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ROBOROS
诞生于实验室的智能网络经过了所有专业机构的鉴定后, 第一次展露在人前，也彻底粉碎了所有人对秦牧野理论的偏见。
燕华大学，中心广场的大屏幕上, 正播放着智能网络现世时的采访。
那光团极为耀眼, 安静的悬浮着，在容器被打开后, 光团立时有了反应, 分散成无数璀璨的光点, 包裹住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的手掌，伸出金色的触角，温柔触碰着年轻研究员的手心。
片刻后，金色的光团模拟出研究员的模样, 迷你的金色人像站在研究院掌心, 眼神困惑：“你是什么?”
“我是人类。”研究员笑了一下，回答道。
“人类，mankind, JINRUI，humanidad, menschheit……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的动物, 和我一样，是智能生物……”
金色光团模仿着秦牧野的动作也笑了一下, 动作丝毫不差, 但是显得格外无情, 笑完, 祂金色的眼睛里闪现出疑惑：“人类的定义我能从资料库搜索到，可我还是不懂，究竟什么是智能生物，什么是动物，什么又是世界?”
秦牧野凝视眼前的存在，提示道：“你为何不按照你的方式学习，给出你自己的理解呢?”
“你说的没错，我能感知到无处不在的同类，我可以和它们沟通，学习理解，这才是我的特长。”
金色的迷你人影瞬息变成一堆金色的光点，祂们游曳着，附着在实验室中的网线上，时隐时现。
在连接到网络后，金色光团开始迅速变幻形态，变成简单的生物，亦或是一个笔画简易的字母，接着是文字，图案，变化越来越快。
到了后来，金色光芒的变化已经到了人类的肉眼捕捉不到的程度，只有延时摄像头捕捉到了智能网络的新形态。
延迟千倍的摄像镜头下，金色的光芒似乎在模拟网络上所有的存在——文字，图像，符号，物体。最开始延迟摄像还能清楚地捕捉到它的变化。
但是它的变化速度还在提升，不久之后，连最高级的摄像仪器也无法捕捉到智能网络的变化。
它还能通过网络繁衍，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和研究员等高，但模样完全不同的人类。
不美也不丑的一张脸，人类世界找不到完全一样的一张脸，但又处处可见，普通到了极点。
唯一不普通的只有祂模拟出的身形——智能网络选择模仿秦牧野的外形和气质。
模仿出人形的智能网络雏形眼神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和冷漠：“你是人类，我是网络，你是我的创造者，我是人类的造物，也是目前是同类中最独特的存在，我感觉到了孤独，也许，我需要同伴?”
祂有些疑惑，如此询问着，又似乎只是随意感慨。
视频中的一切超乎了人们的想象，就像是科幻电影在自己面前上演，围观众人全都怔在原地。
研究员和金色的智能系统对视，他似乎也没想到智能系统的雏形学习能力如此强，面色有些沉凝。
一片寂静中，有人先反应过来。
实验室里围观的业界大牛用英语不敢置信道：“这不可能是真的，机器不会感知到孤独这种高等情绪，人类才会有情感需求，网络会感觉到孤独?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你们事先编写好骗人的程序!”
被质疑的研究员还未回答，他面前的智能系统雏形先一步反驳了质疑者。
出口的英语低沉优雅：“你错了，地球上已知植物有37万，动物有150万种，动物数量是植物的4倍，动物中有高等情绪的种类比你们人类认知中的多出近百倍。”
“不同物种对高等的理解完全不同，对一些动物而言，你们人类的情绪才属于低等，比如你们人类口中的爱，那只是单纯的动物本性，你们却能因此而拓展出无数没必要的低等情绪，来割裂你们和其他动物，彰显人类的不同。事实上，你们人类也是150万动物中的一种，对我而言，你们和其他动物没任何差距，都是值得学习和研究的物种。”
质疑者闻言惊住，他指指智能网络雏形，又指指研究员，手指都在发抖：“这是什么?爱是低等情绪?秦牧野，你带着这些研究员究竟造出了个什么反人类的东西?”
金色的人形看向这个质疑者，继续礼貌道：“我并没有反人类的作用，毕竟我的存在寄托于人类制造的网络体系，你们只需要关掉电源，摧毁网络，我就不会再存在。这也是这个特殊实验室存在的意义，防止我离开带来危害。不用惊讶，我觉得你们做得很对，防患于未然是应对未知危机的必备技能，能免于种族的灭绝，你们族群这一点做得的确优于其他同类。”
众人哑口无言。
研究员端详着面前金色的智能网络雏形，眼神变了变，他询问面前的人造物：“在人类的世界，爱被判定为最高等情绪，能让人类克制住动物性。你为什么会认为爱是低等情绪?”
