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抽身离开,委屈不已。
“凌霄,你说你不嫌弃我的。”
孔凌霄身躯还在微微发颤,他的皮囊似乎已经不是自己了,至今还沉浸在最后疯狂的韵律中,他从喉间发出嗔怒的斥责。
“嫌弃死了,我最嫌弃你了,居然那时候就……你还骗我!”
郑玄离一怔:“喔,你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在我小时候你冒出来,也不好好说话,偏学着做怪人,还吓唬我,赠与了我妖力,偏偏做好事不留名,让大哥和我们误会你这么久。”
魔王会被谣传成几乎要张着血盆大口吃婴孩的怪物,就有魔王本人本人的一份功劳。
郑玄离更委屈了:“怎么又是我的错了?不是你们兄弟几个老是说我对你图谋不轨么?”
曾经是没有图谋不轨的心,但现在,他承认,他就是图谋不轨得很。
“哪里是这个意思,你这家伙……”
孔凌霄去咬他的喉结,愤愤地将很早之前那个乌龙是如何产生的一一告知。
郑玄离这才知道,原来孔雀洗精伐髓会重新孵化一次。
魔王自己也是哭笑不得,只能抚慰地拍着孔凌霄的后背,又去亲青年红到滴血的耳朵尖:“是我的错,的确是我的错,我是大混蛋。”
孔凌霄不光耳朵,浑身可都红透了,宛如成熟的番茄:“你混蛋的又不止这一次两次!在魔镜里,你用藤条,手指……还有这次,明明不许你这么做,你还又来!骗子!”
“我那次没想骗人。后来坦白了,说过和你破戒了。”
“可你没说是这样的!”孔凌霄又羞又气。
怪不得他们第一次那么顺利,甚至都没任何痛意,只有如在云端的欢乐,孔凌霄还以为自己真的天赋异禀,哪知道……
又是身边人使得坏!
他真是太邪恶了!
呸,这大魔王!
“别生气了,的确我的错,我带你去洗洗。这次我保证,我绝对不胡作非为,相信我,宝贝儿。”
宝贝儿一出,孔凌霄流浑身一震,瞳孔地震:“啊啊啊啊,郑玄离,你突然油腻了!”
“咳,我命油我不油天。”郑玄离尝试说情话安慰恋人,听到这么个回复多少有些挫败。
学着做一些正常人会做的事情可真难!
孔凌霄从被子后探出一双还沁着泪花的眼睛,眼神顿在郑玄离胸口和腰腹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再多叫我两声。”
郑玄离生的太好看了,岩石雕琢一般的胸膛上沁着些薄薄的汗珠,越发衬得他肩背处那些暗色的纹身气势汹涌,也让他带上种别样的慵懒和色气。别人口中再油腻的话语,到了魔王冕下口中,便自动变成了最深情的表白。
“那——”郑玄离挑眉,低笑着,凑过去咬住孔凌霄的耳朵。
声音低沉,幽暗中透着一种潮湿的,诱人的味道,他用记忆里那个少年魔王引诱猎物时的语调,轻而缓地道:
“宝贝儿,心肝,我的小孔雀王子,你还想听我怎么说情话,我都说给你听。”
“轰——”
宛如脑中有一万座火山喷发,孔凌霄彻底晕眩。
这该死的甜美的魔王,他可太会了!
孔凌霄的心思根本掩饰不了,已经被看出来了,他就是喜欢那个黑暗又邪恶的少年魔王,尤其迷恋对方漫不经心但又残酷地猎杀魔物时的模样。
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无论这个人对他做什么,做得多过分,他都只会得到让战栗般的欢愉。
几句情话而已,孔凌霄最后的力气也消失,他再也无法假装生气,边用手勾住魔王的脖颈,边软绵绵又羞怯道:“我原谅你了,现在,马上,送我去洗澡!”
