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还期换好衣服拉开帘子,发现君离娄也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拿着杯热水站在他床前。

  “先喝点热水。”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什么起伏,面上神色也是冷冷的,但江还期就是莫名觉得很开心,他乖乖接过喝了大半杯。

  汤云华问他们,“你们还要回来吗?”

  君离娄把江还期扶了起来,言简意赅,“不了。”

  江还期步伐有点飘,但若不是他生病了,估计现在心也是飘的。

  君离娄比他高,要扛住他的手臂走似乎有点别扭,他干脆直接绕过江还期的后背,像是把人半抱在怀里,扶着他的肩将他的重量大半移到自己身上。

  夜里的风很大,吹得他脑袋更痛了。

  江还期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校门了,他身体乏力,现在就想躺倒。

  君离娄半扶半抱着他走了一段,大概是发现了他状态很不好。他没有犹豫,把江还期衣服上的帽子拉来盖住,又绕到他前面,一把将人背了起来。

  “唔……君……”

  “别说话,把手搭在我的脖子上,你先睡一会儿。”

  或许是不用自己走路实在舒服,江还期不自觉贴紧了他的背,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可是我很重的……”

  “不重。”像是在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他还背着人轻轻颠了一下。

  江还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闷闷地哼了一声,心里还要想,这可不是我要他背的。

  他趴在君离娄的背上昏昏欲睡,脑子里渐渐乱成一团浆糊。

  一会儿想着自己的小说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更新上,一会儿又想着君离娄其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漠,起码对他还不错。

  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在后山那时候,是不是因为他说了自己有前女友,所以君离娄才生气的?

  江还期偏头,灼热的呼吸萦绕在他的耳畔,带着几分病气的沙哑,软软地哝哝道:“离娄……你以前处过对象吗?”

  他没发现,背着他的人身子可见地僵硬了。

  君离娄别过了脸,好半晌才轻声回道:“……没。”

  他果然没猜错,君离娄这么帅的男生长这么大却没有谈过恋爱,自尊心肯定很受挫,所以那时候听他那么说,难怪心里会不舒服。

  但其实就算没有处过对象也没什么好自卑的呀。

  “那你之前在后山……”

  江还期说:“我开玩笑的呀,这你都信。”

  他又小心翼翼凑近了君离娄的耳边,仿佛要让他听得更清楚一些,“所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君离娄耳廓有点红,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声音带着几分狼狈的张皇,“我没……生气。”

  还有点不易觉察的开心。

  从校门口打车到医院,君离娄挂了号就带着江还期去打点滴。

  等稍稍歇上一会儿,君离娄才掏出手机看,已经凌晨1点过了。

  江还期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困又疼。

  看着君离娄掏手机的动作,以为他着急回去,心里莫名有点难受,但他还是很能理解的,毕竟这么冷的天,谁也没义务要大半夜陪他在这里熬着。

  江还期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记得你上午明天还有课。”

  君离娄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嘴唇也干得起皮。

  他收起手机起身轻轻拨弄了下江还期额前的发,江还期莫名感受到了点安抚的意味,“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接着君离娄就出去了。

  江还期一个人在冰冷的病房里,没人要的小可怜似的蜷缩在病床上,他开始觉得自己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很漫长。

  甚至他开始胡思乱想,君离娄会不会丢下他跑了?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被打开,君离娄拿着一个保温杯进来,替他倒上热水,“再喝点水吧,你嘴唇太干了。”

  江还期下意识舔了舔唇,“好。”

  他把江还期扶起来,后者端着保温盖喝了两口,觉得嗓子舒服了不少。

  除了小时候妈妈在他生病时这样照顾过他,其他时候生病都是自己熬过来的。

  倒也没什么凄惨的故事,只是因为他是男孩子,性子本来就比女生要强,身边朋友也基本上都是男孩子,个个粗枝大叶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男生也可以这么细心体贴地照顾人。

  江还期又在天马行空地想:那找男朋友或是女朋友都没什么区别啊。

  “谢谢。”江还期把盖子递给他,突然瞥见他手上有一片红痕。

  “你的手怎么了?烫伤了?”

  君离娄接过保温盖,轻描淡写道:“医院开水房的出水口有点问题,没事,不严重。”

  原来直男式的“多喝热水”,在不同人身上也有不同的体现方法。

  别人他不知道,他知道君离娄。

  烫伤了手也一声不吭给他倒热水喝。

  江还期感动得不行,这才是兄弟,太够意思了,改天一定要找机会跟他结拜一下。

  他抓住起君离娄的手,用自己的手覆盖在那伤处。

  因为输液,江还期露在外面的手一直都很凉,刚好减轻了他手背上的灼烫感。

  君离娄眼睫轻颤了一下,手指微微一蜷,竟不知道是手上的伤更烫还是心更烫。

  或许是察觉到他们此刻的姿势太过暧昧,江还期率先把手缩了回来,干笑道:“正好,我的手有点凉,可以给你敷一下。”

  “不过,你还是去拿点烫伤药吧。”

  君离娄嗯了一声,又把保温杯塞到他怀里,这才去找医生拿药。

  等他回来,看到江还期已经累得睡着了。

  君离娄关了灯,给他盖好被子,把他打点滴的手也塞进被子。

  他要帮江还期看着打点滴,不能睡觉,又觉得有些无聊,只好坐在病床前看他。

  其实大晚上的也看不清什么,只是隐约感觉他好像在轻轻蹙着眉,嘟

  嘟囔囔道:“妈……你别走啊……”

  因为声音嘶哑,在这岑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无助又可怜。

  君离娄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他的脑子里一瞬间千回百转,想过各种悲惨的境遇。

  回想起来,江还期好像确实很少提到他的家人,难道他妈妈……

  君离娄叹了口气,他轻轻抚平江还期皱起的眉。

  没想到下铺乐观开朗的外表下,竟然掩藏着这么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记得小时候不是有首儿歌里面唱着,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吗?

  下铺很小就没有了妈妈,长大后还是被主流环境所不能容忍的同性恋,他一定一边在渴望着爱,一边又不断地怀疑自己吧?

  而他却喜欢上了自己,在不知道自己性取向的情况下,还这么义无反顾地来追求他。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担不起江还期的喜欢,可要是自己现在拒绝他,他肯定会以为根本没人喜欢他,甚至会陷入自我厌弃,万一他想不开……

  哎,再等等吧,现在不是挑明的时候。

  而江还期此刻还在梦回小时候大半夜玩游戏被他妈没收游戏机的悲惨童年。

  他那时候哭得老伤心了,扶着门框声嘶力竭地喊道:“妈,你别走啊,游戏机还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