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神说我会遇见你【完结】>第268章 支棱(上)

  “小梵室友?”

  久等不到张信礼说话,宁晟凯有些奇怪,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张信礼眼神有点飘,道:“……我姓张。”

  “哦,小张,”宁晟凯说:“我年纪比你大,叫声小张应该也不算不妥。”

  “……”

  林瑾瑜的手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弄出窸窣的声响,他掌心温热,手指一点一点,敲在他身上,也不干什么,就一下一下勾着玩。(已修改)

  张信礼不知道他又想弄什么幺蛾子,整个人跟在做战前准备似的,一动不敢动,他没答宁晟凯的话,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没功夫,诗涵替他道:“哈哈哈,您是老板,随便叫就行了。”

  “还是要问问,征求征求当事人的意见。”宁晟凯看起来嫌单纯开车无聊,想聊聊天,他先和诗涵说了几句,问今天这事对她是不是有很大影响,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还行,确实是个事儿,不过说大也不大,”诗涵从包里摸出一支细款女士香烟,本来想点,又想起这是在人家车上,遂作罢:“大不了换个场子,我也不在乎。”

  “有路就好,”宁晟凯余光看见她的动作,道:“没事,这一车都是男人,又开的外循环,想抽抽一根。”

  诗涵笑笑,道:“不好意思,我烟瘾有点大。”

  “我瘾也不小,”宁晟凯朝后排道:“小张,你也不介意,是吧?”

  林瑾瑜一下一下无声地挑弄着金属拉链头,两三分钟后,他大概是玩够了,开始转而伸出手,拉过他的手腕握住……冬天衣服厚,可大概是喝了酒,林瑾瑜手心很热,那种感觉仍旧是十分清晰的。张信礼抖了下,一把捉住他的手。(已修改)

  宁晟凯道:“小张?”

  “不……介意,”林瑾瑜并不配合他,仍在挣动,想把手抽回来继续他的恶作剧,张信礼左手捉着他的手,跟他较劲,百忙中抽空回道:“随……意。”

  诗涵便点上了火,宁晟凯把她那边车窗降下来一条缝,散烟。

  林瑾瑜越发变本加厉,张信礼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动,他挣不开,索性也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了,转而开始“另辟蹊径”。

  路灯的光一栏栏,像一道道金红色的栅栏,从车窗上滑过。林瑾瑜面对着张信礼侧躺着,往上瞄了他一眼,被他抓着的手反抓住张信礼手腕,然后故意这么边看着张信礼,边凑近了些,隔着黑色牛仔衣,贴上去,直接用嘴亲了亲他手……

  张信礼大腿一抖,这还没完,林瑾瑜看着他的表情,亲完后勾起嘴角戏谑坏笑了下,然后加重了力度,改用牙齿沿着周围轻吻他手指跟手心。

  牙齿坚硬,不如唇舌柔软,放平时肯定会痛,可此时此刻,厚实的衣服阻碍了触感的传递,过于温柔的动作好似温吞水,虽然如羽毛般挠得人心痒,却不能带来强烈的刺激。

  林瑾瑜亲着他手,这种吻谈不上多么刺激,也不直接,那种感受更多是心理上的,和粗暴的生理刺激不同,它不会那么直接,却更加撩人。

  很少有人……能受得住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吻。

  张信礼被这突然的动作激得下意识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另一只手伸过去,绕着他脸颊,虎口张开,强行钳住了林瑾瑜的下颚。

  林瑾瑜扭脖子挣了一下,上身带动下半身,动作间不小心踢到前排座椅,宁晟凯跟诗涵立刻关心地往后看:“怎么了?”

