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与卿妖葬书【完结】>第70章 月出楼(三)

  白文星承认,她并不喜欢这个有些高傲自大,不通人情的微生齐。

  更何况他们之间身份悬殊,微生齐说到底,也是个修仙的,百年前修仙界与妖修界始终处于对立状态,所以她不大想与微生齐多说话。

  他不是已经入了金丹期?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他方才……是去追桑浊的?

  白文星几番纠结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鸡腿叼在嘴里,这才勉强腾出一双油腻腻的手,拽着微生齐的一条腿,将半死不活的这位拖到了床榻上。

  轻轻松松不带喘气。

  她大大方方地解开了微生齐的衣服,期间不忘咬上一口鸡腿,塞上几块糕点。

  微生齐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有几十处,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其中最为致命的是他胸前的这道伤,流血不止,若不及时救治,恐怕要失血而死。

  “麻烦。”白文星吐出一截骨头,打了盆热水,洗净油腻腻的双手,准备给他缝合止血。

  只是……这破地方现在哪来的针线?

  小丫头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一根鱼骨上。

  这边,微生齐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到白文星随意在自己的头上一扯,拔下了一根长发,开始伏在他的胸前穿针引线……

  “嘶……”

  鱼刺穿过皮肉,拉扯发丝,牵引着这独特的针线,一一将他的伤口合拢。

  微生齐咬紧牙关,看见白文星一脸认真地缝合的模样,低低感叹了句:“我还以为,你只会吃。原来你除了吃之外,还擅长做这些?”

  白文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也不是很擅长,你看,缝地歪歪扭扭地,像条蜈蚣。”

  听她这么说,微生齐有些急了,挣扎着抬起脑袋,想看看自己胸前到底被缝成了什么歪七扭八的模样,他这倒伤,肯定是要留疤的。

  刚刚抬起脑袋,就被白文星轻轻按了下去。

  “别动!还没缝好!”

  微生齐只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在白文星“轻轻”一按之下,重重地砸在了玉枕上,竟当场将玉枕砸成两半。

  这家伙眼前一黑,彻底昏了。

  白文星手头还没缝好伤口,就看见微生齐的后脑勺处,溢出一滩血。

  白文星:“……”

  ……

  ……

  姜染与银眷潜入地底,这金碧城池的地面和地底,完全是两个地方。

  地面上灯火辉煌,人影重重,而地面之下,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姜染循着那哭声,在指尖点燃一小撮火苗引路。

  哭声越来越近了。

  地面也越来越肮脏,泥泞……

  银眷一挥手,那火苗飘飘荡荡地为他们照亮了前路,更照清了那哭声的来源。

  只见在泥泞地如同一片沼泽的地面上,跪着一个脏兮兮的人形,那人背对着他们,哭地浑身颤抖。

  “求索?”

  姜染凑近了一些,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果然,那人听见声音,哭声变小了一些,回头张望。

  此时,姜染将火苗变大,悬在头顶,足够照亮这片泥泞之地。

  因为长期处于黑暗之中,难得见到光亮,求索仰头,眯着眼睛,试探性地朝着头顶的光源伸了伸手。

  他本是一只土妖,如今也修得人形,每日跪在地底,使尽全身的力气,拉着整座金碧城池前行。

  求索浑身是伤,大多是勒痕,在姜染与银眷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千丝万缕,如同蛛网一样的细线,这些细线的另一头,拖拽着地面上的种种繁杂之物。

  有亭台楼阁,有金银玉石,还有诸多妖兽。

  每一份重量,都通过这些细线,最终被求索承载在身上。

  勒地久了,伤处久久不能痊愈,甚至开始发黑流脓,所以求索的身上,泛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

  他在地底潜伏久了,视力不好,看什么,都只剩下微弱的影子与轮廓,此时更看不清姜染和银眷。

  感受到那两个模糊的影子朝自己靠近,求索以为是庄玉泽来了,他随手擦了擦脸,对着他们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来。

  “玉泽,你终于来看我了。”

  他换了个方向,朝着姜染与银眷的方向爬行几步,表情有些懊恼,“是我的哭声又吵到你了么?对不起,我……真的太疼了,你不要骂我,我以后,尽量忍着,再疼也忍着。”

  面对如此凄惨的求索,银眷心中有怒,而姜染,更不想打破求索的幻想,如果他知道,来的人并不是庄玉泽,该有多难过啊。

  他没有再说一句哈,只是沉默地,走到求索的身边,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泥浆。

  伤处不断流淌出褐色的血液,浓郁的腐臭味令人作呕,姜染却像是什么也没有闻到一般,认真地替求索除脓,上药。

  求索没有喊疼,尽管在这过程中,有好几次,他浑身颤抖着像是要昏过去。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模糊的轮廓,笑着说:“玉泽,我让守门的那两只小妖,替你搜罗了许多稀罕的宝贝,都堆在了你房里,你开不开心?”

