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足足堆积了一个月。
林小沐还担心怕大雪会对养鸡场造成影响，出乎意料的，没有一只鸡出问题。
相反，接近年关，预定的数量一下子涨了两倍，就连村里人，也会来她这里买鸡去过年。
方成许久没杀猪了，除夕夜的前三天，他将他家的猪杀了，很快就被大家买得差不多了。
他还留了许多好肉，给林小沐送来，死活不要钱。
肉是杨兰香送来的，还特地叮嘱她，除夕夜去她家吃饭。
可林小沐以要供奉爹娘为由，拒绝了。
林小乐已经会爬了，只要一刻不注意，就会掉下床来，这让林小沐很是头疼。
除夕这天，林小沐做了好多菜，也都是她囤的干菜，还有杨兰香送来的肉。
一个人根本就吃不了多少。
她以为自己会特别孤单，可小黑这个机灵鬼，不知道去哪找来一堆鸟朋友，给林小沐唱歌。
鸟的叫声很好听，但小黑偏要做主唱，嚎了半个小时，林小沐笑了半个小时。
鸟朋友们讨了吃食后，林小沐发现，屋里到处是鸟屎。
大年初一，又下起了雪。
林小沐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屋里，大开着门，看黑白的世界。
一开始，她每天都会很忙碌，麻痹自己。
但自从下雪以来，她每天都会这样发呆。
她喜欢冷气扑面的感觉，喜欢这个黑白的世界，似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
京城，太傅府。
自从楚晏辰回来以后，所有人都发现，他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出去玩了，也不叛逆了，基本是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连要他去约名义上的未婚妻——礼部侍郎的女儿徐若水，他也不拒绝。
当然，他也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了，这让所有人都特别不开心。
大年初一这天，吃过了中午饭，大家都在休息。
楚晏辰忽然进了厨房，熟练地烧火，摆弄着东西。
这事很快传到了楚太傅和夫人那里。
周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厨房，看到楚晏辰十分熟练地，用筷子在碗里搅拌着什么。
下人要帮他烧火他也不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都站在一旁看着他。
见到周氏来了，管事的上前低声道，“夫人，这……”
“不用管，随他去。”
楚晏辰也知道自家娘在一旁看着。
可他从始至终，就没抬头过。
他做着所有人都没见过的东西，最后，倒在一个小盆里，放在蒸笼里蒸着。
可做出来后，并不松软。
他有些崩溃，紧紧抿着唇，看着灶台上乱糟糟的一切。
很快重新收拾了心情，倒掉重来。
楚晏辰就这么从白日做到天黑。仆人只能用另一个灶来做晚饭。
最后，当成品出来的那一刻，他扬起了失散已久的笑容。
楚太傅和周氏，还有他的两个小妾，三个孩子，久等楚晏辰不来，就自己开吃了。
周氏才拿起筷子，就听下人来报，少爷做出了一道特别好看，又好吃的甜点。
叫送一些来给大家吃。
“少爷人呢？”
“回房去了，他说读书时间到了，谁也不许打扰。”
楚震没好气道：“随他去！”
周氏长长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这心性大变的儿子，碗里的饭，也觉得不香了。
她倒宁愿他还是从前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
楚晏辰将做好的完完整整的蛋糕端回屋中，旁边摆着两把木勺。
他将凌一赶了出去，独自在屋中点上了蜡烛。
“林小沐，生辰快乐……”
“我答应过你，在大年初一，你生辰的这一天，亲手给你做生辰蛋糕的。”
“好在我做出来了，虽然比不上你的，但看起来也还算不错。”
“可惜，你吃不到。不过我可以替你尝了。”
“我还替你许了愿……”
吹灭了蜡烛，楚晏辰拿起自己的勺子，一点一点挖着蛋糕。
“小沐，我明明放了很多糖，我也很用心的做了，跟你教我的步骤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不好吃呢……”
第一口下去，楚晏辰就控制不住流泪了。
林小沐说，她是为了钱才留下他，为了他存在的价值才对她好的。
他明明都信了。
可是，她最后的那一句，孩子是无辜的，让他明白过来，林小沐是个大骗子！
回来的那天，他哭得很厉害。只是从那以后，他不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情绪了。
他的所有不开心，都只是关上门，盖着被子，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凌一进来时，看到的是桌上空了的盘子，还有满脸泪花的楚晏辰。
他不知道少爷盘子里的那个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意义。
可看到少爷泪湿了的衣襟，他知道，他不便打扰。
默默收起了盘子，交给院子里的下人，“少爷吃了一大盘东西，叫夫人不要担心。”
周氏想来看他，但楚晏辰回来的那天，就立下了规矩，天黑以后不见任何人，因为他要潜心读书。
但今日他没有读书。
他不知坐了多久，才麻木地爬上床去，钻进冰冷的被子中，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大年初二，大家开始走街访友，楚震叫楚晏辰去徐若水家，被他拒绝了，理由还是潜心读书。
看着紧闭的房门，慕震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转念，他又坚信自己是对的。
一个山野丫头，是配不上他楚震的儿子的，就连礼部侍郎，也都是高攀了。
昨晚哭了一夜，今早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楚晏辰一天都没有见一个人，也不起来吃饭。
后来回忆起，他都不知道那一天，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时间很慢，却也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二月，春闱的日子。
这天，天空下起了暴雨。
楚晏辰坐在房中，整颗心都跟着潮湿、发霉，眨眼间便长出了无数藤蔓将他包裹在里面。
他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那个又黑又瘦，又倔强的丫头。
为了一条狗，或者说，为了一句承诺，就算面对着雷雨，她也会毅然决然地去兑现她的承诺。
“继续敲门，再不出来，直接给我砸开！考场不等人！”
伴随着楚震威严十足的声音，房门第十次被敲响，楚晏辰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