  林瑾瑜收回脚不动了,看来他也不是醉得全无概念,纯胡来,他知道他现在做的事是羞耻的,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逗他、勾他。

  “没……怎么。”张信礼尽量表现得镇定,他手上用力,暂时制住了林瑾瑜,让他不能再自作主张搞七搞八……这和gay不gay的没关系,主要公共场合,还是在人家车上,边上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有两个大活人,简直不要太胡来。

  诗涵倒是没东想西想,她听完张信礼的话就转回去了,大概觉得喝醉的人无意识做出些动作很正常,宁晟凯却并未如此。

  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转过头,试图去看后排情况,然而万幸的是行车途中车内不能开灯,光线本就昏暗,宽大的椅背与椅背投下的阴影又阻隔了视线,宁晟凯张望一番,什么也没看见。

  “小梵还好吗?”他道:“有情况还是说一声。”

  情况倒确实是有情况,而且还不小,可跟他没什么关系,就在张信礼要继续装无事发生时,林瑾瑜借着自己身体和遮挡物的掩护,身体不动,手指却悄悄然上移,趁张信礼无暇他顾之际捏着他上衣外套拉链,往下拉了下来。

  “……”

  宁晟凯只觉张信礼眼神闪烁,好似想做些什么,却又强压着,保持不动,道:“小梵?”

  张信礼想阻止林瑾瑜,可宁晟凯目光灼灼,正直视着他,张信礼一动必然让他看出端倪。

  林瑾瑜闭口不言,浑似睡着了,只伸出手指从衣服下摆的缝隙里探了进去,摸到腰侧人鱼线,隔着布料,指尖一下一下轻轻挠他痒痒。

  “他……睡了。”张信礼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义地反复握紧、张开、握紧、张开。

  “是吗?”宁晟凯觉得他看起来有些怪,前面诗涵提醒道:“绿灯了。”

  宁晟凯只得转回去开车,张信礼松了口气,确定宁晟凯地注意力不再在他身上之后,他飞速伸手握住林瑾瑜不安分的爪子,目光向下,给了他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想把他手拉开。

  林瑾瑜显然不愿从命,宁死不屈和张信礼较着劲,俩人使出全身力气,于无声中开始举办第一届迈巴赫拔河大赛。

  来硬的林瑾瑜不占上风,眼看张信礼就要一寸一寸赢得胜利,他忽地翻了半下身,弄出些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声响来。

  诗涵与宁晟凯立刻重又转过头,问:“怎么了?”

  “……”张信礼不得已,只能暂时松了劲,林瑾瑜趁机把手挪回了原位。

  宁晟凯打着方向盘,道:“不是说睡了吗?”

  “是……睡了。”

  林瑾瑜这时候倒是很听话,很配合他,也不吱声,闭上眼装睡。宁晟凯看了会儿,没发现异常,又把注意力放到看路上去了。

  张信礼僵直的肌肉这才缓缓放松下来,林瑾瑜结束装睡睁眼看他,眼神示威意味十足。

  ……他总能想到一些稀奇古怪却十分有用的歪门邪道。

  “……”张信礼用眼神示意自己认输,想求个和,好歹让他把那啥外套拉链拉上。

  林瑾瑜本来就是想玩,当然拒不接受求和,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在张信礼手心挠了挠,然后慢慢……慢慢更贴近了些,舔了舔牙,冲他比了个口型,道:“你不出声……就不会被发现。”

  张信礼不能出声,反驳不了他,也没法阻止他,只要稍稍用强,林瑾瑜就会立刻故意弄出些恰到好处的响动,引得诗涵和宁晟凯来“关切查看”。

  他无计可施,林瑾瑜侧过脸,当他的脸颊和张信礼紧实的小腹缓缓贴在一起时,他明显感觉到张信礼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绷紧了,大概是因为紧张。

  紧张意味着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任何微小的刺激都会被感觉器官精准捕捉,身体变得更加敏感,它和兴奋有时是一对双胞胎。

