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快五个月, 师尊的肚子大了很多,虽然还没到行动不便的程度,但穿宽松的衣服根本无法挡住肚子。
戚无深养胖师尊的计划小有成就, 宗悟的肋骨和手腕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硌手了。
话虽如此,长肉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胎儿长大的速度。
鼓出的孕肚和师尊纤细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对比,穿着衣服的时候,还没觉得那么夸张。脱下衣服再看, 情况却是截然不同了。
那是情毒第四次发作的时候。
窗外圆月高挂, 屋内却没像前几次情毒发作一样,春情旖旎。
少年盯着鼓起来的肚子看了许久, 又坐在床边, 和准备就绪的宗悟对视。
他怔愣后开口:“师尊,这个情毒……有没有办法,让它不发作了?”
宗悟:“……”
戚无深又瞥了两眼, 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我怕伤了孩子。”
宗悟:“……”
刚怀孕的时候,胎儿不稳,有流产的可能, 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到底是看不懂小徒弟的担忧。
“难受吗?”戚无深俯在师尊腹部, 隐隐能听见模糊不清的心跳声。
那种感觉十分奇异, 以前他也知道师尊肚子里怀着个崽,但现在却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种感觉。
——他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意识到, 那里孕育着一个鲜活的生命。
忽而,师尊的肚子动了一下。
少年立刻兴奋地抬起头:“师尊, 它、它它它踢我!”
宗悟:“……”
他本来是有点想催少年快点解决情毒的, 但看着少年兴奋且灿烂的笑容, 一时竟有些不忍心开口。
少年的手在孕肚上来回摸了好几遍,像是见到什么新鲜事儿一般,搔得宗悟痒痒的,睫毛乱颤。
“你别瞎摸。”宗悟牵着小徒弟手,引领他一点点摸过去。
少年抚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师尊,想起您刚教我画符的时候了。”
宗悟:“……”
这比喻一点也不恰当,但对应的记忆却不自觉浮现。
刚入九重天的时候,戚无深看宗悟不爽,就算被收为弟子,也没有为人徒弟的自觉。明明学过的东西,可当宗悟考核的时候,他就装作不会,胡写乱写一通。
最开始宗悟会指点两句,但少年冥顽不灵,依旧胡搞瞎搞。
宗悟心思单纯,也不全知少年是针对他,只知道这东西是肯定要学会的,便抓着戚无深的手,一笔一画地去写。
一遍练不会就两遍,两遍练不会就三遍。
少年最初想为难师尊,可最后却发现是为难了自己,便匆匆写好了事。
宗悟浅浅一想,当时他抓着小徒弟的手写字,现在却是抓着小徒弟的手探索他。
心脏蓦地一跳,像在提醒着什么。
宗悟心一沉,默默告诫自己,同时倏地松开戚无深的手,故意沉下脸催促:“别摸了,办正经事。”
少年想起他原本的计划,趁着情毒逼师尊放弃无情道。
但……眼下的情况,他确实不忍心下手了。
戚无深起身摸了摸床头,将本来打算用的小道具收起,又重新坐回床上。
“师尊,我还是担心,交给您自己把握可以吗?”
“……”
少年觉得自己的话合情合理,可放在宗悟耳里,就感觉是小徒弟在调戏他。
然而,他不是话多的人,看着小徒弟咸鱼一样躺平的姿势,也没有再争辩。
“那你不许……”
“不许什么?”
宗悟垂了垂头,声音如若蚊蝇。
“不许使坏。”
“好。”少年浅笑着答应。
片刻,“嗯……”是带着痛意的闷哼。
宗悟微微蹙眉:“我……错了?”
少年摇摇头:“没有,师尊做得很好,放松慢慢来就好。”
“好。”
以前,戚无深是徒弟,宗悟是师父。
现在两个人却换了位置,他在教宗悟。
少年欣赏着宗悟认真的模样,想去摸摸师尊青丝凌乱的侧脸,和眼底泛着红的小痣,但他不敢乱动,怕打乱师尊的节奏。
宗悟没说话,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勉强算作应答。
豆灯跳跃,烛影飘摇。
室内过于安静,少年就想说些什么去填满。
“师尊,喜欢吗?”
“师尊,徒儿可以给孩子起名字吗?”
“师尊,回九重天之后,徒儿可以搬去您房里吗?”
“师尊,您别修无情道了,咱们就这么这样多好?”
戚无深越说越多,宗悟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可偏偏他呼吸都有些费劲,更别说说话了。
许久,少年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宗悟也脱力地倒在床上。
“师尊,您的嘴真甜。”少年啵唧一口啃上宗悟的下唇,刚想再亲下去,却被玉竹般的纤长玉手掐住了脖子。
“你知道什么叫杀父留子吗?”宗悟身体没动,只有头倔强地转了过来,还有几丝不服帖的碎发,尴尬地翘了起来。
凶巴巴的,眼神中带着倔强,却像只炸毛的小猫咪。
少年原本坏笑着的表情骤然松掉,化作夸张的笑脸,就连嘴角都高高地上扬。
“师尊太好了!您终于承认孩子是徒儿的了!”
