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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纲

  王行看了干儿子王虎一眼,接着又去观察宴云河的神色,就听宴云河道:“不错,孤所说的八个职能部门,是每一个厂子都要有的,每个部门的管事对其所在的厂长负责,厂长统筹管理,同时也接受王府的监督。”

  厂长?王虎觉得这个称谓不错,他有信心担任肥料厂的厂长一职。

  若是按宴云河所说,那无疑会多出很多需要用人的地方,吴余圣心中已经开始思索该如何考核人员了。

  宴云河也知道这一点,“下一步就是面向王府全体的招聘,孤希望这次招聘做到公开、公平、公正,招聘公告下发之后,三天报名时间,选择自己能够胜任的部门报名,进行统一的书面考核,考题书写用简体字加注音符号,有能力者优先,考不过说明不合适。”

  这个时候能够看懂考题,并且回答出些东西的,无疑是有头脑的人,宴云河只提供一个平等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还是要看个人能力。

  “还有一点,”宴云河环视众人,“此次招聘男女不限,若是有女子报考,任何人不得阻拦,孤唯才是任,女子有能力也尽可来尝试。”

  他这话一出,底下的众人一片哗然。

  典仪钱立琛终于坐不住了,他直接出列对宴云河一拜道:“王爷三思,女子抛头露面实在于理不合,更何况这些厂里都是男人,冒然有女子进入,对女子声誉也不好,若王爷想要展示自己唯才是任,有的是其他法子。”

  钱立琛早就对宴云河的行为颇有微词,只不过,他自知自身是绑在摄政王这艘船上的。

  所以一直以来都默不作声,但这次他委实看不下去了,这才出面反对。

  钱立琛的反对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王府的侍女怎么说都是王府的人,这出去抛头露面,伤的可是王府的脸面,传出去,少不得让人说王爷荒唐。

  宴云河也不反对钱立琛,反而笑笑道:“孤之前就说过此次招聘要面向全体,怎么女子就不在全体之中了,她们不也是人吗?更何况大家一起学了这么长时间,付出了如此多的心力,怎能在检验成果的时候将女子剔除在外。”

  众人还是不敢苟同,就连钟百道都有些蠢蠢欲动,宴云河只好道:“诸位未免太过忧心了,或许女子们也和你们想的一样,到时候有没有女子愿意报考还未可知。孤只不过是想让大家看看,就连女子都可以报考,那其他身份的人,也都可以毫无顾虑地报名。”

  “这……”钱立琛还待再说些什么。

  宴云河直接打断道:“当初是孤要求女子同样学习识字的,也不能白白耽误大家的功夫不是?你们要是觉得男子整体不如女子,那就继续反对好了。”

  钱立琛坚持道:“男女有别,若王爷一意孤行,恐怕为世俗所不容。”

  要是在以前,他是断断不敢如此和王爷说话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宴云河既要表现的礼贤下士,那就不能随意发作,故而钱立琛的胆子也大了些。

  两性问题就是搁现代也还在撕扯,在这个古代封建时期,撕扯当然是没有的。

  因为此时的女性权利少的可怜,然而这不能成为被宴云河忽视的理由。

  宴云河并不觉得此时自己就有抗衡社会风俗的能力,所以在做一些决定时,宴云河通常会召集长史司的人共同探讨,就怕自己犯些错误,进而影响名望值。

  但,唯独这一件事,是宴云河必须要表明自己态度的事,即便赌上自己的名望,自己的寿命。

  “孤曾说过,孤的理想是要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这百姓包括男女,所以男女在孤眼中都是一样的。这府中的男女自然也一样,在孤眼中不以性别区分,只以能力高低论说。”

  宴云河看向钱立琛,“男女自然是有区别的,但女子的能力也不容否认,钱典仪说的话孤明白,你放心,孤不是一意孤行,将府中的侍女放入男人堆里,孤也担心有些男人道德品行败坏,所以女子考出来,任职只会在王府内。”

  接着,他转而对吴余圣道:“吴长史,这次若有女子有意愿报考,成绩优异的,就安排她们做孤的助理吧。”

  众人虽还有疑虑,但相比于府内侍女出外行走,还是在王爷身边伺候更能被他们接受。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助理是何职位,不过应该是干些红袖添香的事。