  林瑾瑜勾了勾嘴角,他并未一开始就搞什么大动作,而只是这样,用柔软的脸颊无声地贴着,故意喷吐出一串温热的鼻息。

  温度也是一种刺激,林瑾瑜没看张信礼,他就这么侧躺着,维持着一个将触未触的距离,不断缓而实地用呼吸和鼻尖轻轻撩过。

  前排宁晟凯在和诗涵聊天,聊关于‘小梵’的话题,他问诗涵林瑾瑜是什么时候过来店里上班的,平时人怎么样,两人对这话题都挺有兴趣的,一时聊得竟挺热络。

  林瑾瑜开始逐渐加重力度,他知道张信礼哪里怕痒,故意用鼻尖跟脸颊不停蹭他腹肌的同时,手也不再闲着,而不住在他怕痒的腰侧跟手心来回轻挠。

  张信礼的手不自然地上移,好像想放他身上,但又不知道放哪儿好。

  一座之隔,诗涵说:“说来还得谢您,宁总,其实您不知道吧,小梵第一个大单就是你给的,也多亏了有那单子,我后来才能找到您联系方式。”

  “无心插柳了,”宁晟凯回:“那算大单?”

  “当然,一次上中四都算大单,您本身的消费累计额度又在那里,”诗涵道:“会有加成。”

  “我还从来没了解过你们业绩的计算方法,”宁晟凯礼节性地笑了下:“不记得点的什么了,只记得小梵挺有个性的。”

  张信礼一半心神在听他们聊天,一半心神放在林瑾瑜身上,除了柳下惠,这种撩拨大概没人受得住。

  林瑾瑜一直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中学时不必太刻苦也能拿到不错的成绩,学起这种事儿来也一样。

  朝夕相处间,他早已学会在情动时从张信礼细微的表情变化间去窥见他的喜好和身上的敏感点,且无师自通地明白这档子事不能急于求成,积累很重要,男人的性唤起很快,最高点持续时间也短,假如一开始就给予过于强烈的刺激,后面的感觉就不会那么强了。

  所以虽然他一直称得上非常主动地牵他手、看他,但一直都没真的做什么……那是种别样的情趣。

  “别弄了……”张信礼很轻地说了声。声音很小,在前排聊天声的掩盖下连林瑾瑜也只从他嘴唇翕动的形状猜出了他在说什么。

  但他当然是不会听的。

  诗涵对宁晟凯说:“……宁总,您当然不了解我们的结算方式了,没了解的必要,当时小梵好像对您挺……不那么上心,其实不是,他可能年轻,对谁都那样。”

  宁晟凯听出她是在为小梵说好话了,道:“没关系,”他笑笑:“我还挺喜欢的,很有趣……那天你也在吗?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瑾瑜用指甲轻轻沿他明显的肌肉轮廓线搔刮着,他感觉张信礼胸口起伏的频率加快了,手从他肩背上移到了没有衣服阻隔的脖颈间,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脆弱的颈间皮肤上小幅度来回动。

  诗涵说:“我在啊,刚好是一班的,笑死了,小梵……”

  两人就着小梵这个话题聊得有来有回,颇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意,浑然不知话题正主正在后排和他正牌男朋友搞一些少儿不宜的颜色事,这情景属实有那么些搞笑跟诡异。

  张信礼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显露出任何异常,诗涵很照顾他这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有时会故意问他几句或者提到他,让他多少也参与到闲聊中来,不至于产生一种被排斥和忽视的感觉。

  可惜这份好意张信礼暂时有些吃不消,这使得他在纵容林瑾瑜的同时还得分出精神去应付诗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扔过来的话头。

  “张,空调是不是开太高了,要不调低点?我看你……好像有点热。”诗涵穿着长裙,虽然里面还有加厚绒的保暖丝袜,可到底有些要风度不要温度,没仨男人保暖,这会儿以为是宁晟凯照顾自己,把暖空调设太高了。

  宁晟凯说:“热吗,这才22度,我觉得还好。”

  林瑾瑜在下面开始伸舌头,故意用舌尖去舔他手心,一下一下来回挑弄,张信礼感受到那种温热的湿意,整个人震了一下,脚不自然往里收了些。

  “?”诗涵道:“张,你是不是真不舒服啊?”

