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泽封看着怀里陷入熟睡的居安，看着他哭红的双眼，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外面问护士要了个冰袋。
哭得这么厉害，要是不冰敷一下，明天起来眼睛肯定得肿成核桃仁。
护士去取冰袋的时候，严泽封掏出手机，给自己远在国外的父亲打了个电话。
得亏国内外有时差，不然这个时间点给人打电话，绝对是故意扰人清梦。
“爸，我有事想问你。”电话接通，严泽封直接开门见山。
对面的严父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什么事。”
感觉到他爸的态度变化，严泽封眼神一暗，“你是不是知道我想问什么?”
电话那头的严父罕见地沉默了，没有回答严泽封的问题。
而他这态度也让严泽封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所以，你当初真的删了我的短信?”严泽封的声音越发低沉，隐含怒意。
严父在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件事你早晚会知道，我知道我的行为很有问题，我向你道歉。”
严泽封握紧了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怒意，插着腰在原地转了一圈，才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在机场，我的手机是不是你故意弄丢的?”
严父再次沉默，显然有一次默认了这件事。
严泽封感受到他爸的态度，知道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险些给气笑了。
“为什么这么做?!”终究是没忍住低吼着问道。
这种时候，严父内心居然不合时宜地升起另一个念头——幸好他现在不是跟严泽封面对面谈论这件事，不然严泽封该不会还想打他这个做老子的吧?
实不相瞒，严泽封确实有点想。
不过好歹还留有理智，只是胸腔内充斥的愤怒无处发泄。现在要是有个人刚好惹到他，恐怕没有好下场。
“对不起。爸爸只能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跟你说什么都没用。但是小封啊，你也理解理解做父母的心?你从小到大都优秀，从来不让我跟你妈操心。那时候你妈身体那样，我又骤然发现你喜欢男人，你让我怎么办?”严父的声音想起，带着浓浓的颓丧跟苍老。
严泽封捂着额头，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冷静。
严父又道：“当时是我没相通，我以为你们分开那么多年，自然就忘了对方。我没想到……但我后来跟你妈去居安家提亲，也算将功补过了吧?”
严父：“小封啊，这事是爸爸做错了，你要爸爸怎么道歉都行。这事就别告诉你妈了行吗?她身体不好，到时候再受了刺激。”
“我不会告诉妈这件事，你没事也别回国了，我段时间内不想看到你。”严泽封冷硬地说道。
“好好好，我不回去，那你过来看看你妈?”严父自然是严泽封说什么是什么，这时候可不敢跟严泽封对着来。
严泽封：“妈要是想我了，我就把她接回国。反正她现在身体也没大问题，可以回国修养。”
“这……”严父脸色一变，这是要让他老了老了还跟老婆分居两地?
这儿子好狠。
严泽封又道：“关于当年的事情，你最好别让居安知道，否则我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严父这下也有些怒了，声音放大，怒道：“严泽封!我是你爸!你这么对我?”
严泽封冷笑一声：“现在是我爸了?当初坑我的时候想过我是你儿子吗?把我妈气病的时候想过她是你老婆吗?当初劝我的时候说的冠冕堂皇，我当你是真心为我出谋划策呢，结果背后搞我，你可真是我亲爸!”
“我不是你亲爸还能是后爸?”严父气得拍桌子。
严泽封又是一声冷笑：“你要是我后爸，我早动手了。”
“你!”