“好。”郑玄离含着笑,揽住孔凌霄,而后身形一闪。
两人离开了方才胡闹的居室,竟是瞬移到了席路给郑玄离准备的别墅中。
还是在加了玻璃穹顶的阳台上。
阳台上的花园中央被新安装了一个鱼缸,花团锦簇中,温水混合着花香氤氲出一种幽暗的水汽,单面可视玻璃阻挡住了夏日的艳阳。
郑玄离就那么抱着软绵绵的恋人,长腿一抬,迈进了温度适宜的水中。
“你可真是会享受,不愧是魔王大人。”
孔凌霄依偎着恋人,趴在恋人肩上,咬着唇瓣让郑玄离帮他清洗,郑玄离动作温柔到了极致,孔凌霄只觉惬意舒坦,手臂舒展,勾住不远处花盆里栽种的山茶花。
山茶花开得极为繁茂,沉甸甸的花朵散发出清幽的香气,孔凌霄身躯微颤,便揉碎了一大朵纯白的山茶花。
那些花瓣落在了正在动作的郑玄离头发上,肩膀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贴在他微微鼓起的手臂上。
越发的靡艳昳丽。
孔凌霄无法克制心头的爱意,他干脆跪坐在魔王的长腿上,抱住郑玄离的脑袋,低头眷恋地吻着恋人的耳朵。
他真的好喜欢这个混蛋但又温柔的魔王。
好喜欢,好喜欢!
“郑玄离,求求你,一直都像这样,爱着我,陪伴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孔凌霄已经从这个名为魔王的男人身上汲取了最炽热的爱,便再也忍受不了片刻的分离,如之前那样的分隔,回忆起来便越发的难以忍受。
“好。”郑玄离清理完毕,他的手臂舒展在浴缸边缘,抬起头,回应着年少的恋人恐慌的吻。
“这是你说的,你不能再骗我。”孔凌霄把脑袋搁在郑玄离的侧颈,啃咬着他接近血管的肌理,贪婪又迫切的需要恋人给出郑重的承诺。
“不会再骗你。”
郑玄离浑身透出餍足后的慵懒。
“真的?”孔凌霄眼神一闪。
“真的。”郑玄离笑了,他知道恋人有无数问题,既然都敞开心扉让孔凌霄看到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了,他便不会再骗小孔雀。
孔凌霄闻言目光灼灼,撑着酸软的腰肢,挺直腰背,和郑玄离面对面,又带着居高临下意味地俯视着魔王。
“你不仅是魔王,你还是妖神,对不对?”
噩梦轮回中石无名因何出现,便有了答案。
郑玄离似乎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妖神的身份,甚至有个冒牌的家伙被召唤出来,他也懒得理会。
在孔凌霄最初和他相遇的记忆中,这个人甚至还说什么他杀了妖神。
事实上,魔王亲手杀死的只有过去的自己,他将自己的心脏抛弃,让魔物分食殆尽,又将所有的妖力赠与了孔凌霄。
他将妖神的本体和身份都舍弃,让一个冒牌的家伙随意夺取,以此彻彻底底地将妖神和魔王割裂开来。
“是,我曾经是妖神,但又不全是妖神。当年……”
郑玄离并没有隐瞒孔凌霄,他将过去的一切都告诉了孔凌霄。
两人偎依在一起,孔凌霄心头的所有谜题也都一一解开。
当初化名石无名,在整个大陆游走,冷漠地看着世事变迁的人是郑玄离,那时的他,因为偶尔的出手相助,被人们称为妖神。
很多年之后,离开本体将神魂融入谌龙山和雪凤山的屏障,和同伴们以神魂为城墙,抵挡住魔物入侵的,也是郑玄离。
那个只有一颗头颅,度化了阿梅,又带走十三个鬼王的撑伞的男人,也是他。
他们已经相遇了那么多次。
妖神的力量很强大,郑玄离本来能在稳定了屏障后安然无恙地带着伙伴们离开,可是他被暗算了。
他的本体被粉碎,本体上的镇魔阵法被毁坏,于是本体中封印的,还没来得及净化的魔气和魔物侵蚀了他的本体,原本带着净化之力的妖神本体,也沾染了魔气。
本体被魔气彻底侵蚀后,郑玄离的神魂就和本体失去了联系,他以魂魄之姿堕入了至暗,成为了所有的魔物贪婪地想吞噬的魂灵。
于是,妖神死了,魔王诞生了。
孔凌霄恍悟:“我明白了,设计陷害你的就是路星河,他曾经是妖神的朋友,自然知道妖神的弱点。是他夺取了你的本体,又偷梁换柱成为了妖神,但是你默许了这一切。”
他想起郑玄离记忆中被丢下的那颗心脏。
刚刚加冕的魔王说,他需要一个棋盘,需要无数棋子。
他的心脏是棋子的一环,毫无疑问,被他舍弃的本体,也是棋子。
掠夺了本体的路星河,便也在无知无觉中变成了棋子。
那么,魔王的棋盘是什么?
