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夜间十一点。
单泽川要说自己毫无别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想见真沐的话，他自己都信不了。反正都要大半夜出门去蹲了，是吃夜宵还是吃真沐，哪种都有可能。不过这个天气半夜出门还是挺冷的，单泽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围巾走在街上，路过反光物前他看了两眼，完全是个可疑分子。
但愿他等会儿别吓到真沐。
真沐的住处离单泽川这里距离挺远，跨了半个城，他拦了辆的士坐上车，紧张悸动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要是前辈不在家怎么办?要是前辈这两天其实在别的地方出差而没告诉他怎么办?这么想着，单泽川按捺不住地给真沐发了条短信：前辈，睡了么。
按照没见面的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处来看，这条短信的回复恐怕明天才会到来。
但他已经出了门、上了车，不管能不能见到面，单泽川都想去确认一下。
他太想真沐了，只是几条简短的短信，几个说不到十分钟的电话根本就难以压制这种想念。明明知道对方在忙着，他不应该任性地满脑子想着恋爱，可他控制不住。
单泽川就是那种恋爱脑的笨蛋，他承认了。
等他摸到真沐家的小区时，已经超过十二点了。单泽川在楼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他抬头看向楼上，用目光数着楼层，想看看真沐家有没有开灯。但很可惜，真沐家的窗户黑漆漆一片，并没有灯光。他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读短信。
说不定真沐都不在家。
抱着这样的忐忑，单泽川进了楼道，走进电梯，摁下了楼层号。
“咚咚、咚咚……”
单泽川敲了四五下，里面没有回音，外面也安静一片，只有他一个人的动静。正当他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真沐的时候，动静又来了。
门里传出对方闷闷的声音：“谁?”
“前辈……”单泽川紧张到吞口水，“是我。”
他听见门锁转动的细微声响，紧接着厚重的防盗门被打开来，一股暖流从里面钻了出来，真沐赤裸着上身，脖子上还挂着毛巾地出现在他眼前：“……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语气可以理解成惊喜，也可以理解成惊讶。
单泽川傻愣愣道：“我……”
“进来吧。”真沐松开门把手，转身往里走，好像单泽川经常出入他这里似的。
当事人紧张地进门换鞋，一句“我想你了”堵在喉咙里半晌说不出来。明明之前相处得都很自在，一段时间不见，单泽川感觉像打游戏忘了存档，一上号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真沐家暖气开得很足，单泽川进去一分钟就开始热得厉害。
他站在门口没动弹，倒是真沐走来走去地换衣服、擦头发，末了才看向他：“你站着干嘛呀，坐呗。……要喝点什么吗?”“水就好了……”
真沐的手机就随便地扔在沙发上，看样子真不是故意不回他消息，而是根本没注意到。单泽川坐下，看着真沐在厨房倒水的背影，又看了眼真沐的手机，然后鬼使神差地，摁亮了屏幕。
没有未读短信。
真沐是看了的，只是没有回复而已。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啊。”真沐端着杯子走来，单泽川茫然了一瞬，连忙摁灭屏幕，磕磕巴巴道：“啊我，我……我想你了……”
“又撒娇?”真沐把水递到他手里，随意地在他身边坐下。
一股淡淡的香味立刻将单泽川包围住，好闻得不行。真沐的头发还湿着，几缕头发粘在脸颊边，给他的气质更添了几分性感。单泽川抿了口水，将杯子捧在手里，热得脸发烫：“前辈觉得是撒娇，就是撒娇吧。”
“你脸都红了。”
“是前辈家里暖气开得太足了……”
他其实是很想问问真沐为什么不回他消息，是真的在忙还是故意冷落他。但这话太难启齿，单泽川根本想不到合适的措辞，要怎么委婉又清楚地问出来。他一时间没回话，真沐勾着嘴角看向他，随后干脆伸手抓着他的衣领，替他拉下拉链：“等我帮你脱?”
“前辈不要开这种玩笑啦……”单泽川不自在道。
“哈哈，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现在害羞是不是晚了点?”真沐笑嘻嘻道，“怎么了啊，小朋友看起来不怎么开心，来找我求安慰了?”
“前辈——”
单泽川脱掉了棉衣和围巾，露出里面黑色的连帽衫。
“来我这里蹭睡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沐说，“万一我睡了你怎么办?”
真沐没有埋怨的意思，可这话却一下点中了单泽川的心事。他皱着眉，本显得像阳光大学生的那张脸忽地成熟了很多：“是前辈不回我消息，我没有机会说。”
“你在生气么?”
“没有，”单泽川说，“我只是不明白，前辈是真的忙，还是……唔!”
