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扶着阿多尼斯走出宴会场地,在石榴林里暂作休息。看着受伤的恋人,他的心好像揪成了一团:“阿多尼斯,你伤得怎么样?”

  阿多尼斯眉心蹙起,忍着痛楚道:“宙斯的雷霆怒火震伤了我,我的脏腑有些绞痛。但这只是震伤,好好休养的话,很快就会痊愈。你别担心。”对于阿瑞斯,他没有半点隐瞒。

  阿瑞斯松了一口气,他凑到阿多尼斯的面前,用因为常年使用武器而略显粗粝的拇指揩拭恋人嘴角的血液。

  费力的抹去阿多尼斯唇上的血印子,阿瑞斯的眉眼才稍微舒展一点,又急哄哄的问:“你需要什么药草?我现在就去阿波罗的药田给你偷一株出来!”他心想着,要偷药草得赶紧,因为他们要离开神界了。对于这片凡人向往的圣地,他的心里没有一点留恋。即使天后赫拉不派人驱逐他,他也不愿多留。

  阿多尼斯摇了摇头,刚说了一句“不用”,就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草叶拨动声,随即跛脚的赫菲斯托斯追了上来。

  “阿瑞斯,阿多尼斯!”

  宴会上的种种风波让月亮女神塞勒涅扫兴至极,她的脸色半明半暗,好像失去了平日的皎洁。昏暗的月光也变得吝啬了起来,只漏了一点点照进石榴叶里,照出锻造之神脸上的纠结和丧气。

  “对不起,”赫菲斯托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心拧起愧疚的褶皱,自我检讨道:“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们。”

  阿瑞斯没有接受他的歉意,并纠正道:“我如果不动手,就不会有事。而我会动手,有你的原因,也有别的原因。”

  想到宴会场上赫拉的虚荣和宙斯的凉薄,众神们的表面恭维和暗中角斗,他的眉头又攒到了一起。那是他最厌恶的,哪怕他不常参加宴会,以求眼不见为净,却不代表那些东西并不存在。

  他只是没想到赫菲斯托斯会这么冲动,更没想过赫菲斯托斯会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所以他出手了。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阿多尼斯伸出手,用他温热的大手握住阿瑞斯微凉的手指,用这样的动作向他诉说自己的肯定与支持。

  赫菲斯托斯却没有阿多尼斯那样的通透和对阿瑞斯的了解,他只在字面上理解了阿瑞斯的话,自责道:“所以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原因。阿瑞斯,事已至此,别的多说无用!我承了你的情,你是我毕生的好兄弟!”

  阿瑞斯笑了:“好兄弟。那你现在去闭门思过吧,我也准备离开神界了。”换做平时,他可能会多和赫菲斯托斯说上几句,但是现在阿多尼斯负着伤,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赫菲斯托斯身上。

  赫菲斯托斯关心地问:“你们打算去哪里?”

  阿瑞斯略一想,道:“先去塞浦路斯吧,等阿多尼斯的伤好一点,再看看情况。”

  赫菲斯托斯又看了看阿多尼斯,见阿多尼斯虽然形容狼狈,但是气色不算太差,这才安心,道:“那我也不耽误你们了,阿多尼斯是该好好休养一下。”

  三人道了别,阿瑞斯带着阿多尼斯直接往天门去。

  战车飞速的奔驰,阿多尼斯一时没注意,到了天门边才发现,阿瑞斯打算直接带他下界,便问:“阿瑞斯,我们不回战神殿收拾东西么?”

  阿瑞斯张口就道:“不收拾了,最重要的东西我带着呢。”

  阿多尼斯先是一愣,就像一朵玉兰在枝头悄然绽放,浅浅的笑意在他的眼里漾开。

  不知道他的阿瑞斯从哪里学了这么多甜言蜜语,有时候用得奇奇怪怪,有时候却又恰到好处。就像现在,那看似随意的话语就像一把霜糖,撒在了他的心里。

  笑过以后,阿多尼斯又有些遗憾:“阿瑞斯,我比你贪心。我本来想带走你的战利品,那些都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阿瑞斯张了张嘴,心想是不是带着恋人回去一趟,把那堆战利品都拉出来,也不费多大的周折。就听阿多尼斯话锋一转道:“但我转念一想,其实你送我礼物的心意,一直都在这里。”

