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竹，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这是省农业局的周副局长，专门来咱们驻地指导垦荒工作的。”之前让沈玉竹翻来覆去讲故事的年轻人一脸严肃地提醒道。
那中年男人，哦不，这会儿应该叫周副局长了。他摆摆手，示意年轻人不要激动，才笑问道：“你这么能干，又这么聪明，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吗？”
“知道。”沈玉竹进来之后压根没慌过，她问心无愧，任谁来了都是这话，甚至对事情的真相已经有了猜测，“这个事情很显然是有人陷害我，在驻地和我有过节的人不多，一个是医疗队的吴梦雨，一个是……”
她一时半刻想不起方元木是哪个队的了，干脆直接道，“另一个叫方元木，你们在驻地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至于你说的处境，其实我根本不担心，周副局长和这两位同志想必一定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我一个清白的。”沈玉竹笑了笑，似乎是真的不在意并且很信任他们，“只是……无论真相如何，还请你们代我向那几位身体不适的顾客道个歉，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督察组的三人已经盘问沈玉竹一整天了，眼前的女人思路清晰对答如流，每一次回答的细节都完全能够印证，没有任何偏差，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和判断，已经有八成的把握确认食堂之事与沈玉竹无关。
“小沈同志啊，你这样的性格很少见，冷静、聪明、能干，要不是查过你的确是农村出身，我这个老江湖都忍不住要怀疑你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周副局长笑着端起面前的搪瓷缸子吹了吹，才喝了口茶，观察沈玉竹的表情。
沈玉竹扑哧一声笑了，“要真受过训练就好了，不用等您在这儿问，谁要害我我早就查个清楚了。”
“不说这个，咱们聊点别的吧。”周副局长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单位来……你要是答应，我保你没事。”
“那还是别了。”沈玉竹笑，“您的职位不低吧？要是别的时候，保不齐我就答应了，毕竟一个副局长亲自给我安排工作，工资应该不低吧，还不用在这山沟沟里，但这会儿就算了，我还是盼着您别保我，咱就用事实说话。”
如果说刚才周副局长的把握是八成，现在这一番话，已经能让他十分确定沈玉竹的人品了。
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主观判断，想要真的证明这件事与沈玉竹无关，还她一个清白，必须得有证据。
“小王，刚才小沈同志说的那个……医疗队的吴医生，还有那个叫方……”br>
沈玉竹适时地提醒，“方元木。”
“对，还有这个方元木，都去查一查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沈玉竹点头，她有种直觉，这件事一定跟这两个人有关系。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她就被放了出来。
与之相反的，方元木和吴梦雨被带到她之前接受盘问的地方，关了起来。
“怎么能这么快就查清楚？”
沈玉竹知道这年头没什么高科技探案手段，还以为自己至少要被关个两三天呢。
孙主任来接她，朝在外头等待的秦牧野努努嘴，“喏，还不是多亏了小秦，这个秦牧野啊，一听说你出了事，自己的工作都不干了，带着留样的食物下山到处去找能检测的仪器，比之前我给他找小号还费劲呢，咱们县城没有，愣是开车开了三个多小时到隔壁县城找人查地，拿到那盖了章的分析报告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结果天太黑，走山路危险，连车带人差点儿就翻到山崖下头去，多亏他机灵，临时跳了车，就这，还不忘抱着那分析报告呢。”
听孙主任说，秦牧野是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从半山腰走回驻地的。
沈玉竹心情复杂极了，她朝前快走了几步，想到跟秦牧野说些什么，可当自己走到男人面前，从他脸上、手上的伤依稀还能看得出之前跳车逃命的狼狈模样，她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哎，你这孩子，我正说着话呢人怎么都不见了。”孙主任一回头身边空了，吓了一跳，看到她已经和秦牧野在一起站着，笑骂了一句，“跑得倒挺快，光知道谢谢秦牧野，不知道谢谢我啊，要不是我跟周副局长求情，说你家里还有个娃娃要照顾，你怎么着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回家了。”
沈玉竹嗯了声，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孙主任。”
“哎呀，我让你谢你还真谢啊。你这孩子！”孙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行啦，不说了，都三更半夜了，没瞧见整个驻地都黑灯了吗？你们俩拿着这个，赶紧回去睡觉，等明天太阳升起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这话真是一股浓浓的鸡汤味儿，不过放在孙主任身上好像也不显得违和，只是怎么听都好像在哪儿听过。
沈玉竹正疑惑呢，手里头被塞了个火把，孙主任还问了秦牧野一声什么，后者答了一声，然后她就直接走了。
两人的对话沈玉竹是一个字也没听清，就只看见秦牧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盒火柴来，从里头取出一根，在火柴盒侧面擦了一下，很快便亮起了火光。
男人点亮了火把，并且从沈玉竹手中将东西接了过去，自然道：“走吧，小芊芊我让谢斌两口子帮忙带着，这会儿估计都睡了，你先回家，明天再去接她。”
沈玉竹点头，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但看天上的星星，以及月亮已经挪到夜空中间甚至偏西的位置，应该是不早了。
秦牧野一边提醒她注意脚下的路，一边说，“食堂其他人天黑前都已经放出来回去休息了，但你们食堂可能还得继续停业几天。那几个吃坏肚子人的现在也没事了，都不用担心。”
“秦牧野。”沈玉竹突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男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