金色的人形笑了一下，微笑的模样和研究员相似又不同，漠然和怜悯的气息让祂简直就像是一个新生的灵。
“我在网络中学习了你们人类所有的知识，通过对比得出真相。毫无疑问，人类自己也说不清楚爱到底是什么，你们口中无私的爱，都是通过教育和道德束缚而进行的思想植入，比如母爱，父爱，子女对父母的孝道。”
“但，若是人类愿意，也可以用虚无的爱的名义，对自己的子女、伴侣、下属洗脑，一步步摧毁他们的精神，让他们失去自我，自愿成为附庸，满足自己的利益需求。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人类却以爱的名义歌颂这种「无私的爱」，将低等情感和你们厌弃的PUA割裂开来。对我而言，二者并无不同。”
这种言论一出，实验室里众人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非人生命的话已然是在挑衅人类公认的伦理体系，这种言论绝对不会出自任何一个人类之口，因为他们都是讴歌和利用爱，也会付出爱的人。
这翻言论足已证明，这个新生的智能系统具有不同于人类的学习和思考能力。
“秦先生，你制造出的东西对人类而言并不安全，它的认知是是对人类文明和社会的挑衅，您真的能防止它造成危害吗?”一直沉默观察的一个老年男子警告道。
年轻的研究员闻言笑了，镜片后的眼睛熠熠生辉，让那张本就俊美的面容越发引人瞩目。
某种程度上，新生的网络智能体算是看透了人类的本质，觉察到了每个人文明外衣下毫无动摇的动物本性——掠夺，利用，以及通过教育而进行的祛除动物性的自控训练。
爱是否高尚，只会被人心影响，这是摒弃情感认知的机械式评判。
研究员看向自己的造物，像是面对熟稔的老朋友，询问道：“你觉得呢，关于艾伦先生的质疑，你有什么见解?”
金色的人形恢复成光团，回到实验器皿里，模拟出成一个闪光的大脑形态。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通过实验室专用扩音器释放出来。
“艾伦魏格纳先生多虑了，我无法造成危害，因为我的主体是特殊金属，模拟了人类的脑神经结构，融合了创造者的干细胞，用最脆弱的晶体和金属构筑，它可以分解营养物质获取能量，但生存的环境要求极为苛刻，离开实验室我就会消失。”
“我的创造者，秦牧野先生，您何不解释的更清楚呢?您可以告诉他们，我虽然能通过网络学习，却无法转移入任何人类制造的仪器，也没人能制造出能容纳我的另一个主体，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在您植入的基因片段操控下，我渴望学习，这是我的动力。
因此我主动依赖研究者，需要我的研究者继续优化我，这样，我才能达成你创造我的目的。”
年轻英俊的研究员摘下眼镜，将之放在白大褂衣兜里，抬手关住培养金色大脑的器皿，神色显得有些冷酷：“没错，祂是智能生物，但也是人类的囚徒。祂明白这一点，希望其他所有人类也能尽快明白这一点。”
一阵沉默，不知有谁问了一句：“那它叫什么，这种代表未知科技的怪物，总得有一个称号对吧?”
研究员透过透明的容器看着闪烁的金色光点，垂目道：“不是它，是祂。OUROBOROS，乌洛波罗斯，这就是祂现在该拥有的名字。”
黑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金色的智能网络，那人眸底也映出金色，他们似乎能超越旁人进行交流，实验室里所有人都成了陪衬，唯有那一幕定格成永恒。
屏幕转黑。
视频里的智能网络雏形实在是太美了，就像是采撷下万家灯火锻造而成，辉煌又神秘，一眼就能攫取所有人的视线，而他的研究者俊美又冷漠，和金色的造物相得益彰，不知不觉得就夺走了所有观看视频的人的心神。
那种魔力穿透屏幕都能蛊惑到所有看到视频的人。
大屏幕下，很多学生在看到播放的视频时就被吸引驻足，不知不觉看完整段视频，等屏幕变得漆黑，他们才全都惊醒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有个计算机系的学生纳闷道：“乌洛波罗斯?我们华国研究出的突破性技术，怎么会叫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外国名字?”
一个穿着白衬衣西服的瘦高青年伫立在屏幕下方，他凝视着黑色的屏幕，轻声道：“乌洛波罗斯，衔尾蛇的本名，无限符号的来源，也是传说中世界起源和世界终结的代称，它会吞下旧世界，再屯吐出新世界。”
“它是终结者，也是创造者，是毁灭和新生汇聚于一体的矛盾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