不等严父再说什么，严泽封直接挂断电话。
虽然对着严父放了一通狠话，但严泽封心中的愤怒还是没有彻底平息。
他跟他爸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太好，他妈生病以前，父子两几乎到了见面不说话的地步。
严父生意场上指挥人指挥习惯了，回家对待老婆孩子也是一副领导派头。整天指挥严母做这做那，又觉得严母做的不好。
指挥严母不算，他还喜欢对严泽封的事情指手画脚。总之就是喜欢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上的感觉，不喜欢有什么脱离自己的掌控。
小时候严泽封还算听话，后来认识了居安这个小魔头，又见多了居安跟家人相处的画面，严泽封羡慕的同时也意识到他们家的相处模式不正常。
于是叛逆了的严泽封就开始处处跟严父作对，严父让做什么他就偏不做。
他也试图纠正过严父对待家人的方式，但没什么效果，反而他自己被严父教训了一顿。
严母自然是维护严泽封，也因为没少被严父数落。
严母天生懦弱，又没什么主见，每次严父找她撒气，她只能去劝严泽封不要跟严父对着干。
严泽封不愿意看到自己妈妈为难，后来也就不跟严父对着干，变成了无视严父。
这种相看两厌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严母生病。
严父在严泽封眼里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也就只有，他虽然作为老公跟父亲不称职，但好歹不渣。这么多年也没在外面乱搞，没传出什么桃色新闻。
可严父到底是大老板，就算他自己没有出去乱搞的心思，也总有心思不轨的人拼命往他身边凑。
严母的病就是被某个心思不轨的女人气出来的。
这么说也不准确。严母的病病根是早就埋下，那人也不过是个引导病情爆发的引子。
这事倒也不能全怪严父，可归根究底，严母的病也是这么多年因为严父的关系抑郁出来的。
严母的病刚查出来那会儿，严泽封知道是因为严父的烂桃花导致，气得跟严父大吵了一架，都到了要逼父母离婚的地步，还扬言要让严父净身出户。
严父被气得不轻。
后来查出来那女人并不是严父主动招惹的，甚至严父都不知道她是谁，把人收拾了以后，严父除了处理公司的事情就是守在严母身边伺候。
严泽封才渐渐对严父缓和了态度。
再加上严母一直在中间当和事佬，这几年严泽封跟严父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
结果因为居安这件事，这两父子再次谈崩。
……
严泽封拿着冰袋回到病房的时候，原本应该在病床上熟睡的居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坐在病床上，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严泽封一愣，快步走到床边问道：“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知道叫人?”
严泽封笑了一下，举起手上的冰袋，“我去给你拿这个了，你眼睛哭得那么红，不冰敷一下明天肯定要肿。闭眼，我帮你冰敷。”
居安盯着严泽封看了好一会儿，才好似看够了一般，依依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严泽封总觉得居安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以为他是因为醒来没看到自己，所以有些过分黏人。
“多大的人了，没我在身边睡不着吗?”严泽封故意玩笑道。
谁知道居安居然轻轻点了点头：“嗯。”
严泽封帮居安冰敷的手顿住，表情错愕地看着居安，怀疑刚才自己是幻听了。
“你刚才是……点头了?”
“嗯。”居安又点了一下头。
严泽封这下是真的震惊了，拿下冰袋，捧着居安的脸，不敢置信地问道：“安安?你是我的安安吗?该不会是被外星人附体了吧?”
居安睁开眼睛盯着严泽封看，听他这么说，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不似从前那边反唇相讥，却是向前一倾，吻住了一脸错愕的严泽封。
并不是多么热情的一个吻，只是轻轻地抵在对方略显干燥的唇上，须臾后缓缓离开。
严泽封整个人都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居安，说话声音都开始不稳，“宝……宝贝，你……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又做错什么了?你直接告诉我!你别……别吓我啊!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离婚的!”
居安本来心情还挺压抑沉重的，结果听了严泽封这番话，顿时生出哭笑不得的无奈情绪。
这人怎么就正经不过三秒呢?
“谁说要跟你离婚了?你是不是就喜欢被虐啊?”居安无语道。
严泽封连连摇头：“不是!就是你突然这样，我有点慌。”
居安木然地看着严泽封，“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才正常?”
严泽封：“按照正常情况，你这个时候应该是指着我的鼻子怒斥我为什么半夜丢下你一个人跑出去?然后用一大堆义正言辞的理由让我认错，并且保证下次不再犯。”
居安：“……”
他有这么不讲道理?
他合理怀疑严泽封在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