  “没……”张信礼否认得很快,他藏在阴影里的右手揪了下林瑾瑜的耳朵,示意他别太过分了。

  诗涵道:“我把温度调低得了。”

  张信礼确实热……他在诗涵的注视下把外套拉链拉下去一截,说:“……这样就行。”

  车转了个直角弯,宁晟凯说:“到了。”

  窗外一排排老建筑拔地而起,这里离小区内部还有几百米,但车没法再往下开了,因为没地方掉头,诗涵整理了下自己的包,开了车门后回过头冲他们摆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再联系。”

  “再联系,”宁晟凯也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这里没路灯,小姑娘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送你到楼下。”

  他待人接物的礼数一向很周全,诗涵没推辞,只叫张信礼在这儿看着小梵,两人便一起下车了。

  宁晟凯没拔钥匙熄火,随着车门关上的闷响响起,张信礼眼睛看着窗外,目送他俩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缓缓呼出口气:“闹够了没有?”

  没人了,林瑾瑜不必再假装睡着,他眨了下眼,仰面坐起来,然后转过去看着张信礼:“……没有,”他凑过去,看着张信礼深色的嘴唇,说:“挺有趣的。”

  他一只手手肘曲起,搭在张信礼肩上,口齿比去医院前清晰了很多:“不觉得……更刺激吗?”

  ……这点张信礼没法否认,‘可能被人发现’这点时刻刺激着人的感官,那种紧张感会和那什么快感混在一起,相互促进。

  他看着林瑾瑜的眼睛,那双褐色的眼睛里闪着戏谑而狡黠光——他都快忘了,林瑾瑜原本就是个喜欢新鲜,且很有些爱玩的人。

  林瑾瑜凑过来,好像示意张信礼亲他,张信礼道:“真不知道你是真醉还是装的。”

  “不是装的,头还有点晕,不过比进医院之前好很多,”林瑾瑜用鼻尖蹭他脖子,道:“这不重要。”

  他这样子给张信礼一种熟悉的感觉,和在店里时不大一样了,也和之前那段时间不一样,不激动也不易怒,更不患得患失,反复质问他到底爱不爱之类的……而就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以逗他,跟他闹着玩,不是因为并不确定,也不是因为不信任,从而想从生理上的亲密中寻求安慰,只是玩,非常自然。

  那是张信礼熟悉的林瑾瑜,爱玩,有些小孩又嚣张,在情绪上是完全主动的。

  尽管后来他意识到这可能是汉语里说的“回光返照”,但这一刻,那种熟悉让他真切地从心底升腾起了一丝欣喜。

  “亲个。”林瑾瑜说着,却不动,好整以暇等着他。

  “不要了,”张信礼一只手贴在他背后,拍了下他的背:“会被看见,不雅观。”

  “车窗单向的,外面看不见里面,你注意下他什么时候回来就行了,”林瑾瑜说着,搭着他肩,手往下伸,摸他腹肌,用气息贴着他耳垂,非常小声道:“你不是……已经开始那什么了吗?”

  那么一通弄下来,不那什么才怪,张信礼看他好似得意一般的表情,说:“你真的很……”

  说半句,他不说了,林瑾瑜道:“很什么?”他替张信礼把后半句补完了:“很……欠干,你想说这个。”

  张信礼默认了,林瑾瑜朝窗外看了眼,茫茫夜色中暂时还不见宁晟凯的身影,他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也挺欠干的。”

  总是啥也不说,那张总拽里拽气,好像特高冷似的的脸,让人很想恶趣味地……

  张信礼道:“没有人说过。”

  林瑾瑜说:“现在有了。”

  他们在发动机隐约的轰鸣声中对视,张信礼道:“那又怎么样?”