是他被称作魔界秩序的魔物们,还是他亲手制造的所谓圣器?
“我呢,要不要也成为你的棋子?”
孔凌霄不含任何意味的询问道。
他不知道恋人想做什么,但毫无疑问,郑玄离最开始的接近,试探,以及进入猎魔人协会都是有目的的。
也许,自己和所有的猎魔人也曾是他选择的棋子。
即使知晓这一切,孔凌霄依旧甘之如饴。
毕竟,身边的男人是曾经那个会用灵魂去守卫整片大陆的妖神,是即使身处黑暗,依旧会带着陷入绝望的魔物重临世间的男人,他相信恋人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他也心甘情愿地去追随对方。
他爱这个男人,爱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孔雀的爱意是如此纯粹,几乎要灼烧痛郑玄离的灵魂,即使从小团子长成了风华无双的青年,他却依旧和当初的那个小团子没任何差别。
单纯,痴傻,不顾一切。
怪不得孔家的其他几只孔雀一直说孔凌霄又傻又好骗。
幸亏,从头到尾将这只傻孔雀骗成功的只有魔王一个。
何其庆幸!
魔王搂住孔凌霄,和他额头相抵:“棋盘需要棋子,也需要王和后,你便是辅助我能随时能替代我的后。我们的灵魂缠绕在一起的那一刻,你我便不能再分离了。”
“那么,路星河呢,你真的要放任他继续招摇撞骗,欺世盗名么?”
孔凌霄担忧道。
“他那个人最会装模作样,我和许逊曾经都不了解,但是过了这么久,知道他背着我们做了什么后,我倒是了解他的为人,他的心了。他想做什么,我也猜到了。”
郑玄离目光幽暗,而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
“路星河原本也不是在装模作样,最开始的圣僧真的是个好人,所以许逊才会痴迷于他。可是后来发生了种种,他便变了。
“那个人,一生所求皆不能如愿,明明距离如愿只有一步之遥,他却总会因为贪婪将唾手可得的一切都丢弃,而后又生出悔恨和更疯狂的贪婪,想得到更多的东西。然而,越贪婪,越得不到,越得不到,他便越贪婪。”
他舍弃了一切,利用了一切,辛苦钻营两千多年,却依旧没能如愿。
路星河于是疯了。
疯到恐怕他自己都已经忘了他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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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魔人协会里,众人看到狼藉一片的地下室,和仿若傀儡的几个驱魔人,从镇寒山口中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感觉混乱至极。
驱魔人居然召唤出了天使?
那两个天使还想对妖神大人动手?
这……
也太匪夷所思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妖神竟然还想招揽那两个天使加入猎魔人协会。
孔家兄弟钟孔墨和孔青都因为工作离开,只有孔白还在,他看着闭目坐在黄花梨木太师椅上,身边燃着檀香,面目在香气中有些模糊的妖神,皱眉道:“天使……他们似敌非友,为什么要招揽那样的存在?”
非此界的灵,还是一言不合就要打杀的天使,听起来更像是失控的魔物。
孔白又看向几个一动不动的驱魔人。
那些偷渡来的驱魔人全都被妖神用镇魂术镇住,此时意识看似清明,但实则已经成了傀儡,对妖神唯命是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关于天使的一切都如实告知。
妖神的力量的确可怖。
居然能如此轻易地操控人心,若是他操控的不是敌人,而是他们这些猎魔人呢?
孔白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