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如此实力的符篆人自然不是凡物，牧凌卿炼化时耗费了不少心力，越是消耗大的化身术，与本体牵连也就越深。
方才这一阵心悸，传递的是恐惧。
万物有灵，有灵之物都有畏死之情，有畏惧便会生出恐惧心。
即便是符篆所化之物，亦是如此。
只不过，符篆人并非血肉所生，并无七情六欲，寻常能让人生出恐惧的东西，对它自然无效，唯一能牵动其生出惊惧的，便只有面对实力出众对手，或是面对难以评判的危机，由畏死而生出的恐惧。
可它现在是有金灵根的金丹中期修士，还有廖家独门的定元钉傍身，小小一座瑶城，牧凌卿实在想象不出，什么东西能让符篆人如此短的时间内，产生足以惊动他的惊惧之感。
廖诗颐察觉到牧凌卿的不对劲，略加思忖问道：“是，那个廖诗淳出了什么问题？”
同时，她也在周围探知生死簿的残力，很明显，那小段生死簿之力所在的位置，便是符篆廖诗淳的所在。
此时在天道宫分舵内，瘫坐在地的符篆人看着面前的东西，一时间判断不出属性。
虽然他有一副寻常人见了，都要活活吓死的脸，可这并不是符篆人会感到恐惧的原因。
劫持它来的家伙，身体一半是普通常人的肉身，胳膊腿都正常，胸口一起一伏，并无二致。
可另一半，却是黑漆漆的虚影，没有实体，仿佛随时都能随风散去。
这道分界由上至下，稍有倾泻，但线条笔直。
仿佛是被什么灵器从中一分为二，又或者是掉在吞噬法阵上，被毁了一半。
他的脑袋从左额角斜划到左嘴角，大半个头都是黑影，只有右脸颊一小部分，还有人气。可就是这小小一部分上面，还留着一个殷红的手印，从掌心到手指，清清楚楚印在脸上。
仿佛是曾有什么人，按着他的右脸，将他生生压在什么恐怖的境地之中。
判断了半天，符篆人连这个东西是活物还是阴物都判断不出，内心惊恐由此而生。
黑纱男见面前的女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却迟迟未发出任何声音，顿时恼怒异常，伸手揪住符篆人的衣领，嘶哑怒吼：“怎么，认不出来了还是不敢认了！没想到我还活着吧，你安排我和我李家的门徒去干掉牧凌卿的时候，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让我们活着回来！”
符篆廖诗淳听见这话，顺理成章地继续道：“阁下是不是认错了，我不认识你！”
黑纱男仰头干笑，发出的声音堪比鬼泣，难听到换个活人在场，怕是已经忍不住要捂耳朵了。br>
可符篆人只是密切注视着他，极力想从对方的表现上，判断出此人的战力，最起码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哈哈哈……不认识？！是啊，我现在落得这副模样，你如何还会认识！”说着，他将廖诗淳拉到自己面前，把自己吓死人的脸死死贴在对方眼睛前面，阴恻恻道，“我就是那个被你玩弄于鼓掌上，即便以为我死了，你都没告知李家半字的李斌华！玄天宗板上钉钉的入选亲传弟子的佼佼者，如今你看看，我是什么样子！”
符篆人听到这个名字，自然知道他与牧凌卿之间的过往经历，心头的惊惧渐渐消失，冷冰冰看着面前不人不鬼的家伙。
当日，立志绝杀牧凌卿的李斌华，被死死压在噬魂咒上，差点被直接化成傀影。
最后时刻，太虚秘境开启，牧凌卿与廖诗颐都被吸入秘境之中，已经感知不到一丝灵气的李斌华，自然被秘境拒之门外，留在了祥林城中。
廖诗淳进入秘境前，将噬魂咒收起，吩咐手下一把火焚掉所有证据。
已经失去大半人身的李斌华，靠着随意变化形态的傀影，反倒活了下来。
此后他便开始了躲躲藏藏的日子，白天从不敢现身，夜里才敢在城中悄然而过。
傀影只是影子，根本支撑不了他另一边身体，他一边忍受着神魂被毁的灼烧之痛，一边拖着自己诡异的身体，返回了玄天宗的客栈之中。
翻出了所有的丹药和经书，李斌华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帮助自己的东西，他把带出来的灵丹全吞了，换来的只是更加灼人的痛苦而已。
随后，李幽然派人在城中搜索，玄天宗也安排了柳如是留下搜寻。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李斌华藏在污井里，才没有被发现。
其中一次，他听见父亲焦急的呼喊，和略带暴躁的咆哮，从井口上方直戳进他心里。
那时的李幽然绝不会想到，自己的独子就在这臭气熏天，碗口粗细的竖井里，悲愤到发抖。
他自然是恨牧凌卿的，从他出现开始，李斌华就恨。
可他现在还有一个人也无法饶恕，那便是廖诗淳！
当天李斌华之所以会设计牧凌卿，完全是因为她，色迷心窍之下，面对廖诗淳的示好，李斌华没有丝毫怀疑，踏入了这个万劫不复的陷阱。
“当时你说，你有诛杀牧凌卿的阵法，还能借定元钉辅助我，一定能让牧凌卿死在我手里！”李斌华看着眼前的美丽脸庞，心里已经提不起丝毫涟漪，只剩下无尽的悔和恨，“你还说，只要杀了他，你就和我在一起，我们李家与你们廖家联姻，定是修仙界一桩美事！结果呢！那是噬魂阵，阵法上所有人，最后都只有一个结局，就是被你们廖家的定元钉刺死，再落入阵法中，成为傀影！”
符篆人看着面前的李斌华，眼神里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它还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等到走出隔绝阵时，传递给牧凌卿。
“我与你何愁何怨，你要我魂飞魄散，成为傀影，死了都不能安生，还要被你廖家驱使！”李斌华咆哮起来，只是气声大于浊声，嗓音也似石头砸在破锣上一般，嘶哑无力，“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在等今天，我要你死在我手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我手里！”
说罢，一道黑影绕在符篆人的脖子上，李斌华用另半边身体，死死缠住了廖诗淳，还有血肉的另一半，则冷冷注视着她。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