“……”
宗悟开始生闷气,转过头去,不理小徒弟,还扯来被子盖在头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想听他的骚话。
戚无深见师尊闹别扭了,立刻将人从身后环住,柔着声音去哄,可宗悟这个人有的时候,就是软硬不吃,哄也没用。
这个时候,少年就只能拿出杀手锏。
“师尊——”语气黏黏糊糊,还用头去蹭宗悟,“别生气啊,生气对孩子不好。”
他伸手又要去摸孩子,却被宗悟用手肘拦住。
“你出去我就不生气了。”语气凉飕飕的,眼尾却是略微上挑,分明是用余光看着小徒弟。
少年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作势就要起床,宗悟也微微松开蒙脸的被子,正在这时,小徒弟再度贴上,贱兮兮地又道:“可是,您现在在我房间里诶。”
“……”顿了片刻,宗悟补上后半句,“那我走。”
他作势要起身,少年到底是不舍得师尊刚运动完,还没得歇就得走回去,于是乎,他只得披着衣服趁夜去院里兜风。
许是因为吃过亏,宗悟习惯在情毒刚开始的时候就解决,少年这几次节制了许多,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不过寅时。
寅时,天空已不像深夜般漆黑浓密,带着几分寡淡稀薄,就像是水加多了的墨汁。
院子很大,戚无深漫无边际地走啊、逛啊,消磨时间,准备等师尊睡着了,再偷偷潜回去。
因为之前的事情,两人亲近的时间不多,仅剩的亲密都要感谢那该死的情毒。
少年想起那群孔雀妖,又想起未调查完的事情,心情带着些许复杂。
——得抽空再跟南天尊联系几次。
他如此想到,耳边却忽然传来几声模糊却浑厚的喘息。
本是万籁俱寂,唯有夏虫鸣叫的时辰,怎么会有人声?更何况,这宅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总不会是岱醉村的人来了吧?
少年提着个心眼,想起上回牌匾精的事情,第一反应是这宅子里,又有什么精怪化形了。
他放轻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去,却发现那动静,更像是什么人在练功,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砰、砰、砰——
是打木桩。
哈斯哈斯哈斯。
是跑步。
啊啊啊——
这个声音……
他听不出是在干嘛,但倒是听出声音的主人是嵇盛了。
少年拨开面前一人高的灌木,暖黄色的灯光顺着密叶的缝隙照了进来,虽然依旧没办法看清对面的情况,但声音却能听得更清楚。
“盛少爷,别停,别停!您要是停了,那飞镖分分钟扎你屁股上。”
“我、我——”嵇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还在一边骂,“我就是想减个肥,瘦一点!你们至于用夺命镖吗?!”
戚无深:“……”
原来不是在练功,是在减肥。
少年默默感慨一句这群人恢复灵力就这么使用,若是被嵇远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我们都想减肥,你跑步变瘦,我耍耍镖变瘦,有毛病吗?”说话的是嵇大。
嵇盛又喊:“那为什么光追我不追小竹啊!”
“因为你是我们家少爷,我跟他不熟啊。”
戚无深:“……”
他没再细听,退出灌木丛,正欲继续散步,却忽然看见稀薄的夜色中,一团深红色的东西朝他跑来。
一样的哈斯带喘,一样的圆润身材,不是白白,还能有谁?
躲过了前面那群人,却跟红鹤撞了个正着,这点也是戚无深没有想到的。
“呵呵,你也来减肥啊。”少年尬笑着和白白问好。
白白一双绿豆小眼闪过,倒靴般的长喙没对准少年,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带着诘问的味道。
“你怎么在这儿?”
“出来散散步。”
下一秒,白白那双绿豆小眼中寒光闪过。
“他今天不是情毒发作吗?你就这么把他扔在房里?!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啊!他还怀着你的孩子!他最近翻身不便,天天睡不好,你就这么对他?!”咆哮连珠炮式地袭来。
“……”听见翻身不便、睡不好的时候,戚无深一怔。
他刚想解释,身后的灌木却传来簌簌的响声。
另外几人听见声音,也赶来查看。
好几道视线将少年包裹。
“诶,你怎么在这儿?没陪尊君吗?”
“就是就是,我们怕打扰你们特意来这儿运动,结果你半夜还出来了?”
问询随之而至。
那一瞬间,戚无深有一种自己是抛妻弃子渣男的错觉,还是洗不清的那种。
他顿了片刻,迟疑着开口。
“或许,我可以解释?”
然而,他根本没机会狡辩,就被几人簇拥着赶回了房。
开门的一瞬间,正赶上师尊扶着肚子艰难地翻身。
视线相对,宗悟的动作明显多了两分局促。
作者有话说:
寅时:凌晨三点-五点;
根据度娘,胎动18-20周开始。
作者没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