  吴余圣向来对宴云河的决议无二话,此时自然应下,钟百道像是看出了宴云河的打算,微微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接下来,宴云河说了些有关考题方面的事,多是他和吴余圣商量,提到部门职能时,和王府现有的职位对应,再向他们请教一下这个部门的侧重点,需要哪些能力云云。

  最后决定,考题确定之后就下发招聘公告。将此事告一段落,宴云河说起新成立组织的制度问题。

  “新组织和王府到底不同,孤打算重点以激励制度进行管理,提升员工的积极性,除薪酬外,还设有员工福利待遇,包括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此外有重大贡献的,除了荣誉外,还将享有分红。”

  宴云河接着说了一下他设想的福利待遇问题,包括此后的晋升渠道、员工培训等等,只听得一干人等目瞪口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像王爷这样好的东家。

  王行小心翼翼道:“王爷,咱们这样做,那岂不是要亏本?其实您只要多给些薪酬,就能让他们为您卖命了。”

  宴云河道:“孤不想让人为孤卖命,孤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孤希望你们也能谨记这一点,若是有与孤背道而驰的,最好现在就退出。”

  他说这话时,明明声音平淡无甚起伏,但众人还是从中品到那一丝不容抗拒。

  钟百道此时开口道:“王爷已经考虑的如此周到了,那新组织的名字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

  今天在座的诸位都听到了一些新名词,托赖于汉语言的博大精深,理解起来没有什么难度,对于王爷提出的种种新奇点子,他们大多抱着试一下也无妨的态度参与其中,此时听到要给新组织起名字,大家都不由看向宴云河,要知道,名字大多时候包含上位者的意图。

  宴云河点点头,“名字的话,「为民会」如何?孤的志向诸位早已清楚,这个组织也会成为孤理想的一部分,也希望它日后能成为更多人理想中的一块基石。”

  周玉道:“不错,简单易懂,与王爷的激励制度相得益彰,相信能够给百姓家的感觉。”

  宴云河道:“若是大家不反对,那就叫这个名吧。”

  众人自然是不反对的,传扬后世的为民会在今日成立之时,在座的无一人能想象它究竟有着多么大的能量,此时的他们,只把它当作王爷心血来潮新置办的产业,看中的也不过是能从中盈利几何。

  也只有寥寥数人,能从这个名字中看出宴云河的志向,并陪同他一路前行,为这个理想而努力。

  说完今日的主题,宴云河开始说些其他的,因着周玉的开口,宴云河首先对他说道:“孙简一事,让孤甚是失望,他在府中跋扈至此,竟无一人揭露,看来只是教人识字是不够的,还需教导些为人的道理。”

  周玉现在手抓王府的教育问题,听宴云河说失望,自然是先告罪,然后说道:“属下会在授课之余,教导他们法度,让他们清楚何为该做之事。”

  宴云河道:“如此甚好,除此之外,还需要他们知道权利与义务,不要让他们受了委屈,却不知申诉。也不要再养出孙简那样滥用权利之人。”

  周玉点点头,他思索着王爷口中的「权利与义务」,越想越深。

  这次议事,他们几乎商议了一天,除了开始确立大方向,之后就是完善细节,中午的饭食也是在议事堂用的,杨和同一手草书更是记到飞起,过后还要进行整理,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了。

  眼见着天色渐晚,议事也终于告一段落,众人纷纷散去,今日的事他们还需消化一下,只有钱立琛回头看了两眼议事堂的大门。

  之前的他怕摄政王谋反,现在的他,却发现了摄政王比谋反更让人惊心的意图,三纲五常,在这位王爷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别人或许会认为王爷想要用女子不过是心血来潮,只有直面王爷的钱立琛知道,这位王爷的眼神中唯有「坚定」二字,打破三纲五常,大郑朝的江山还有安稳日子吗?

  怀着满腹忧虑,钱立琛走出了王庄。

  议事堂内,吴余圣和钟百道还未离席,他们二人互看一眼,像是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齐齐看向上座的宴云河。

  宴云河面对二人视线,抬手示意道:“两位长史乃是孤的左膀右臂,有什么话尽管道来。”

  他的姿态颇为闲适,甚至是有些懒散的,劳累了一天,宴云河却是有些撑不住仪态了,但也并非是瘫成一团的样子,反而给人悠游自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