  林瑾刚刚那番话里满满都是言外之意,他怎么可能没听出来,林瑾瑜道:“你有那么不喜欢当0吗……”

  张信礼说:“要我说实话吗?”

  之前林瑾瑜也不是没提过类似要求,张信礼虽然拒绝了,但都很隐晦,很拐弯抹角,也许是不愿意对他说拒绝的话。

  林瑾瑜看了他几秒,在张信礼要出声的时候,他说:“算了,不用说,我懂了。”

  张信礼不说了,车外传来响动,是宁晟凯送完人回来了。

  林瑾瑜撇撇嘴,重新躺到他腿上,张信礼扒拉他:“醒了还装什么。”

  “没装,我真的头晕,”林瑾瑜颇大爷范地把他手推开,张信礼怕了他了,还想让他起来坐好,林瑾瑜把他手拍开,道:“嘘,宁晟凯就要回来了,咋俩再斗下去会露馅。”

  驾驶室车门应声而开,林瑾瑜秒闭上眼装睡,张信礼被迫配合他,回归没事人状态。

  宁晟凯上车的时候特意往后看了林瑾瑜一眼,见他仍是自己出去时的那个样子,连姿势也没变,问:“真睡着了?”

  张信礼拿衣服挡了下胯部,说:“嗯。”

  “也好,”宁晟凯开始掉头:“要不去我那儿吧,宽敞点,方便照顾。”

  两人的对话被林瑾瑜尽收耳底,张信礼道:“用不着。”他说了个地址,是一开始林瑾瑜在地图上看见的定位,宁晟凯听了,道:“这么偏,确定?”

  嘉定和宝山虽然算上海不那么繁荣的几个区之一,但作为上海正儿八经的下辖行政区,偏也说不上,再偏不会有小乡镇偏,更不用和真正的山区比,可宁晟凯说起这地方言辞间不可避免流露出诧异之色:“有点远,要开段时间。”

  这不废话吗,明摆着的事,张信礼没说话,宁晟凯开始往他说的目的地走。

  也许是考虑到少了个人,车里安静了很多,也没人再分散宁晟凯注意力,再胡搞瞎搞容易被当场逮住,林瑾瑜没再跟之前一样“嚣张”,不过仍时不时偷偷弄些小动作,好在这次张信礼早有准备,提前用左手把他手攥着压住了,右手则反绕着放在他下颚,让他无机可乘。

  林瑾瑜有点较劲,露出牙咬他放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张信礼像被炭火烫到似的飞快躲开,那样子又让他觉得很好笑。

  一段时间的沉默。

  “你们不住那边吧,这时候去那儿干什么,”宁晟凯开着开着车又开始找张信礼说话:“是……工作?”他猜道:“那边开发区多。”

  “开发区”是个委婉说法,宁晟凯猜得很准,张信礼答了句“是”。

  “我对房地产涉猎不多,不过这种时候应该会给双倍?”

  “是,”张信礼攥着林瑾瑜的手,说:“怎么?”

  “没怎么,就是好奇给多少,让你这时候不在家过年,还得把小梵也一块带过去。”宁晟凯道:“应该挺多?不然不能干。”

  上海外来人口多,春节期间是返乡高峰,许多工地缺值班的,会招一些人看着,给的钱不少……相对于普通服务业工作来说。

  张信礼道:“半天两百。”

  这个数字不能说低,发个传单一般半天只给50,还得到处跑,他这啥也不用干,就在那待着就行了,然而刚刚还说“应该挺多”的宁晟凯听了却道:“这么点,不值。”

  站在有正经、体面的工作的人的角度确实不值,区区两百块钱就得委屈自己在一连空调都没有,只能靠几百块的电暖器取暖的破平板房里待十个小时,还是在春节这种合家团圆的时候。

  宁晟凯道:“小梵让人点一瓶贵点的酒,提成就不止两百。”

  张信礼无言,林瑾瑜感觉到他攥着自己手的力量好像大了点,在心里喊道:我就爱待着啥也不干就赚200,我觉得值就行啊,又没让你去,你在这说七说八的。

  但他现在属于沉睡人士,不能说话。

  “我听说他是名校毕业,”宁晟凯好像颇为费解:“为什么现在过成这样?”