  听到这番话,阿瑞斯的眼里放出灼灼的亮光。阿多尼斯爱极了他这幅模样,深深的看他,嘴角带笑。

  飞驰的骏马将两位男神载到了塞浦路斯的密林里。密林里的橄榄树静悄悄的矗立着,像一排排卫兵,守候着爱与美的女神诞生的海域。当两位男神走下车驾的时候,不巧吹起一阵凉风,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好像在唱一支欢迎的歌。

  一棵绿意盎然的橄榄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那是一个身材枯瘦的树妖,他正扒着深褐色的树干,暗中观察着踏月而来的客人。

  看清来人是战神阿瑞斯和植物神阿多尼斯,其中俊美的植物神好像还负着伤,形容猥琐的树妖连忙迎上前去,热情道:“尊敬的战神,植物神,欢迎你们回来!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们的么?”

  树妖的思维总是很简单,他的行为无关谄媚,只因为他曾经帮阿瑞斯建设树屋,得到过战神的祝福。即使阿多尼斯婉拒了他的热心,他还是紧跟着两位男神,帮他们推开了树屋的门。

  然后……

  就见树屋大门一关,战神阿瑞斯再没出来。

  树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他的一位伙伴从树林里跑出来,拽了拽他说:“还看什么!你可真是胆大,敢往那位战神的身边凑!”

  树妖没有辩驳他的话,仍旧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喃喃道:“我没有看错吧,战神进的是植物神的房间……”

  难道,那位战神在里面帮植物神上药?

  可是也没看他拿药草啊……

  再说即使是上药,也不用上半个小时吧?

  他的伙伴白他一眼道:“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他们俩是恋人,恋人!你忘了几个月前,植物神就跟着战神去奥林匹斯了?”

  树妖恍然大悟道:“所以现在是战神又陪植物神回来住一阵子?像冥后泊尔塞福涅在神界与冥界来回一样?”

  “你还提那位女神|的|名字!”他的伙伴没好气道。埋怨完呆头呆脑的树妖,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叹一口气道:“我看这两位男神回来塞浦路斯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理会外面的动静,阿瑞斯埋头收拾落满了灰尘的树屋,将房间里的布置变了一番模样。

  阿多尼斯坐在床沿上。他本来想帮忙,站起来两次都被阿瑞斯摁了回去,便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恋人,看他笨手笨脚的做事。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房间,阿瑞斯用手指一撩额上的汗珠,只觉得这比打架还累。他舒了一口气,又叫阿多尼斯去睡觉。

  阿多尼斯想说什么,阿瑞斯却从他刚刚的纵容里感受到了强势的快乐,他听也不听阿多尼斯说话,一把摁住恋人的肩膀,把他压倒在床上。

  他的动作看起来强硬,实际却分外轻柔。把人压倒了以后,双手还摁在植物神的肩膀上,也不起身,嘴里说着:“好了好了,你快睡觉吧。”

  这说话的风格十分熟悉。每次阿瑞斯不肯睡觉,缠着阿多尼斯讨论战术时,耐心的植物神就会无奈又宠溺地说出这番话。

  阿多尼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笑声在他的胸腔里震动,震得他好不容易舒缓下来的脏腑又开始牵着疼。但他的眉目却是舒展的,欣悦的。

  阿瑞斯呆了一下,一时失语。

  阿多尼斯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意更深。

  他的阿瑞斯怎么会这么可爱。

  只有他知道,他这么可爱。

  一点朱红爬上了战神的耳朵,迎着阿多尼斯柔软的目光,他的眼神连连闪躲,背脊却挺得笔直,粗声粗气道:“你是伤患,你不要管那么多,都交给我,听我的!”

  阿多尼斯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好,听你……唔。”他的眼睛睁大,看着被他的笑声惹怒的恋人送上柔软的嘴唇,将他的笑堵在了嘴里。

  恼羞成怒的战神可真想了一个好办法。这下子爱干净的植物神也顾不上什么清洗不清洗了,他一把抓住恋人的衣服,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摁。动情的回应恋人的吻,将满满的爱意传达给他。

  唇齿交缠中,从不掩饰自己的阿瑞斯地露出了沉迷的神色。

  他是好斗的战神,人间关于他的传闻不知凡几。传得最广的说他每天要就着鲜血才吃得下饭,一闻到血腥味就手舞足蹈。

  阿瑞斯一直想,那不是战神,是疯子。

  他喜欢鲜血淋漓的感觉,但他不喜欢铁锈似的血味。

  可是……

  如果是阿多尼斯的吻,就连混杂其中的血腥味也是甜的。

  阿瑞斯眯了眯眼睛,露出餍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