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枝拿起一个空的高脚杯在手里把玩。
透过高脚杯看胡建国的脸，就好像给他照了哈哈镜一样。挺好一张脸，嘴歪了，眼睛也斜了。比戴着鬼面具还像鬼。
“我刚才说了，从游戏改变规则的时候，我就怀疑这个规则是为我改的。因为，只有我是这次游戏的新玩家。又因为，在这次游戏之前，我见到的熟人只有你。
我一个外行，去盲盒里摸一圈，根本啥也摸不出来。一屋子的玩家那么多，笑面鬼偏偏去我跟前刷存在感，可见他是知道我的。
我自认为，除了一起来的两位朋友，在笑面鬼面前，我和那群青面鬼没啥区别。而他偏偏对我区别对待，自然是听第四个人说的，这第四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前两天遇见的熟人。
任何游戏都能作弊。游戏规则是你们定的，彩蛋是你们放的。说你们不知道彩蛋是哪个，那真是骗鬼呢。于是亚当问我彩蛋是哪个的时候，我就大胆猜测了一下。
曾经，你和向北很喜欢下象棋。每次下棋，你都执黑棋。于是我选了黑棋。以我对你的了解和能力，是不屑当兵的。五个卒子自然就排除了。
老将，被束缚在一个田子格里，行动处处受限，也不会是你所选。士，等同于古代皇帝身边宦官，文不成武不就你更不会选。
综上考虑，我就将这八个棋子排除掉了。这一波筛选后，我看到笑面鬼的眼神变了，便也就确定鬼市阎罗是老熟人了。”
胡建国定定的看着陆南枝澄澈又透明的眼睛，没有被拆穿秘密的尴尬和羞恼，反而浮起一抹藏也藏不住的欣赏和惊喜。
“那还剩下八个棋子，你怎么又把马给排除，独独剩下六枚棋子选不出来了？”
陆南枝放下高脚杯，伸出三个手指：“其实不是六个选不出来，而是三个。”
胡建国更意外：“哪三个让你为难了？”
陆南枝认真道：“剩下八个棋子是车、马、炮、象各两个。马呢，是被驱使的工具，你肯定瞧不上。
剩下三对棋子。车，棋盘上最厉害的存在，横竖通杀。炮，你曾和向北部队九年，便是炮兵。象同相，棋盘上的权谋家，不用过河去敌营厮杀，在自己营盘盘运筹帷幄。
这些都有可能是你，但在古代，有左为大，右次之的说法。所以，我就把右边那三个棋子也排除了。笑面鬼没有继续缩小范围，不然，你在这监视器前，看到的就是我三选一了。”
“啪……啪……啪。”
胡建国眼底跳动着灼灼亮光，居然给陆南枝鼓起掌来。
“南枝，你是我这半生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没有之一。当年若不是你参与到那些案子中，就凭着傅向北和任道远，根本不可能将我的事查出来，你信么？”
陆南枝心头一个哆嗦。
说棋局说的挺好的，这家伙真会煞风景，居然提起了陈年旧事。
十年前，要不是自己，胡建国不可能身败名裂，背井离乡，孤身来到这新加，做起刀头舔血的日子。听闻他创下鬼市之前，可是经历坎坷。要过饭，杀过人的。
所以，他这是要和自己清算了么？
什么彩蛋，什么凤冠，都特么是钓自己上钩的鱼饵而已。现在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他是想清蒸还是红烧可全看心情了。
陆南枝挠挠面颊，清清有些干的喉咙：“那个……”
“你不该来这儿的。”
胡建国打断陆南枝，轻叹口气，眼底的光亮渐渐变成痛心。
陆南枝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人心思真让人捉摸不透。他不应该是恨自己恨的要死，恨不能五马分尸么？怎么还摆出这个表情？br>
“我……为什么不该来这儿？我跟着朋友来买几个老物件，想回去哄我爸高兴，这有什么不对么。”
胡建国看着陆南枝，四目相视，一瞬不瞬。
陆南枝目光没有挪开，就那样坦荡荡的直视回去。
一秒，两秒，三秒……
陆南枝将自己在心理学术方面修炼的淡定和自我暗示，在这一刻全都用上了。终于，漫长的对视中，胡建国先挪开了眼睛。
“南枝，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么？带你来的朋友，要么什么都没跟你说，故意害你拉你进坑。要么就是你明知道一切，还是来了。”
陆南枝实话实说：“我朋友跟我说了鬼市，我自愿来看看的。”
这是胡建国最不想听到的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又转回视线看着陆南枝：“你嫉恶如仇，你天使一样干净，你是正义你是光。可你为何偏偏主动走进这灰色世界，这不法之地，甘愿和鬼同行。”
陆南枝听的一脸不可思议的懵：“我天使一样？我是正义我是光？”
想不到这家伙对自己的理解如此正面。就是……你心里想想就算了，直接说出来，不会不好意思么？
胡建国话锋一转，浅浅问起：“所以，你是来除恶扬善，来这收集我罪证的么？”
陆南枝放在大腿上的手猛地攥起，指甲刺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不至于当场现行。
“如果是呢？”陆南枝歪头反问。
胡建国没想到陆南枝会将这个问题抛回来。他一下子有些乱，因为他也不知道，如果陆南枝真是混进来的卧底，他会将她怎么办。
陆南枝收回眼神，勾起唇角，“呵”了一声。
“建国哥，你没有十年前那么自信了。现在，我都还记得当年法庭上你对我的那个笑。天下独我，世出无二。”
胡建国挑眉看向对面，这个让他爱不得，恨不能，不知如何是好的女人。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出来。陆南枝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其实胡建国知道何意。
陆南枝说的没错，他自比是相。十年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将整个亚洲区的黑市古玩拿捏在手中，靠的就是算无遗漏的谋略。
鬼市，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如果不是他想让陆南枝进来，陆南枝绝对进不来。他刚才想了一下哪个环节会出错，但也没想出来。
所以，真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