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黎的目光像是带着热度,左池闭着眼仍能感觉到。他慢慢地呼吸,装作自己已经睡着。
白天工作疲惫,晚上又出了车祸这档子事,即使左池的脑子里翻滚着很多东西,他想着想着,还是进入了梦乡。
他半夜的时候醒了一次,准备上厕所,艰难地蹭起身,旁边就伸出一只手想要帮忙。
“吵醒你了。”
盛黎压根没睡,他低头把左池的拖鞋摆放好,小声问:“能看清路吗?”
“嗯。”左池一步一步地朝前挪,打开卫生间的门。
左池正往上拉裤子,因为左手不能动,动作很是滑稽:“快好了,你不要进来。”
即使左池十八岁分化成Omega了,但在他和左池联姻以前,盛黎其实没有很明确的概念。在他心里,左池就是左池,没有变过,而左池起初不那么适应Omega的新身份,导致他们虽然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但并没有分得很开。
比如大学打篮球的时候,他们就曾共用过一个更衣室隔间。后来左池渐渐发现AO有别了,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
盛黎想回“你和我之间需要刻意避开什么”,但他知道他现在没有资格。
在问了医生后,在得知左池没有大碍后,他甚至希望这一个夜晚可以更长一些。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左池共处同一空间了。
左池开门:“你在门口守着?怪……”
怪变态的。
盛黎有理有据:“你现在是伤患,我当然得注意着。”
下半夜,左池睡得很平稳。盛黎也有了点睡意,趴着睡当然睡不踏实,但旁边的病床只有一个空架子,无法睡人,他也忘了向护士要多的被子。
盛黎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一会醒了,一会又困了,一会看左池的被子盖没盖好,一会儿觉得眼睛快要睁不开。
第二天,左池先醒了,他睁开眼,看见盛黎趴在床边时还愣了愣。
哦,是医院,是病房,不是他家。他回过神,视线却暂时无法从盛黎脸上移开。
盛黎是很帅的,张扬的帅,痞气的帅,可他睡着了,这张脸就和这两个形容词毫无关联。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他的眉头微蹙着,嘴里还在嘟哝左池听不清的话。
左池突然在想,是盛黎这张脸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还是因为他喜欢盛黎太久,对长相的审美向盛黎而靠近。
想也想不出所以然,左池倾身拿过床头柜的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说明自己出了车祸受了点伤,暂时无法到公司,但仍可以通过视频等方式参与管理工作。
员工们纷纷表示会来探望,让左池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心。
现在公司的规模还很小,员工不过几十个人,但左池认识他们每一个人,他们也都认同左池的创业观念。左池对他的团队很满意,他缺的不是人才,而是资金,所以出了车祸这样的事,多少都会影响工作进展。
“怎么醒来就在看手机。”
盛黎抬起头,揉了揉眼,托着下巴看左池:“早餐想吃什么?”
他在心里补充:咖啡除外。
左池:“都行。”
“嗯。”盛黎也没觉得为难。洗漱之后,他去楼下买了豆浆和小笼包,嘱咐店主豆浆不加糖。
吃完早餐,盛黎带着左池换了一间病房,vip高级病房面积和普通病房差不多,但一间只住一人,环境优雅,有单独的阳台和卫生间,各种设施齐全,有沙发、餐桌……甚至还有投影仪,且都是崭新的。
盛黎主动提出去左池家帮他拿东西,左池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盛黎:“我请了两天假……我把电脑拿过来办公行吗?”
左池:“我昨天说了,你帮我请个护工就好。”
“护工是外人,他又不能帮你拿东西。”盛黎说,“再说你要是无聊了,我可以陪你聊天,你和护工有什么话说?”
