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死神先生的眼睛具有夜视功能, 吹灭蜡烛并不影响他看见房间内的情况。
乱步面对着蜡烛站了片刻，转过身来朝向他，看样子也并没有受到黑暗的影响。
上野光默默和他对视片刻，问：“你们想让我说什么？”
乱步咬了咬棒棒糖的糖棍, 歪头打量他几秒, 突然笑了一声, 抬脚向他走来。
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房间内, 片刻后止息。
江户川乱步停在上野光面前，离他仅有十几公分的距离。
这远远低于两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哪怕连彼此的气息都感知的一清二楚。
上野光垂眸和他对视, 青年翠色的眼眸中跃动着好奇和兴奋，像是在盯着某个有趣的猎物。
那是他在乱步眼中从未见过的神色。
和这双眼睛对视到一起, 上野光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眉。
这样的注视总让他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他避开江户川乱步的视线，向后退了半步, 重复自己的问题：“你们想让我说什么？”
“唔……”江户川乱步咬住棒棒糖棍，声音变得有点含糊不清, “我以为……你自己应该清楚。”
上野光乖巧地摇了摇头, 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回答好像有点生硬, 于是又默默改口：“我不记得了。”
江户川乱步微怔, 眯起眼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向前逼近半步，又一次靠近他, 仰头和他对视。
近在咫尺的眼眸里显出更加明显的玩味和好奇。
“不记得了吗？”他轻声问。
“没关系~我可以再问你一遍。”江户川乱步停顿片刻，问，“你的同伴在哪里？”
上野光茫然：“同伴？”
“是呀。”江户川乱步突然变得格外有耐心，晃了晃拿到手里的棒棒糖棍，解释，“那个偷走了我们不少东西的小偷。”
他问：“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上野光，“我不知道。”
别说那个人在哪里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乱步说的这个人是谁。
他在原来那个世界里，根本就没认识过什么小偷，或者是有成为小偷的潜质的人。
现在到平行世界之后，一切都大变样，他更不可能猜到那个所谓的“同伴”是谁了。
江户川乱步好像并不意外，只是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沉吟片刻，反问他：“那怎么办呢？”
上野光沉思。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应该可以帮你找到他。”
江户川乱步点点头：“嗯嗯，怎么找呢？”
上野光：“如果我们是同伴，我出去之后，他肯定会主动来找我。”
江户川乱步失笑：“所以，你要我放你出去？”
上野光一本正经点头，和他对视：“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可不见得。”江户川乱步晃了晃食指，“如果我一直不放你出去，他也会主动找上来哦。”
上野光神色未变，平静道：“但那样会很慢，你们等不及。”
江户川乱步不说话了，盯着他打量几秒，突然又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他止住笑，欣然答应：“可以呀。”
下一秒，青年再次开口：“不过……”
意料之中的转折。
上野光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他有点遗憾地摊了摊手，说，“你得让boss也同意放了你才行。”
上野光不假思索：“好。”
他想了想，在对方转身时再次开口：“我还有一个要求——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江户川乱步回头看向他。
上野光理直气壮：“我帮你们找他，你们也帮我找一个东西。”
江户川乱步和他对视，愣了一下，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颇开心的笑容。
上野光：“？”
对面的人突然上前两步，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到极致。
棒棒糖棍在上野光的额前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青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呀？”
上野光抬手捂住额头，眨眨眼，茫然地看向他，乖乖问：“什么情况？”
江户川乱步睁大眼，好笑地看着他：“你被我们囚禁了欸，竟然还想要‘等价交换’？”
“是吗？”上野光恍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和脚踝，疑惑，“没有吧？”
江户川乱步：“？”
上野光认为自己并没有被对方囚禁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和真的被囚禁起来的白兰·杰索并不一样。
白兰被关在一个很大很好看的空间里，有人一直在看守他。
可他现在只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房间里，这是第一点不同。
第二。
白兰·杰索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有镣铐，禁锢着他的行动。
可他身上干干净净，别说镣铐了，连根绳子都没有。
这就更加称不上是“囚禁”了。
顶多也就是，为了防止他提前离开，暂时把他关在了这个地方？
上野光歪头，向江户川乱步求证：“你们没有囚禁我。”
“那你觉得什么样叫囚禁？”
上野光想了想，两个手腕贴合在一起，伸到他面前，“这样？”
江户川乱步：“……？”
上野光一脸正直地和他对视，似乎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环境的条件他们估计很难达到，但是如果真的想要囚禁他的话，把他绑起来这一点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江户川乱步撇撇嘴，表情一瞬间变得生动形象起来，突然多出几分原来的感觉：“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他无辜摊手，说：“可惜了，这不是我的方式。你要是真想这样……下次抓你的时候让他来管你好了。”
他挪开视线，有点嫌弃似的：“那家伙就喜欢这些东西。”
上野光好奇：“谁？”
江户川乱步看他一眼，没等说话，房间内突然响起单调尖锐的铃声。
他撅起嘴，叹了口气：“走吧，要开会了，带你去见boss。”
他神色怏怏，一副完全没有尽兴的样子。
“等一下。”上野光一边跟上他，一边说，“你还没答应我……”
