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法的同志走了，围观的村民也下课回家了。
陆南枝将两个信封塞到秋歌手里。
“秋歌姐，我知道你做证不是为了钱，你的遭遇也是再多钱不能弥补的。但这些钱却代表着我们这个社会的进步和温度。你应该拿着。”
秋歌将信封打开，大概看了看，两个信封加起来得有二百块。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赶紧给陆南枝。
“我没有花钱的地方，这些钱给你们吧，你们盖房子需要钱。”
“我们盖房子的钱早准备好了，秋歌姐又不是不知道。”
陆南枝信封递给傅向北：“你给吧，我出去看看俩崽。”
她刚才话都说一大堆了，但秋歌实在是太轴了。
傅向北看看钱，比想象的是多，但相比秋歌的遭遇和虐待，再有一百一千一万个这些也不能弥补。
“秋歌姐，南枝想送你去念书充实自己，我觉得这个十分可行。前几天我找任局帮着问了一下。任局说市里在春天的时候，刚开办了个职业技术培训学校，里面种类还挺多的。
厨师，缝纫，修车，会计等十几个科目呢。等房子盖完了，咱们就去市里学校看看。这些钱拿来读书学习充实自己，我觉得更有意义。秋歌姐，你觉得呢？”
秋歌也想变成南枝那样的人。遇事不慌，随口说出的都是自己不知道的。
但，自己可以么？
建筑队的工人每天开拖拉机往返，中午管一顿，晚上就回镇里了。
天黑了，傅向北才回家，进屋就掏出一封信递给陆南枝。
“傍晚邮递员送来的，是南市的信。”
陆南枝接过信一看，高兴的说道：“是苏燕燕邮来的，这个家伙总算是想起我了。”
“估计是秦红梅那边有什么结果了吧。你看信我去洗个澡，身上都是沙子。”
傅向北拿着换洗衣服出去了，秋歌收拾饭桌，叫两个小崽别写字了，出来准备吃饭。
不一会儿傅向北一身清爽的进屋，见媳妇儿坐在东屋炕头，双手叉腰，双眼死盯着炕沿上那信纸，好像要给信纸瞪出俩窟窿似的。
“怎么了？这个表情？”
“你自己看。”
傅向北撸一把脖子上的水珠甩开，拿起两张信纸，凑着桌上的蜡烛看一遍。
“秦红梅居然进食品厂工作了，还是陈书海舅舅亲自批的条子，这怎么会呢？”
陆南枝气的一拍炕沿：“是啊，这怎么会呢！陈书海隐瞒是为报复的事实，笔录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着，他是因为秦红梅总要钱，才铤而走险去偷钱的。
那疼爱外甥的张德全肯定是恨死秦红梅才怪，怎么还会给秦红梅弄去食品厂，还让她做了轻巧的质检员呢？这实在说不通啊。”
傅向北拿起陆南枝的手揉揉：“傻了吧，疼不疼？还说自己是美貌和智慧并存的小仙女呢，用别人的气错惩罚自己，这是聪明人会干的事？”
“谁惩罚自己了，我就是这样拍了一下。”
傅向北一把攥住陆南枝高高抬起的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用再回放一次。吃饭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想这个事。”
牛牛妮妮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叔叔婶婶出来，赶紧跑去餐桌边坐好。
傅向北到牛牛妮妮的脑门上一人弹了一下：“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牛牛坦荡荡：“叔叔，我是去叫你和婶婶吃饭的。”
妮妮则嘿嘿笑：“叔叔，我是听到东屋有拍桌子声，想去看看你是不是又被婶婶收拾了。”
傅向北顿时自闭不想说话了，陆南枝则咯咯的笑起来，刚才的不快很快抛脑后了。
秋歌吃了几口饭，抬起头问：“向北，那个姓姜的没判么？今天任局也没说。”
傅向北恍然道：“秋歌姐，我忘跟你说了。姜老头也判了，因为认错态度良好，也没有造成重大事故，最后判了十年。但判几年其实对他也没啥意义。医生说他肝硬化晚期，日子不多了。”
“也算是恶有恶报。”
秋歌低头戳了戳碗里的饭，暗暗庆幸。
其实，傅向好两口子将她卖给姜老头的时候，她有想过认命，要不就跟着那老头过得了。反正她命不好，不过是从这个火坑跳到那个火坑。但最后还是不甘心，在到丰定乡的最后一刻想的还是逃跑。
事实证明，不甘心是对的，幸好没有认命。
陆南枝不止一次问过她，你甘心一辈子就这样了么？你九死一生好容易活下来了，就是为了继续重复从前一样活着么？
去了镇里才知道，世界很大。看了电影才知道，世界是彩色的。看到陆南枝和傅向北两口子，才知道女人是可以驾驭男人的。前提是，女人足够优秀，让男人尊敬和崇拜。
“南枝，你屋里有什么书适合我看么？我不想去学校后，自己像个文盲一样什么都不懂。”
秋歌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陆南枝腮帮撑的鼓鼓的看着秋歌，等理解秋歌这句话后，赶紧伸着脖子将嘴里食物吞下去。
“秋歌姐，我嗝……有书，有可多书适合你看了。我吃好了，这就给你嗝……给你找去。”
晚上，入睡。
陆南枝都钻被窝里了，还打嗝呢。
“小孩子啊，吃个饭还能噎住。”傅向北在陆南枝后背上又是拍又是揉。
陆南枝眉飞色舞道：“秋歌姐终于决定不被命运摆布，敢向对女人固有偏见的世俗发起挑战。这是女人尊严的觉醒，更是自我意识的觉醒，我嗝……能不激动么？”
傅向北又给陆南枝捏起虎口，那儿有个穴道，也能缓解打嗝。
“秋歌姐如果没有遭遇八年前的事，人生会是另一个样子。南枝，你的提议和引导真的很好。如今秋歌姐勇于走出这一步，去外面看看，去学习知识，让未来人生有了很多可能。她余生若是幸福的，我这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一点。”
陆南枝很自信的道：“放心吧，能隐忍八年活下来，将亲弟弟送进监狱的秋歌姐，内心肯定是坚韧强大的。那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抓住，活成一个女人的史诗。不信，我们就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