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怪盗基德看上去游刃有余，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会真的被对方抓住。
上野光站在任他靠近，一动不动, 看上去也并不像是准备抓人的姿态。
明明是全然对立的立场，却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怪盗基德笑了一声，在上野光面前站定，摊开手, 朝他眨了眨眼。
“不是说要来抓我吗？怎么不过来呀？”他勾起嘴角，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那枚王冠被他托于右手掌心，映衬着皎洁的月光。
上野光的视线往那边扫了一秒, 又落回怪盗基德身上。
他看着对方挑衅般的笑容, 平静地摇摇头，好像完全不吃他那一套：“我只负责看住你, 不负责逮捕你。”
“喔——”怪盗基德拖着怪异的长音, 有些阴阳怪气, “分工很明确嘛。”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你们很有默契？”
上野光认真思考了一下，否定：“完全没有。”
就凭乱步一整晚都没认出他来这一点，他们之间就不可能有默契。
于是怪盗基德又笑了一声, 听上去颇有几分愉悦。
“为什么笑？”上野光不理解。
“嗯……为什么呢。”怪盗基德喃喃回应，好笑地看着他，“因为你和别人没默契吧。”
怪盗基德这样的说法, 让上野光觉得很莫名其妙。
但基德皮下的黑羽快斗本人并不这样想。
不管哥哥和其他人认识比他早多少，相处比他长多久。
——他们没有默契。
但是小快斗和上野光之前，可是一点也不缺这种东西的。
江古田小学格外喜欢举办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活动。
趣味亲子运动会呀, 校园开放日呀, 之类的。
每一次的活动, 都是一个极好的增进双方好感度和默契值的契机。
在上野光在的那段时间里, 江古田小学每一次“亲子活动”的第一，都被他们两个包揽。
无论是两人三足还是你画我猜。
抑或是其他什么游戏。
没有人比他们更加默契。
怪盗基德嘴角的弧度又增大了一点。
上野光：“……？”
怪盗基德并不解答他此时的疑惑，反而为他带来了新的疑惑：“如果你将来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很有默契的人，记得要好好珍惜。”
上野光：“……？？”
他现在就是觉得，这个小偷先生，可能多少有点不正常。
黑羽快斗并不知道上野光此时的想法。
他只是在判断出哥哥并没有真的认出他来之后，开始变得愈发无所顾忌。
可能也是因为那一点点被隐藏起来的不开心。
凭什么能认出其他人唯独认不出他？
就因为他是最后一个么？
怪盗基德上前一步，贴近上野光。
两个人之前的距离，已经不是“抓得到与抓不到”的问题了。
彼此的气息在夜风中交织。
上野光不自觉跟着后撤半步，垂眸和他对视。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那点飘忽不定的熟悉感又悄悄跑回来了。
正是这个突然而至的“熟悉感”，让上野光下意识停了一下。
于是下一秒，怪盗基德向他伸出手，贴着他的鼻尖，轻轻勾起他脸上的面具。
上野光怔住，瞳孔在茫然中放大。
而在他回过神来之前，那张面具已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没有了面具的阻隔，怪盗基德可以真正和他对视了。
上野光挪开视线，扫向丢在墙角的那张面具。
“不要那么紧张嘛。”怪盗基德再度开口，是一贯的轻佻又成熟的音调，“我又不会吃了你。”
上野光沉默地看着他，心底逐渐涌起一点有些怪异的感觉。
他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某些人以“撩人”为乐。
不得不说，那些人的行事作风，和现在这位小偷先生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相似了。
他轻轻皱了下眉。
幸亏自己的弟弟们都善良正直尊重女性，没有变成这个样子。
怪盗基德对哪个女性不是温柔体贴彬彬有礼？绅士风度已经刻烟吸肺了好嘛。
也就只是在哥哥面前，他才放肆了一点点而已。
但是可惜，他并没有读心那种不科学的能力。
所以他只是无辜地眨了下眼，又一次抬起手。
这次上野光早有准备，他干脆利落地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头顶突然一沉。
怪盗基德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头顶。
上野光抿唇，一边看向他，一边抬手去拿被按在头顶的东西。
一个精致的红宝石王冠。
上野光微怔，困惑地看向他。
“物归原主嘛。”怪盗基德狡黠地弯起眼睛，十分自然地在他头顶拍了两下，“小王子。”
上野光：“？”