  为什么现在过成这样……这是个很难说清的事。

  宁晟凯看他不说话,又问:“你读过大学吗,还是职高?”

  张信礼说:“在读,只是不像你一样有个好家里。”

  这话听起来在讽刺他全靠爸妈才能有如今的事业,但也像只是单纯感叹,宁晟凯倒也不生气,只说:“我爸妈一般,中产家庭,我是自己做起来的,我想想……”他说:“那是……0几年吧,电商行业初具雏形,我在岗位干了几年,吃够死工资,跟几个同学一起下海,风口浪尖走很多回,后来慢慢才做起来。”

  林瑾瑜睁眼看着张信礼腰腹那块,心想:咦,居然不是富二代,白手起家的?挺牛啊。

  张信礼的心理活动和他类似,宁晟凯回忆了会儿,道:“……好像扯远了,我只是很好奇,一开始我以为你们是……职高或者初中毕业来上海找活儿干,为了钱去做那个的,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我是这么以为的。”

  这不奇怪,林瑾瑜的很多同事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

  张信礼说:“是为了钱。”

  “看得出,”宁晟凯说:“不过为什么只有小梵在做,你应该不是干不了这个吧。”

  张信礼回:“干不了。”

  宁晟凯道:“怎么会,我见过的大多数条件都没你们两个好,你和小梵怎么认识的?”

  林瑾瑜心说:怎么这么多问题,查户口吗?

  “上学时候认识的。”张信礼其实顶不喜欢别人叫林瑾瑜‘小梵’,好像林瑾瑜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从事某擦边球行业的人,那个人被很多人染指,和别人无比亲密,关系很好,但和他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他们只是普通的合租“室友”。

  “原来是学生时代一起过来的啊,”宁晟凯若有所思:“难怪,一般认识的感情不会像你们一样牢靠。”

  车在路上不急不缓行驶着,宁晟凯说话模棱两可,好像隐约意有所指,又像并无所指,只是表达字面意思,他和张信礼之间好似存在着某种诡异的默契,不必说得太白也对某些事心照不宣。

  又是好几分钟的沉默,宁晟凯驾车一路往北,越来越靠近目的地。

  林瑾瑜躺了有好半天了,他大动作不敢做,怕被发现,小动作则受制于张信礼,做不了,整个人憋得慌且无聊。宁晟凯还在以聊天之名问些、说些有的没的,林瑾瑜明显感觉到张信礼越听越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各自打拼可能会更好。”宁晟凯再开口时似乎想给他一些人生建议:“我明白现在很多学生毕业以后都喜欢去大城市,可是上海也好,北京也好,一线城市并不适合所有人,也不是只有挤在大城市才能过上好生活。”

  张信礼表示同意:“确实。”

  “你没想过回去吗?”宁晟凯继续说:“回老家,或者去近一点的县城,哪怕去本省省会,也会比在上海好,你们家庭父母辈的人脉、你们自己的同学都在那里,房租也低很多,会比你独自在上海好过很多。”

  “没有,”张信礼右手虎口贴在林瑾瑜脸颊上,宁晟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他不耐烦起来:“你问得太多了。”

  宁晟凯一向很知道进退的,社交时,在对方不耐烦之前他通常就会自动停下话头,留给彼此合适的空间,但这次他偏偏没有,反而充耳不闻一般道:“为什么?不想回……还是回不去?应该都有。”

  他又猜对了,这不难联想,四川、山村、封闭、沪漂、同性恋人,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脑补出一个逻辑自洽的故事来。

  宁晟凯从后视镜里看见张信礼的表情,说:“看来我猜对了。”