单泽川的问题还没说完，真沐忽然扣住他的后脑勺，强势地亲吻上他的嘴。他第一反应是“真沐在躲避他的问题”，可——单泽川实在没有办法推开真沐，对方亲上的那瞬间，他就已经投降了。
亲吻间急促的呼吸带出些细碎的哼唧，相接的嘴唇分开时，单泽川只看见真沐半阖着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他输了，他玩不过真沐。
“前辈……”
“明天我还要忙呢，”真沐轻声地说着，将头埋在他颈窝里，“……你确定要浪费时间?”
单泽川凶猛地擒住他的嘴，手开始做探索任务，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
唉，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真沐疲倦地在沙发上窝着睡着了，单泽川收拾好战场，看着真沐睡着的眉眼，又觉得幸福，又觉得无奈。他甚至连问题都没能问完，就栽在了真沐的勾引里。对方的热情也不是假的——至少单泽川是这么觉得的，真沐叫他名字的时候，他明明感受得到他的情感。
但单泽川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真沐对他的忽冷忽热仍是未解之谜，但至少他还没有被抛弃。
单泽川这么安慰着自己，伸出手指很轻很轻地勾勒过真沐略微红肿的唇，转手从他颈下穿过，另一只手捞起他的腿，小心翼翼地把真沐抱了起来。
有一点单泽川很清楚，他没有那么的了解真沐。
算了，自己脑补也脑补不出答案，单泽川无声地叹了口气，抱着真沐走进卧室里，轻手轻脚放在床上。他替真沐掖好被褥，自己转身去浴室冲了个澡，再钻到真沐身边睡下。
然后便是一声微弱不可闻的呢喃：“泽川……”
“前辈我在……”
单泽川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大了点，吵醒了真沐，却半晌都没有听见真沐的下文。他屏息敛声地等着，最后只听见对方依旧平稳的呼吸。
梦话……吗?
要是真沐不喜欢他，怎么可能睡得迷迷糊糊时还叫他的名字?这点小事，都能让单泽川满心的甜蜜，疑惑和阴云被甜蜜逼到了角落里，让他暂时忘却，只专心地搂着喜欢的人，直到安稳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单泽川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迷迷糊糊地翻身，鼻尖蹭到枕头上，一嗅便嗅到真沐的味道。这也太爽了吧，如果有天他和真沐同居了，每天都能见到彼此，单泽川感觉自己会幸福到飞升。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赖床，然后才反应过来真沐不在，他的手机也不在——昨晚在沙发上这样那样的时候哪里顾得上手机，现在应该还在外套口袋里。无奈之下，单泽川醒了醒神爬起来，赤着脚在屋里找了找。
真沐不在，昨晚他说第二天有事，那应该是一早就出去忙了。
单泽川又去沙发旁边一件一件穿上自己的外衣，摸出手机一看，已经中午十一点了。屏幕上有条真沐发来的短信：
工作去啦，冰箱里有吃的。
最近很忙，小朋友不要胡思乱想。
光是看见这几个平平无奇的字，单泽川都没出息的被甜到了。
——
单泽川不请自来地在真沐家里留宿过后，接连着两天真沐都忙里偷闲地和他发消息。就在单泽川觉得自己的上门蹲守起了作用，前辈读懂他的意思时，真沐又开始不回消息了。
发五六条短信能得到一条的回复，打电话也经常没有人接，过了好几个小时甚至一天才能收到真沐的“在忙，没接到”这样敷衍的短信。单泽川悄悄地生闷气，干脆忍耐着两天没有找真沐。
然后更气了。
他不找真沐，真沐也压根不会找他。
——明明那天晚上见面的时候很热情的，相处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感受到真沐的冷待，相反他还超热情，各种意义上的。
纵使单泽川是恋爱脑，他也不得不工作——尤其是瞿先生给他安排了那么多，接下来他也要开始忙起来了。
排在最前面的工作是电影的中配，那边的Staff提前一天和单泽川确认好了时间地点，他只能暂时收了想和真沐天天见面的心思，专心做功课。可单泽川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提前半小时抵达录音棚，先和工作人员们打过照面后，竟然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长旭你来了，这次也拜托啦。”负责人拿着写字板正核对东西，一见林长旭走进来，立马抬头打招呼，“这个片子有点长，有107分钟，辛苦哈。”
“不辛苦。”林长旭说着，眼神扫过工作间，目光落在了单泽川身上。
他们俩的眼神如出一辙，先是惊讶，再是厌恶，最后在空气里快擦出电光。
看样子，林长旭事先也不知道他会和单泽川出现在同一部作品里。单泽川烦躁地收回目光，想假装毫不在意。
可他哪里能不在意——只要看见林长旭，他就想到真沐，想到他们曾经在一起过，想到真沐对他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啊啊啊啊，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