江户川乱步蓦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你不会真觉得能和我们谈条件吧？”他抓住上野光的手腕晃了晃，“没绑你可不代表没囚禁你，我们这儿可没有招待客人这么一说。”
他顿了顿，和上野光对视：“别想啦，一会儿乖一点，boss不可能答应帮你找你想要的东西的。”
上野光乖巧地“喔”了一声，遗憾地低下头，默默跟上他。
江户川乱步拉开门，脚步停了一下，微抬下巴，示意他先走。
上野光默默抬脚。
江户川乱步站在门前，仰头看他，笑着说：“不过……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答应你的等价交换哦。”
上野光疑惑。
“因为你很有趣嘛。”他晃了晃棒棒糖棍，眯起眼睛，藏起了那双绿色的眼眸，“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喔，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我找不到的东西。”
“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换？”
上野光问：“你想要什么？”
“嗯……”江户川乱步沉吟片刻，突然伸手指向他，“就你吧。”
上野光：“？”
“我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江户川乱步抬了抬帽檐，露出笑容，“你，归我。”
-
偌大的房间里安安静静，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子两端坐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巨大的落地窗环绕半个房间，透射出外面高楼林立的城市。
上野光跟在江户川乱步身后，收回视线，望向长桌两端的人。
左五右六，加上正前方坐首的那一位，一共十二个人。
大多数他都不认识，除了最前面那三个。
位于正前方的是森鸥外，坐在一把椅背高高的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视线越过半遮挡在他身前的江户川乱步，平和地向他望过来。
离他最近的左右两侧，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
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
他们两个也正望过来。
一个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看样子对他毫无兴趣。
另一个倒是饶有兴趣地和他对视着，嘴角勾起玩味的笑，甚至还在片刻之后，颇有闲心地朝他挥了挥手。
短暂的对视过后，上野光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他们并不认识自己。
他移开视线，看向长桌上的其他位置。
太宰治身边的位置空着，如果不出意外，那里应该坐着江户川乱步。
中原中也的旁边是他之前在侦探社见过的那个短发女人，翘着腿靠着椅背朝这边看过来，一副有点不耐烦的模样。
出于礼貌，上野光朝她浅浅地弯了一下嘴角。
女人突然嗤笑一声，别开视线，不再看他。
上野光无辜地看向江户川乱步。
“啊，不好意思，我是最后一个诶。”江户川乱步没有回应他，直接带着他往前走去，一边还在说着话，倒是没让人觉得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森鸥外笑笑，示意他入座，目光转向自觉站到他身后的上野光。
“乱步跟我提起过你。”他极其自然地向上野光寒暄，仿佛两个人此时并不处于对立关系。
“是吗？”上野光意外，低头看向江户川乱步。
对方只给他留了一顶莫的感情的帽子。
上野光想了想，回森鸥外：“我的荣幸？”
森鸥外笑起来，身体微微前倾，突然切入正题：“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他在上野光略惊讶的神情中笑道：“乱步可不会随便把人带来这里。”
“唔。”上野光又低头看了一眼帽子，如实回答，“我想让你放我离开。”
没等森鸥外做出回应，他就继续道：“我不知道我的同伴在哪里。但我离开这里之后，他肯定会来找我。”
“所以，放我出去，你们很快就能找到他。”
他和森鸥外对视。
“嗯……”森鸥外思索片刻，直接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可以呀。”
上野光一愣，有点惊讶。
他本来以为，对方会像乱步刚才那样……
森鸥外微笑，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乱步都已经答应你了，我怎么会拒绝。”
“不过……”
他声音突然沉下几分，视线转向江户川乱步。
青年此时正拆着一根新的棒棒糖，感受到森鸥外投来的视线，坦然自若地抬头和他对视。
紫色的棒棒糖在空中晃了一下，被他含入口中。
江户川乱步在森鸥外的注视下咬住糖，含含糊糊地小声嘟囔：“唔，葡萄味。”
森鸥外笑而不语，静静等了片刻，问他：“好吃吗？”
江户川乱步拿下棒棒糖，舔舔嘴唇，像是在回味一样，鼓了下脸颊，说：“一般般。”
森鸥外和他对视，说：“那下次，给你带一些其他的尝尝。”
“好呀。”江户川乱步欣然答应，“我还要巧克力。”
“没问题。”森鸥外收回视线，看向其他人。
好像上野光的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太宰治拖着长音“诶——”了一声，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往这边斜了斜身子，仰头看向上野光，朝他招了招手。
上野光：“？”
下一秒，紫色棒棒糖怼到眼前，江户川乱步不满道：“不许理他。”
“哇——乱步先生好过分……”太宰治摆出一副伤心的姿态，可怜兮兮望着上野光，“他不让你理我欸。”
上野光顺着两个人的话说：“那我只好不理你了。”
太宰治愣了一下，突然坐直，转过大半个身子来看他。
他认真地问：“下次，要不要试试被我抓住？”
上野光懵了一下，一脸茫然。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回应，巨大的落地窗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椅子翻到的声音瞬间响起。
上野光感觉有两个人同时拽住了他的手臂。
但是不出一秒，其中一个就被迫松开了手。
周围的空气在那个人松开手的瞬间扭曲。
上野光犹豫了一下，空着的手抓住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一阵嗡鸣声在黑暗中响起，扭曲的空气重新恢复正常。
上野光感觉自己落在了一片潮湿的泥土地上。
他站稳脚步，疑惑地睁眼看向对面的人。
黑发青年一只手还被他抓着，正一脸不爽地瞪着他，用仿佛能杀人的眼神暗示他松手。
上野光犹豫了一下，抓的更紧了。
“恭弥？”他迟疑出声，问，“你是我的同伴？”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说：“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