不松开:“我看到新闻,说清源镇是洪涝重灾区,我每天都记挂你。”

  “你呢,你这小二百五有想过我吗?”

  他很动情,不断问着:“不用看到我,是不是这一年在这儿待得高兴坏了?”

  宋知听到这话,立刻安慰他:“怎么会……你人虽然不在这儿,可楼在,我一看到它,我就想起你。”

  “这儿房子贼低,我走到哪儿都看到你的楼,修得那么高,想不看到都不行,不想你都难。”宋知说完,补充一句:“别管以前了……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喜欢你。”

  他感觉方成衍的身躯明显僵滞了一下,觉得肉麻,换了句:“我待见你。”

  “好待见你。”

  这句话不亚于一剂肾上腺激素,方成衍回应他:“我也喜欢你……”

  吻急躁地落下来,充斥着丰水梨的甜味。

  这个季节的梨子偏酸甜,本就刺激得宋知口中生津,亲吻的时候男人的挑弄让他不住地吞咽。

  气息紊乱,电流乱窜。

  他揽住方成衍的脖子,短裤的裤腰松紧带没什么太大的弹性,抱一抱,动一动,就往下坠,方成衍抱着人,感受到了这一点,一边吻一边顺手给他提上去,紧跟着,它又掉下来,提上去,又掉下来。

  ……随意掉吧。

  方成衍托起宋知臀部,把人整个抱起来,后者吓了一跳,腿缠在男人腰上,惊谔地问他做什么。

  随后,人被抱进卧室,放倒在床上。

  宋知一骨碌翻了个身,爬起来:“你要干什么?!”

  宋知简直懵了,郑大爷家的鸡狗兔子都在对面的房顶上,现在就能和他们对视。

  宋知及时向他亮红灯,非常理智地解释,有条有理:“这原本是我嫂子的屋,太潮了我才跟她换的,她这屋连个窗帘都没有,会被外面看见的。”

  “……”

  方成衍不为所动,还在颈间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地种草莓。

  “你别这样,我真害怕,方成衍……”宋知声音都抖了,想要去推,反被遏制两手,举高过头顶。

  “你看看外头,对面有一只狗,三只鸡,一窝兔子,跟畜牧厂似的。”

  方成衍终于肯说话,不再啃咬他脖子:“那有什么关系?”

  “你说有什么关系?”宋知简直惊骇:“让它们围观咱们俩干那事儿,你这么大个人了,你不害臊吗你!”

  空档两天的人,指责别人不害臊。

  方成衍不管他这么多:“少说点废话吧。”

  高大身躯,宽阔肩膀,完全压过来,探手扯下早看不顺眼的破短裤。

  宋知呼救又挣扎,气力不继,心里惊惶起来。

  可水里的鳄鱼已经盯了猎物好久,不会再像昨夜那样,潜藏任何心思。

  ……

  他好像真的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学乖,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真是一分一秒都撑不住,他时而昂头,时而把脸埋进男人肩膀上。

  ……

  “小知,我能这么叫你么?”

  宋知像虾子熟透了,面色潮红地默许。

  ……

  黑土松狗听见奇怪的声音,在对面房顶上顿住,竖起两只耳朵。

  它耳听六路,终于发现叫声来源,但只在玻璃窗后头看见一个皮肤雪白的后背。

  兴许知道那是宋知,平时总跟它玩儿、给它喂猫粮的人,翼德尾巴摇得欢极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颗晶亮眼珠瞅着这里,但不明白为什么这后背在一耸一耸的,它歪歪头,前进两步,摇着尾巴站在房沿儿,又盯着看了一会。

  直到一阵凉风过来,翼德打了个喷嚏,非常好奇地把前腿探进房檐儿外的水里,狗刨过来。

  方成衍面向窗外,宋知的腿架在他手臂上,男人淡淡瞥它一眼,没理睬。

  再看看怀里的人。

  模样乖的不得了,越看越喜欢,男人俯身吻住对方。

  嘴唇保持相贴,方成衍俯身就着这姿势,眼皮再度冷冷一掀,朝外面水里的狗看过去。

  黑土松这一刻终于看懂这两人光天化日的是在做什么,直接吓一大哆嗦,慌乱地在脏水里淹了一口,一路扑腾地狗刨回去了。

  方成衍被怀里的人专心地吻着。

  继续。

  反正他这辈子,也不会告诉宋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翼德:……要脸?

  脖子以下,该省略的都省略了,希望中午起来看的时候别锁,做个法:

  BYSBYSBYS!

  PS:总裁下限逐步随宋知降低,以后没有节操这种东西;以后放烹茶百道;茶庄不会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