  上高架了,车窗外点点灯火消失,目所及处唯有海潮般的黑色,张信礼语气冷了下来:“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他道:“选择在哪里生活是我们两个的事。”

  “当然,当然,”宁晟凯说:“不过,是‘你和他’的事。”

  “你想说什么,”张信礼道:“可以直说。”

  宁晟凯苦笑:“我不喜欢说那么直白,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就像工作一样,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用在这里可能不完全合适,不过道理是一样的。”

  什么直白、不直白、可能、工作的……林瑾瑜头还晕着,感觉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有。

  “……向往更好的生活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并不羞耻,就像他在店里工作,一开始觉得这工作不错,轻松,吃吃喝喝就有很高的工资,但慢慢会发现这份工作也有它不好的地方,受气,还没成就感,于是会找更好的工作,”宁晟凯说:“比如——你不能否认,现在我已经是小梵的新老板了。”

  “工作是工作,别的是别的,”张信礼道:“你好像很自信。”

  “可能有点吧,”宁晟凯道:“当初创业的时候并不一帆风顺,遇到了很多困难,最后也一个一个闯过来了,让我觉得世上没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他忽地话锋一转:“……你也很自信,我觉得相比起我,你更应该问自己这个问题,你凭借什么那么笃定呢,凭小梵跟你合租需要去夜店当男模卖酒?”

  这话就像一根针,能狠狠刺进任何一个爱人的心里,张信礼静了几秒,最后说出来一句:“你不懂。”

  宁晟凯不懂,不懂他们的过去,不懂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当然也就不懂他们之间的爱因何而起,从何而来,然而,当张信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有种空虚感,好像一瞬间,他自己也不懂了。

  爱是亘古的迷题。

  林瑾瑜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太明白他们到底在聊啥,张信礼跟宁晟凯说话去了,注意力被分散,手不自觉越离越近。

  宁晟凯道:“我确实不完全懂,我承认学生时代的感情很难得,可就算是那些有规则束缚的,有多少走到终点了。”

  更不用提他们。

  张信礼冷硬地重复了一遍:“你不懂。”

  “我不懂,”宁晟凯说:“小梵也许也不懂,他条件很好,性格也很有趣,他懂的东西你大概不懂吧,反之你懂的他肯能也不懂。”

  这个称呼让张信礼重又烦躁起来,他往下看去——看着‘小梵’。

  林瑾瑜也刚好抬眼看他,两人视线交汇,张信礼的视线扫过他的脸颊、俊气的眉眼和唇线立体的嘴唇……宁晟凯说得没错,林瑾瑜的每一处都很好,吸引着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

  这种吸引让他生出一种从前没有过的怒意来,正如宁晟凯所说的,有其他人能给林瑾瑜更好的生活,那种感觉让他烦躁不安。

  林瑾瑜没有察觉张信礼眼底别样的情绪,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那双小麦色、带着茧的手擦过他脖子的触感,那种抚摸并不轻,他很喜欢。

  张信礼一直看着他,手指从他嘴唇上划过,林瑾瑜并未扭头躲避,反而启开唇缝,用温热的嘴唇轻轻咬他指尖。

  他的眼神甚至在赤裸裸地鼓励张信礼更进一步。

  行进中的汽车总是颠簸的,张信礼眯了眯眼,指尖主动往里探了些。

  林瑾瑜勾起嘴角笑了下,迎合着他,舌尖和他指腹相触,就像……似的,轻轻亲吻着,吻他的手背、手心。

  他脸就贴着张信礼腰腹,张信礼身上任何变化都瞒不过他,林瑾瑜微微用力摸了下他肚子,便能感觉到他腹部肌肉略微收紧了些。

  张信礼本来按着他的那只手松开了,他不再拒绝,反而把林瑾瑜往自己这边按了按。

  林瑾瑜没空去想张信礼为什么好像突然变得大胆了……或者突然不再压抑自己的本性,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颇有些措不及防,他肌肉绷紧,平衡了下身体才没碰到别的东西弄出声响。

