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又瞥了一眼张斌，果然见他神情紧张了起来，便又继续说道：“不过就是船夫的底细我们也不知道。希望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或者什么市井流氓之类。
“希望菩萨保佑，千万不要让他们看见我们主仆二人，就见色起意，将我们两个先奸后杀、杀人越货，然后再抛到江里去喂鱼才好。”
说道这还哽咽了一下，“只要还留着一条命……”
“晓玉！”张斌扶额：“不要说了，我给你们想办法。”
“斌哥哥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叫总镖头为难吧？我们两个小女子的安全是小，镖局的名声才是大。”玉珰揉了揉眼睛，又故意说道。
“不不，刚才是我说错了，顾客的意愿才是最大。不论王公贵族还是贫民百姓，只要你出钱，我们就闭着眼护送。你且回去，明日我去找你。”
“那不行，你现在就去问，我就在这里等你。”
玉珰脸上有几丝得意之色，什么哽咽什么担心害怕也早都不见了。
张斌知道这又是着了她的道了，无奈说道：“今日总镖头出去了，晚些才会回来，你等着也是白等。”
“怎么这时候出去了？”玉珰又皱起眉头，喃喃说道。
张斌见状终于忍不住笑了，安慰道：“不差这一晚，明日我定然会去找你。”
“不行，”玉珰马上回绝到：“你不能露面，被顾家知道不就留下线索了？明日还是这个时间，还是我过来找你。”说罢站起身就要走。
“晓玉妹妹，”张斌拉住她的胳膊，带着点委屈的情绪小声说道：“平日也不过来瞧瞧我，今日有事才来，刚说几句话就要走了？”
玉珰的脸蓦然又浮上了红晕，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看你干嘛，你不是好好的？”
“看到你才好，看不到，就难受。”
“哪里难受？我看着倒是挺好的。”玉珰明知张斌又要胡说，微笑着把头偏到一边。
“这里难受。”张斌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难受的紧。要见到你才能好。晓玉，你答应我吧？”
玉珰脸色渐渐泛了白。她狠狠心将自己的手从温暖中抽出，抬起头看着张斌说道：“斌哥，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我就要随大小姐去京中了，日后能不能回来，几时回来，回来后还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你的心我知道，我没那个命，你也别想了，不如你、找个好好的女子成亲吧。”说罢转头就要离开。
张斌急了，再次抓住了玉珰的手：“晓玉，我张斌这一辈子，只想娶你。你虽然在顾家做丫头，但我会赎你出来。你要随大小姐去京中，我也便随你去。
“你想一辈子跟着她服侍她，都依你，但是你也要想想我，只要你同意了，这些我都会有办法的。”
玉珰一时只觉心中乱糟糟的，什么话也没说，将手抽出去便开了门走了。
玉珰回去的路上，照旧小心的绕了两圈，之后在一个布匹庄子下了车，进去买了两批布带了回去。
假装镇定的回了顾府，见无人盘问，才匆匆回了梦娴的院子。
她进了屋子来不及喝水，便和顾梦娴细细说了找张斌的经过。
不过她隐去了她和张斌后面的对话。现在最紧要的，自然是大小姐要逃出生天这件事，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但是顾梦娴早就知道她这个“斌哥”是何许人也。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顾梦娴便拉着玉珰的手说道：“玉珰，这次若是能够平安到得京中，我就送信给张斌，让他过去娶你回来。”
“大小姐，您说什么呢？”玉珰又羞红了脸嗔道。
她和张斌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不是家里出了变故，张斌说不定真的能娶她过门。
就是在顾家这几年，张斌也经常来探望她，若是平常的邻里关系，必然做不到如此。
只是像她对张斌说的，此番进京，能不能回来、几时回来、回来还有没有命活着都是两说。
带着主子瞒着家里跑出去，像她这样交了卖身契的下人，抓回来不必送官就可以由主家处理，到时候处以私刑，甚至乱棍打死，官府都是不管的。
命都保不住了，哪里还容她想这些！
“奴婢这一辈子都要伺候您呢。”玉珰拍了拍顾梦娴的手笑嘻嘻说道，“难道是大小姐嫌弃奴婢伺候的不周到？”
顾梦娴笑道：“就你最会颠倒黑白，你这张嘴呀！”
“若不是奴婢这张嘴，斌哥也不会答应。”
说到这她又有些洋洋得意，又跟顾梦娴绘声绘色的学了一些从前故意逗张斌着急的事情。
顾梦娴被她逗笑了，握着帕子擦眼泪，这才忽然发现，这段日子被那件事愁得要死要活，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敞开心怀的笑了。
于是再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将玉珰的身契也偷偷放在了衣物里。
不管日后自己的命运如何，玉珰应该有个好的归宿。
有了张斌帮着打点，一切都顺利起来。好巧不巧，正有一趟镖要送去汇安。
这汇安地处北方，虽不到京中，但是离得也不算远了，快马只有一日的路程，而且沿途都有村落，官路也平整宽敞，安全上已经不成问题。
总镖头也是个仗义的汉子，听闻张斌一说，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
总镖头常在江湖行走，这些于他来说都是小事。不多久便已思考周全，跟下面兄弟交代了一番，仅过了两日便将一切打点妥当。
顾梦娴走的那天，正是盛夏时节的凌晨。
南方雨水多，夜里刚刚又下过一场雨，天气闷热而潮湿。
走出门，但见外面雾气昭昭，将一切事物都隐藏在灰暗里，惹的人总想伸出手，将那雾帘撩开。
顾梦娴和玉珰一夜也没怎么睡，她们摸着月色换上男装，将银票随身带好。
又听外面更夫打更鼓的声音敲过四更，两个人才按着与顾忠约好的，来到了府院的西南角。
这里有一座假山，假山后和院墙之间有条甬路。
平时家丁巡视也只是路过，不会停留，因此只要计算好时间，还算安全。
顾忠在这里留了一架梯子，见顾梦娴和玉珰过来，来不及说话，扶着她们登上院墙，之后自己又先跳到另一面，和顾诚将主仆二人接下来。
顾梦娴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止不住又要哭。
顾忠低声道：“大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顾诚扑进梦娴怀里，抽抽噎噎的说道：“大姐姐，你一路保重。诚儿一定不会说的。”
梦娴万语千言说不出口，只忍着抽泣，流泪给兄弟二人行了个礼，便被顾忠催促着离开了。
在顾忠的目送中往前走，转过一个街角，张斌已经等在那里。见二人来了，同样话不多说，就带着她们离开了。
顾梦娴带着玉珰，就这么离开了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