  他没有等到姜染的回答,有道:“还有,你上次说,你想建造属于你自己的妖都,你喜欢造景,喜欢那些漂亮的亭台楼阁,我不会阻止你了,你喜欢,就去做,这些重量,我替你背在身上,我最近觉得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了。”

  姜染始终认真地听着求索的诉说,替他包扎好之后,便打算与庄玉泽谈一谈。

  他没有在这座金碧城池中看到所谓的互利,从始至终,都是庄玉泽贪图外界的那些富贵繁华,他在城池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求索默默将这些重量背在自己身上,跪地爬行。

  共生?更不存在。

  庄玉泽过得很好,而求索,快死了。

  姜染亲手处理过求索身上的每一处伤痕,直到现在,那可怖的伤口在他的眼前依然挥之不去。

  这是求索长期负载而留下的伤,他背上的这些重量,也即将压垮他。

  至于他为什么不立刻解救求索,是因为他看出来了,求索与庄玉泽此时的关系,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姜染单方面的解救,根本不会断绝他们这段关系。

  回去的路上,姜染心中五味杂陈。

  灯火通明的长街上,往来行走的妖修和修仙者,都在讨论一件事。

  “城主说,要在金碧城池内,重现妖都当年的繁华,真的假的?妖都这么大,竟然能容纳在这座城池中?”

  “城主说能办到,自然能办到,他已经对外放出了消息,五日之后,邀群妖和修仙者们共游妖都。”

  “那可是妖都啊,妖修们梦寐以求,心向往之的圣域啊。”

  往来的妖修们,谈及妖都,都是满脸憧憬的模样。

  “姜染。”银眷似乎看穿姜染心中所想,“去做你想做的事。”

  说着,他便将百宝袋中将燃烧的炉鼎取出,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知道你的铜衡早晚会断,这把剑,我替你炼了许多年,如今终于快要炼成了,只等你朝着炉膛内,投入最后一味材料。”

  他竟然偷偷为他炼了把剑,姜染有些感动。

  “还需要投入什么材料?”

  “断裂的青铜衡。”

  姜染取出断成两截的青铜衡,指腹在其上抚摸了一遍,似有不舍,最终还是准确地朝着那炉膛投了进去。

  青铜衡伴随了姜染许多年,入了炉膛后,迸发出炙烈的火光,在高温中融化,与炉内的利刃融合,那利刃在炉膛内激动地抖动着,便是当场认了姜染为主。

  这个过程就像是写诗作画的最后一步,在自己的杰作上署名。

  署名的东西可以是任何东西,每个人都不同,以自己的贴身之物为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炉膛内的兵器熟悉主人的气息。

  银眷朝着那炉鼎一挥手,那炉鼎直接炸裂开,一柄绽放着寒芒的利刃终于出世。

  此剑长二十一寸三分,与姜染先前使用的青铜衡长度一模一样。

  与青铜衡不同的是,这剑又锋刃,更有适合抓握的剑柄,剑鞘。

  那剑以竖直的姿态,悬在半空中,发出鸣音,仿佛在催促着自己的主人,握住自己。

  姜染初见此剑,就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倒不是因为这剑与他先前用的青铜衡融为一体,而是……

  姜染握住那把剑,并拢两指,在剑刃上拂过,摸到中间的位置,感受到此处的一道痕迹。

  这痕迹肉眼看不出,就像是伤口愈合后的,仍然存在于此的一道疤,虽不显眼,但它就在那里。

  “它从前,是一柄断剑?”姜染有些疑惑,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这是我前世的剑?”

  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姜染不得不有此怀疑。

  银眷上前一步,坦然道:“前世它也是一把惊世骇俗的利刃,却在我手中,被你折断了,姜染,这不是你的剑,它是我的剑,为你所折。”

  “所以今生,无论是我,还是它,都将臣服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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