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市一中附近的居民小区全都挂上了电子鞭炮,有人从门前经过,感应灯一亮就开始劈里啪啦地响,间或伴随着机械的‘过年好’‘祝你发财’等祝福语录。

  原清濯下了车,在小区岗亭登记电话号码和名字,保安大爷裹着军大衣在门口摆弄着那串电子鞭炮,笑呵呵地打量他:“小伙子长这么精神,这是来看房子的啊?”

  “是啊,来看房,”原清濯停下笔,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您知不知道三单元往哪个方向走?”

  “绕过前面的小花坛去南区,一进去就能看见。”

  原清濯跟他道了谢,并没往里面走。他站在小区门口附近,像是在等人。

  保安大爷观察了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特别时尚、戴着墨镜的女人拎包走到他身前:“走吧,钥匙在我这儿。”

  原清濯应了一声,回身对保安点头,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同女人一起离开了。

  “嘿,”保安大爷又摇了摇那串电子挂鞭,“真是郎才女貌。”

  他抽回那本翻得纸页变形的来访登记簿,拿远了端详一阵,继续惊叹:“哟,小伙子名字也好听,这是濯清涟而不妖呢。”

  ……

  和原清濯一起来看房子的女人是同校的学姐,也是石城本地人,叫程喻绮。眼下要出租的这套房刚好是她表亲闲置的资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租给原清濯送个顺水人情。

  地址在十二楼,非常简单的两室一厅,算起来**十平米,大约称得上南北通透。

  到了目的地,原清濯先是看了眼厨房和厕所的情况,随后去主卧里逛了一圈儿。期间程喻绮摘掉墨镜,跟在他后边问:“怎么样啊清濯,这是在提前帮你弟相看主卧?”

  “主卧?”原清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他要是知道我给他留了主卧,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到时候具体睡哪个房间,还是要根据小混蛋的表现来决定,空出来的另外一间就改成书房,也方便他准备考试。

  原清濯做事非常高效,简单看过之后,没有多做其余的考虑便定下了这套房,临出门的时候他叫住程喻绮,嘱咐道:“租房的事,希望学姐能暂时保密,毕竟这房子不一定能用得上。”

  “放心吧,”程喻绮拍拍他,“我可连你弟弟都还没见过,想传话也没法传呀。”

  看完房子,他们又去了和几个校友一起合开的会计师事务所。

  原清濯大学主修金融,课程才上到一半,许多证书没有拿全,核心业务无法插手太多,只能在注资的同时顺便做些简单的事务处理。也是因为他只掏钱不管事,事务所里的学长姐都喊他小股东。

  趁着合伙人都在,大家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商讨了一下年假及年末工作收尾的安排,十一点刚过,原清濯便站起身结束了会议:“今天就开到这吧,其余的我们电话联系。”

  其中一个已经毕业的校友抬腕看了眼手表:“正好该吃午饭了,清濯,一起留下来吃个饭怎么样?中午我做东。”

  原清濯淡笑:“今天恐怕不行,家里人等着我回去做饭。”

  这时程喻绮抱臂插了一句:“人家要回家给弟弟准备午饭的,我看我们也是各回各家算了。”

  “弟弟?原来清濯还有个弟弟啊,改天一定带出来让我们见见。”

  “说起这个,我家里也有弟弟妹妹,不过我都懒得管,反正有爸妈在,怕什么?”

  “清濯的弟弟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跟着猜起来,原清濯神秘地笑道:“小孩子还在准备高考,等他上了大学再介绍给大家认识。”

  众人一起送他出门,程喻绮也拎着包踩着高跟鞋走出来,说是顺路,愿意载他一程。

  原清濯目前手上开着的这辆是原妈妈的旧车,看上去小巧秀气,不是他喜欢的风格,恰好又赶上今天市里限号,便只能坐程喻绮的便车。

  “前男友的,记不清是哪个了。”

  原清濯没接话。

  程喻绮也问了他一个问题:“怪事儿,我怎么记得你上了大学没谈过恋爱?”

  原清濯狭长的眸子眯起来:“想不到学姐连这个都清楚。”

  “你可是校草级别的明星学弟,我那些姐妹们茶余饭后也就这点八卦水平了,”程喻绮笑眯眯地答,“听说追你的人也不少,没一个成功的?”

  原清濯答:“没兴趣。”

  “是啊,你这又是出国交换又是投资创业的,哪还有心思放在这些事上面,”程喻绮顿了顿,“哦,忘说了,还有给孩子做饭。”

  原清濯好笑地摇了摇头。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程喻绮那辆高调的红色小轿车在原家别墅门前停下,两人下了车,她打趣道:“当了一天专职司机,说什么都得请我进去坐坐吧,顺便认识认识你弟弟。”

  原清濯顺势挽留:“那就进来一起吃个午饭。”

  正说着,不远处一辆SUV忽然鸣笛两声,他们一齐转头去看,就见车窗摇下来,露出原妈妈的脸:“清濯!”

  一瞬间,原清濯怔住了:“……妈?你们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小榕今早给我打了电话,我和你爸担心他又像上次那样闹到住院,这不就赶紧回来了,”原妈妈走下车,目光落到程喻绮脸上,倏然一亮,“清濯,这位是你的同学?”