下一秒，对方脸上的笑容骤然平抑下来，变成挂在嘴角的浅淡微笑。
怪盗基德的视线越过上野光，看向他身后的某处。
然后下一个瞬间，他视线又重新移回来，落在上野光身上。
那种真诚的笑意又一次隐隐浮现。
“一个忠告送给我的小王子。”怪盗基德如是说。
他亲昵地揉了揉上野光的头发，向后退了一步。
“离那些对你不怀好意的人远一点哦。”
没等上野光反应过来，怪盗基德突然迅速后跃几步，踩在栏杆上轻轻一跳，姿态优雅地没入下方的黑暗中。
像一只坠入深渊的皎洁白鸽。
片刻后，那个身影再次出现在空中。
这一次，他已经张开了翅膀。
白色双翼拢着月光，在夜空中划过一道近似心形的弧线，逐渐远去。
上野光转身看向身后。
江户川乱步、中原中也、太宰治。
三个人都已经摘掉面具，并排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半掩着的门内泄露出重新亮起的灯光。
三个身穿礼服的俊秀青年站在光线的边缘，像是偷偷跑出来的贵族少爷。
乱步笑起来，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换上一副难过的模样：“你过了好久、好久才回来啊。”
青年的声音里透着隐约的埋怨，却并不让人感觉烦躁。
反而真的，更加抱歉。
实在是乱步那副受伤的小猫一样的可怜兮兮的神情，实在是太戳人了。
上野光不由自主垂下头，轻声说：“抱歉。”
乱步立刻大度地一挥手，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啦。”
他顿了顿，加上一句补充条件：“只要哥哥一直留在这里。”
上野光郑重点头：“会的。”
他不会再离开人间了。
或者说，离开这里之后，他难道还有哪里可以去吗？
乱步开心地笑了一下，拍拍手，道：“那就好啦，我相信你～”
“不过，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上来这里？”
上野光如实回答：“我想抓住那个小偷，给你当作见面礼的。”
旁边的太宰治闻言，没憋住，笑了一声。
上野光疑惑：“？”
“没事没事。”太宰治晃晃脑袋，“想法非常棒，希望哥哥继续坚持。”
乱步看他一眼，问上野光：“没抓住？”
上野光有点低落地点一下头。
“没关系啦，”乱步笑，“将来总有机会在见到的。”
他稍作停顿，在上野光亮晶晶的注视中，顺着对方的心意说下去：“到那时候你再把他抓来送给我也不晚哦。”
上野光点点头。
乱步：“啊，说起来，刚才那个非要粘着我的宾客，就是哥哥叭？”他自然地提出，好像真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那个人就是上野光。
上野光还有一点点不死心：“没认出来我吗？”
“嗯……”乱步摸摸下巴，表情严肃，“因为哥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好多好多年。所以为了‘惩罚’哥哥，我就不认识啦～”
所以……还是认出来他了吧？
上野光惊喜地睁大眼睛。
乱步看着他这副模样，笑起来，朝他张开双臂，微微歪头：“不来抱一个嘛？”
他眨眨眼：“哥哥之前看过的书里不是有说，久别重逢的时候，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上野光走上前，把乱步抱在怀里，又轻轻向上一举。
青年低头看着他笑，周身洒满月光。
上野光和江户川乱步对视，用力把他抱入怀中。
他贴在对方耳边，轻声低语：“好久不见。”
江户川乱步歪过头，和站着的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对应，开开心心地弯起嘴角。
这就是一个真的带了挑衅和炫耀的意味的笑了。
……
躲在门口的江户川柯南沉默地围观着这一切，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测。
他会不会是……想多了？
毕竟如果上野光真的是那个APTX4869类似物的实验品的话，乱步先生一定会有所察觉并采取行动的。
但目前看来，他完全没有这种行为。
不过真的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观点的，倒也不止乱步先生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
这几个人看上去，好像就是……真正的兄弟。
他低下头，犹豫片刻，发出去一条消息。
「你哥要被人抢走了，你真的不来看看？ 」
对面的消息倒是回的及时。
简短的四个字，透出无尽的心酸、无奈与苦涩。
「转学手续。」
未成年就是这点不方便。
不像某些成年人，可以抛弃工作，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
他还需要转学。
哈。
江户川柯南没忍住，笑了一声。
——绝对没有嘲讽的意味。
只是单纯，有点心疼。
哥哥都要没了，而某些未成年人，还在头秃于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