  汽车在夜色里穿行,林瑾瑜张开嘴,边往上看他,切切实实去亲他手,这次可不再是如羽毛拂过水面般的轻触,而是实打实的抚弄。

  张信礼同样低头,赤裸裸地注视着他,林瑾瑜眼里并无羞怯,他只是那样直白、直接地注视着张信礼。

  这样的视觉和触觉刺激让他自己也燥热起来,林瑾瑜不自觉并拢了腿。

  张信礼几乎在林瑾瑜有所动作的同时就注意到了,他放在身前,林瑾瑜前胸和自己之间的夹角处的手没做太露骨的动作,只仍不动声色从他领口探进去,从毛衣上抚过,他知道他挺喜欢的。

  之前在医院时,为了方便打理,林瑾瑜的外套拉链一直是开着的,这时倒正好方便了他。

  林瑾瑜在棉外套下还穿了毛线背心和打底长袖,张信礼虽考虑到衣物问题,用了比平时更大的力,可终究有些隔靴搔痒,林瑾瑜耳尖微红,显见十分难耐。

  也许是刚刚的话题结束得不太愉快,前头宁晟凯一直没再说话,张信礼自己耳尖也有点红,他看着林瑾瑜躁动的样子,没出声,只做了个口型,道:“衣服那么厚,也有感觉。”

  林瑾瑜回比了两句话,看口型,前一句是:“还不是你喜欢”,后一句是:“百步笑五十步。”

  张信礼脸上表情松动了些,两人谁也没有出声,默默在角落里同流合污,干着这档子腌臜事。

  那可能是他们最大胆的一次小动作,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就坐着别人,虽然车轮碾过路面的颠簸声和发动机的声响掩盖了细微的响动,但稍不留神还是会被发现的。

  林瑾瑜心里清楚,张信礼也清楚,但谁也没喊停。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林瑾瑜很卖力,他想在到地方之前让张信礼完事儿,毕竟男人的某种生理特征让他们一会儿下车属实不太方便,但很显然——张信礼没那么快。

  环境限制了林瑾瑜的发挥,使得他不能太露骨地使用某些技巧,也不能发出任何调情的呻吟,总之一直到宁晟凯缓缓踩下刹车,把车停稳了,张信礼只是耳尖泛起潮红,并没有其他反应。

  “到了,”宁晟凯手搭在方向盘上回头:“可以下车了……希望你能照顾好小梵。”

  小梵小梵,又是小梵,林瑾瑜早警觉地在他停车那刻放弃目标收了手,张信礼拉过衣摆,昏暗的光线下,如果不凑近,宁晟凯看不出什么。

  “不劳你……”张信礼平复了下呼吸:“……操心。”

  “不是操心,是祝愿,”宁晟凯说:“……或者说忠告吧。”

  “……”张信礼现在没兴趣也没心思理他,他拍了林瑾瑜几下,林瑾瑜收到信号,装作被弄醒的样子,爬起来,问是不是到了。

  这丫演技还挺好,宁晟凯一时浑然没看出任何不对,只关切道:“睡醒了?好点了吗?”

  林瑾瑜不好,相当不好,他自己也挺难受,酒精带来的头晕和潮红还未褪去,他匆匆回了宁晟凯一声“好点了”,然后便催张信礼下车。

  张信礼依言拉开车门,林瑾瑜推他,恨不能立刻蹦下去,就在两人踩到路面,刚要关上车门时,宁晟凯忽然叫住了他们,道:“等等。”

  林瑾瑜咽了下口水,心想他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然而宁晟凯看他们片刻,缓缓道:“……诗涵应该说得对,我之前还不觉得,是不是中控出了故障,出风不均匀,后排风是不是大一些所以更热……改天让人开去店里修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