  “嗯,是我同专业的学姐,叫程喻绮。”原清濯介绍道。

  “阿姨过年好,”程喻绮礼貌招呼,“今天刚好有些公事要找清濯,看来我出现得不是时候,就不打扰您一家团聚了。”

  尽管三两句话撇清了她和原清濯之间的关系,可原妈妈看他们的眼神依旧很闪烁:“说什么是时候不是时候的,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我们正要去市中心的清真寺街买些鸡鸭鱼肉之类的年货,清濯,你先带着朋友回家坐坐吧。”

  程喻绮哪敢真答应,她和原清濯对视一眼,立马笑着说:“清真寺街?我家就在那附近,那里的牛羊肉都特别新鲜,要不我带你们去?我砍价可厉害了。”

  原妈妈高兴道:“真的吗?那就一起去,都去,然后我们再一起吃个午饭。”

  程喻绮上前拉着原妈的手,很快便热络起来。原爸则悄悄拽过大儿子,语重心长地教训起来:“清濯啊,谈了女朋友怎么不告诉爸妈呢?还好现在撞见了,不然领人进了屋什么都没准备,多失礼啊。”

  听了这话,原清濯哭笑不得:“爸,谁跟你说这是我女朋友的。”

  “你弟弟今早说的,难道他说的不对?”

  原清濯面容凝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小兔崽子摆了一道:“您别听他胡说。”

  这时原家的门忽然开了,原榕穿着过膝的羽绒服,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溜了出来,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看到原爸原妈,他先是一喜,紧接着看到原清濯,笑意又凝固在脸上。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着想着,旁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诶?这位就是清濯的弟弟吧。”

  原榕偏过头,只见那位今早和原清濯一同离开的美女正微笑着和他打招呼:“hi,我是你哥哥的校友,我叫程喻绮。”

  好,好漂亮!

  原榕被她的样貌惊艳了一把,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略有些局促地说:“姐姐好。”

  看到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原清濯心里没来由一股邪火。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压下不合时宜的怒气,捏着眉心转移注意力。原榕喜欢看美女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好他只是有贼心没贼胆,他要是敢和别人交往,原清濯绝对会扒了他的皮。

  程喻绮扑哧一声笑了,回过头来对着原妈说:“阿姨,您的小儿子真可爱。”

  听到这句夸赞,原榕脸上又开始烧。

  ……这不就相当于在说他傻吗?正常男人谁喜欢被夸可爱。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丢了人,便郁闷地朝着原爸的车走过去,没走几步,原清濯拦在他身前挡住去路,脸色阴沉。

  他提着原榕的衣领,阴鸷道:“你都跟爸妈胡乱说什么了。”

  “爸妈问我你在不在家,和谁出去了,”原榕挑眉,“我说你和女朋友一起出去了,有问题吗?”

  原清濯回想起他刚才看得发直的眼神,气极反笑,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既然知道是我女朋友,你还敢那样盯着她看?”

  “……”

  美女谁不愿意看,原榕不服:“我看几眼怎么了,又不和你抢。”

  这句话不知道又戳中原清濯哪个点,他看上去更生气了,碍于父母在场不好发作,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警告道:“原榕,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怕你啊。

  原榕对着他挥了挥拳头,迅速挣脱原清濯,爬上原爸的车顺便摔上车门。

  程喻绮要跟着原家一起去买年货,自然不能不开车,原妈妈主动把原清濯推到她车上,嘱咐原爸在程喻绮车后面跟着。

  到了清真寺街,程喻绮又熟门熟路地带着原爸原妈去买鲜切牛肉,三个人一起砍价,原榕在旁边听得发愣。

  原清濯哪来的运气,每个女朋友都完美戳中原榕的审美……真是苍天无眼。

  思及此,他微微偏过头,嫉妒地看了一眼原清濯。

  原清濯恰好也在看他,不,准确地说,从踏入清真寺街起,原清濯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怵。

  原榕默默吐槽:你倒是看女朋友啊?看我干什么!

  真是恨铁不成钢。

  女人买菜男人拎,买到后面,原爸和两个儿子手上都拿了不少东西,原妈妈和程喻绮则有说有笑地在前面带路。

  逛了一会儿,天上忽然开始下起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地上,没过多久便积起薄薄的一层。大人们去一家食材店里挑羊肉卷,原榕拎着两个红色的袋子站在雪地里等了一刻钟,手指冻的发胀。

  “累不累?”

  不知何时,原清濯突然在他身后低语。

  这时候问他累不累,早干嘛去了。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这是个陷阱,原榕向前走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原清濯也没恼,他看了眼原榕冻得发红的双手,继续凑上来暗示道:“别装了,累了就让我帮你拿。”

  “……”

  陷阱!

  虽然是个陷阱,可原榕实在不想挨冻了,他举起两个沉甸甸的袋子,对原清濯笑:“这么想献殷勤,那你来拿吧。”

  原清濯半垂着眼,正打算痛下黑手,视线却落到原榕长睫上的雪花碎片。

  雪天的气温太低了,那些小雪花和睫毛粘连在一起,轻易不会融化,它们随着主人的羽睫颤动上下纷飞,最后化成小水滴,点缀着那双湿漉漉的眼。

  原榕的眼睛就是这么好看,清澈且明亮,此时此刻的他唇红齿白,看上去非常可口。

  原清濯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去把那些粘连的雪片一一吻掉。

  这样想着,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凑近,喉结滚了滚。少年正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眼见两人越离越近,他终于警觉开口:“原清濯,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原清濯的视线倏然恢复清明。

  “没什么,”他的眸光恢复正常,找回了自己的语气,“我现在就帮你拿。”

  原清濯伸出手在原榕羽绒服帽子里薅了一层没来得及化掉的雪粒,猛地顺着他的后颈探进衣领深处。

  他动作极快地捂住原榕的嘴,看着少年想喊喊不出声,又因为冰冷的碰触而溢出生理性泪水的双眼,心里的火气才稍稍下去了一些。

  原清濯动作不紧不慢地捏着,感受到指尖回温,便恶作剧得逞一般地挑眉:“小榕树,舒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

  原榕:我@#¥%&*~!

  ヽ(????▽??)ノ好耶!哥哥的情敌程姐姐出现了!

  感谢严肃点老板灌溉的营养液,谢谢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