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齐抬起头,从下往上看着赵时夏。

  “我去买羊肉的时候问了卖肉阿姨。她说痛经用热水泡脚很管用,还让我在水里放一些姜和花椒,说是驱寒的。”

  赵时夏的脸腾的红的大半:“你……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去问人家这个。”

  “病不忌医,我想着阿姨有经验。”

  阿云齐说是这么说,脸也红了半边。低头,固执的将赵时夏的脚从床上拿下来。赵时夏又要收上去,但被攥住了脚腕,拽掉了袜子,下一秒双脚被拉进水盆里。

  “水热么?”

  “啊?哦,还行。”

  阿云齐将赵时夏的裤管往上卷了卷,看到她小腿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看着是旧伤,但疤痕却明显。

  “时夏姐,你这腿上怎么伤的?”

  “小时候上山割猪草,不小心割到自己腿上了。”

  赵时夏一手端碗,一手将阿云齐拉起来,看他双手滴着水,差一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还是男人,给自己端热水泡脚。就是自己哥哥,都没干过这事。

  “阿云齐,你不用做这些。我们是平等关系,这也不是旧社会。赶紧去洗洗手,回来吃面。”

  “……”

  “赶紧的,要不我不吃了。”

  阿云齐这才出房间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他给自己盛了一碗面,上面一块肉都没有,飘着的菜还是菜帮不是菜心。

  赵时夏蹙着眉头:“你倒是盛点肉啊。”

  “我不爱吃羊肉。”阿云齐说着,低头吃一大口面。

  这么拙劣的谎言,赵时夏以为只有父母会说。想不到有一天会从一个弟弟嘴里听到。

  一个连细粮都要过年才能吃到的山里孩子,会不喜欢吃羊肉?不用想也知道,他买的肉不多,自己不舍得吃,都给她留着呢。

  羊肉驱寒,热水泡脚,生姜花椒也驱寒。赵时夏觉得身体里的寒气一下子被驱的四散开去,胃里热乎乎的,肚子里热乎乎的,心里更热乎乎的。

  “当时很疼么?”

  阿云齐吃了半碗面后,忽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赵时夏嘴里叼着油菜心,眼睛眨巴眨巴,把菜吸溜进去,道:“肚子啊?就有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晕过去了。当时可能是低血糖了。”

  “……我说你小腿上的伤,当时很疼吧。”

  赵时夏低头看看左边小腿上斜斜的疤痕,恍然。

  “你说那个啊。当时还小,倒不觉得多疼,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割不够猪草,回去大伯家没有饭吃。哥哥撕了衣服给她包上,回去请大伯带她去找医生看看。却被大伯母踢了两脚,说没布料给哥哥补衣服。

  天热,伤口很快就发炎了,她烧了两天,烧的直说胡话。哥哥背着她去村里的赤脚医生家,进门就给医生跪下了。医生一边给她清理伤口一边掉眼泪。

  后来这事村里人知道了,对着大伯指指点点的。大伯恼羞成怒,就给他们关了起来,一直七天后,叔叔去看他们,给他们带出苦海,逃出生天。

  赵时夏收起回忆,端起碗喝一大口汤,笑起来。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身上还没几个疤啊。现在多好,冷了有热水泡脚,饿了有热乎乎的肉汤。再给我来一碗。”

  阿云齐赶紧放下自己的碗,接过赵时夏的碗给盛满满的。将剩下的肉都捞她碗里,又挑两个菜心。

  赵时夏将那些肉翻了翻,抽抽小脸:“这几块肉好肥啊,都带着点油边。阿云齐你要不将就吃点?不然我就扔了。”

  阿云齐犹犹豫豫的伸出碗,赵时夏就将碗里的肉夹了一半到阿云齐的碗里。

  于景安和芳芳站在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看到两人对视几秒,然后一起笑了,然后一起吃起来。

  于景安紧了紧手里的袋子,芳芳吞了一大口口水。

  “老大,你怎么在这儿吃上了?吃的啥啊,好香。”

  芳芳快步奔进来,往桌上的电锅一看,就剩下一个底了。

  赵时夏显摆的给芳芳看看碗:“阿云齐做的羊肉面,可好吃了。”

  芳芳送给阿云齐一个大白眼:“阿云齐你真不够意思,吃小灶也不叫我一声。”

  阿云齐淡淡道:“芳芳姐睡的很沉,不忍吵醒。”

  “……”

  芳芳无话可说了。要不是于景安叫醒了她,她这时候还打呼噜呢。

  “老大,于老师来看你了。”

  于景安这才从门口走进来,将手里的两个纸袋子放到桌上。

  “小夏对不起,颁奖会后又做了一个独家专访,这时候才有时间过来。路上买了八宝斋家的红枣桂圆粥和水晶胶。还有两盒阿胶糕,是给你补气血的。”

  赵时夏端着大碗,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于老师还专门来一趟,我这都吃上了,红枣粥水晶胶就给芳芳吃吧。”

  芳芳高兴坏了,八宝斋家可是老字号,平时她可是舍不得吃的。

  于老师的心意,她欣然接受,拎着东西就颠颠的去茶水间了。

  于景安看看一边自顾吃面的阿云齐,右看看赵时夏泡着的脚,关心问:“小夏,你好点了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赵时夏秃噜一口面,摇头:“不用去医院,这点小事就别占用医疗资源了。阿云齐给我弄的这水泡脚挺好的,我又吃了两碗羊肉面,浑身都热乎起来了。”

  于景安过来阿云齐面前,微微勾起唇角:“谢谢阿云齐帮我将小夏照顾的这么好,不怪你这个姐姐疼你。真的是贴心的好弟弟。”

  阿云齐站直身体,和于景安一般高了。深邃的眼睛看着于景安的似笑非笑,总觉得他这话听的不入耳。

  “于老师客气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转头不看于景安,将他的面吃完,把赵时夏吃完的碗筷收了,就拿着出去洗了。

  于景安看看阿云齐的房间。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收拾的倒是干净。

  “阿云齐也是大小伙子了,总住在工作室也不妥。我新买的房子空房间很多,要不让他去我那儿住吧。有时间,我还能教他一下音乐上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