“盛黎。”左池加重了语气。
盛黎有点委屈:“我就在这儿待两天,至少让我看看护工能不能做好。没问题的话,之后我就照常去工作。”
左池拿他没辙:“随便你,到时候你工作上有事儿耽误了,可别怪我。”
“不会。”盛黎点开手机便签本,记录左池要拿的东西。
左池强调:“这次别把我的电脑摔坏了。”
盛黎:“……”
盛黎穿着睡衣在路边打车,引来了好几个人的注目,所以他先回家换了套衣服,再拿上自己的电脑。
他手里攥着左池给的钥匙,打开左池家的门时,心情很是复杂。
他环视左池家里的布置,没有找到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松了一口气。他先去签收了他送左池的生日礼物,把唱片机搬到观影室放下,再按着便签本上的记录挨个儿找东西。
左池需要的东西有点多,所以叮嘱他装行李箱里带到病房。盛黎把东西找齐后放进行李箱,装ipad的时候摸到行李箱里的隔层角落里有样小物件,是环状的,像是……
是他们的订婚戒指。转眼间,他们订婚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盛黎眼睛一亮,他小心地捏着这枚戒指,鼻子酸酸的。
原来左池没有扔掉戒指。
可是左池有了新的戒指。
盛黎压抑住涌上心头的难过,把戒指放回原位,加快速度继续收拾。
他拉着行李箱进了住院部,走近病房,看见有人站在门口,犹豫该进还是该退的时间里,他辨认出那是左池母亲。
敲门声响起时,左池还以为是盛黎回来了,说了声“进”,结果进来的人是舒青榆。
他没有通知舒青榆,不代表舒青榆不知道他的行踪。左池一点儿不意外,但他认为舒青榆完全没有必要来看他。
左池淡淡道:“这是意外。”
舒青榆:“医生怎么说?”
左池:“手臂肌腱断裂加骨折,没有大碍。”
“这叫没有大碍?!”舒青榆瞪眼,“你怎么出的车祸?你是不是疲劳驾驶了?你要是在左氏集团工作会这么累……”
“你是来找茬的吗?”左池有些心烦,“第一,车祸错不在我。第二,我在左氏集团的时候更累,因为除了本职工作,还有其他需要让我操心的事。我帮左烈收拾过的烂摊子还少了吗?”
舒青榆缓了口气:“我们都知道左烈不是经商的那块材料,最近左烈又搞砸了一个项目,你父亲为此大发雷霆,过段时间他就会明白只有你才能是左家未来的掌舵人。”
“我不关心。”左池说,“你来就想说这些?”
舒青榆:“你对你母亲就是这个态度?”
左池:“你不是说了吗,我如果自己开公司,你就没有我这个儿子。”
舒青榆愣怔在原地,她有些不相信这是左池能够说出来的话。
她听说左池出了车祸后马上出了门,让司机开快点到医院。左池是她的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母子关系……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左池说:“你如果需要我赡养,我当然会承担起这个义务。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普通的母子关系应该是怎么样的。”
左池想起秦序和他的母亲,母亲在家摔倒了,秦序的在意和焦急难以掩饰,即使隔着八千多里的距离,秦序还是赶着最近的一班飞机回了柏林。
而舒青榆在推开病房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他的责怪。
左池这番话彻底让舒青榆的情绪失了控:“我养你不是为了让你赡养我!”
“那你为了什么?你想要左家家产,你非要把你想要的东西强加在我身上,对我公平吗?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我的想法,我有我的追求,你什么时候尊重过我的意思了?我以前不够听话吗?不够努力吗?我逆来顺受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让你满意吗?”左池胸膛起伏跌宕,他第一次直接地指责舒青榆,“但你永远不会满意,从小到大你都没有发自内心地夸赞过我,我是你用来谋利的工具,是你手中握的一颗棋子,你现在来和我谈母子关系?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舒青榆像是被打击到了,她脸上毫无血色:“你是这样看我的吗?从我检测出你是Omega到我决定生下你,你知道我内心经历了多少波折吗?我要是心里只有家产,我明知道左易想要一个Alpha继承人,为什么不打掉你,再生一个Alpha呢?是,也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给了你生命!”
左池忍不住质问:“你给了我生命,所以就有权利损害我的健康?”
舒青榆:“什么?”
左池:“你敢说你没有给我吃过延迟分化的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