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

  她虽然没有见到燕斐然, 也不知道这首曲子他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而创作。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创作只是兴之所至, 信手拈来。想分享给他想要的人听到, 就发出来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又何来动机。

  别的方面不提, 在音乐上,崔小茹自问十分了解燕斐然。

  他也是多么任性的一个人,她曾多次替他的任性收拾烂摊子。可是这次燕斐然的任性,却是恰到好处。

  你们不是质疑他的出身吗?

  来听听他的音乐吧, 来听听从这样一位艺术家手里随兴流淌出的一段音乐, 听听他的精神世界。

  如果说此前,崔小茹还担心过燕斐然的精神状况的话, 现在这个担心已烟消云散。

  同样的,压在盛锦心上的石头, 也终于被挪开。

  燕斐然是他放在心尖尖的人,无论两人是热恋还是争吵、甜蜜还是冷战,他永远都不会放弃这个人、这段感情。

  说他卑鄙也好、无赖也罢, 他都要使出浑身解数, 把燕斐然留下。

  他当然知道燕斐然在《伴世》时难以出戏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他也不会在凌晨开车到燕斐然的楼下。

  明知道见不着触不到, 仍然默默守候。

  他不知道《白》的诞生和他有关, 但听见旋律后, 便知道他不用担心燕斐然的精神状况。

  创作是一件十分个人的事情, 从音乐中最能反映出作者本身的心声。就像古诗中所说「为赋新词强说愁」一样, 人的心情在作品中,根本无法掩饰。

  盛锦松了一口气,站在落地窗前远眺着这座城市,对着手机听筒说:“崔小茹,来我办公室一趟。”

  很快,崔小茹的高跟鞋声便在门外响起,随后推门进来。

  “盛总。”

  盛锦点点头,将电脑屏幕转向她,说:“你仔细看一遍,之后我将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你。”

  是时候了。

  燕斐然从来不避讳他的出身,在安苏洞也并没有不可对人言说之事。甚至,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浓墨重彩。

  在那样脏乱差的环境中,少年如同美丽的鸟妖,引颈高歌。终于飞上九天云霄,成为被万人瞩目的金翅凤凰。

  但是这段经历,无论是燕斐然、还是灿影,都不会主动去告知公众。并非见不得人,只是太过刻意,感觉太奇怪。

  就像一个家财万贯的有钱人,非得抓住一个普通人说:嗨,你听我说,我以前在夜市摆过地摊。那个时候,我卖的货全夜市最好,还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不是很奇怪吗?

  是以,时间一长,许多人就真以为燕斐然自觉那段经历不光彩,才不会主动提及。也成为流言的滋长地,让那些心怀嫉妒的人有机可乘。

  这次闹得这样大,却是一个天赐良机。

  崔小茹坐下,越看越惊讶,眼睛越睁越大。

  原来,竟是这样的吗?

  别说其他人,就算是她,也从不在燕斐然面前提起安苏洞。就怕是触碰了对方的忌惮,惹来不快。

  没想到,真相是如此的坦荡荡。

  当年,盛锦为了怕别有用心的人造谣生事,抹去了燕斐然在安苏洞里生活过的痕迹,却防患于未然,把证据都整理好,握在了自己手里。

  这些整理好的资料里,有票友们特意赶来,请燕斐然在临时的高台上唱京剧的视频;有燕斐然在打工的过程中,顺手帮了人,对方的联系方式。

  不止于此,关于那几次打架背后也另有原因。

  比如有一次是燕斐然正在洗车,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脚步匆匆神色仓皇。在他们后面,一伙人紧追不舍。是他将女人孩子请进洗车店里,又将那伙人赶走。

  在黑白的监控视频里,那伙人临走时还在叫嚣,让他出门小心点,总有一天会弄死他!

  安苏洞这样三教九流混杂之地,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穷人和弱者就活该被欺负。

  燕斐然的出现,无疑挑战了这里的地下秩序。

  他不服管教、不惧强权,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凭借少年血勇和一身从小练就的功夫,想管的闲事,伸手就管了,不问理由、更不在乎回报。

  哪怕因此丢掉工作、哪怕被人指着鼻子威胁,少年的脊梁也没弯过。

  因为这个,他几乎是常年带着伤,工作更是过几天就换一个,最长的也没干到一个月。他刷过碗、洗过车,在网吧守过夜、替人看过门。

  这样一个美丽又桀骜的少年横空出世,当然也有人打过他的主意。但还是那句话,混的怕不要命的,他打起架来如穷途末路,最终都被他吓退。

  小混混老泼皮的目的,无非就是求财,欺压弱小只是顺手为之的恶趣味。这么一个打不过又难缠的人,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找燕斐然的麻烦。

  渐渐的,在他身边团结了一批人、庇护了一批人。

  人们开始尊他一声「燕哥」,更熟悉的喊「然哥」。他却无意于此,每天仍然是打点零工养活自己,拒绝收工钱之外的任何钱财。高兴了就唱上一嗓子,让一干人等惊掉下巴。

  活得肆意洒脱,仿佛从未想过将来的路。

  盛锦正是听见了他的名声,才特意寻访而至,才有了后来的大明星。

  他自己的存在,并不是必要元素。

  相反,是他有了燕斐然,灿影才能成为今天的灿影。哪怕到了今天,燕斐然在灿影的地位也无可动摇,就像上次他传出嗓子受伤后,灿影的股价应声而跌一样。

  燕斐然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他想要保护的人。

  而这一次,就换他们来回报了。

  哪怕燕斐然本人并不在意,更从未想过索取回报。

  《白》的音频发布,获得高度评价后,燕斐然获得了一致称赞。剥离了那些是非争议,人们再次想起他的天赋才华。

  如果顺其自然下去,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提起安苏洞。

  可是,正如盛锦所预料,有人一定会旧事重提。在他们眼里,这么好能掀出燕斐然老底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于是在午饭之后,网上的舆论又卷土重来。

  【请燕斐然正面回应,放一段音频算什么意思】

  【就像我问你吃饭了吗?你说今天真冷,问A回B】

  【我早就说了,是心里有鬼,谁不知道安苏大街原先是个什么地方啊?说不定,我们的燕大明星当年做过鸭头也不一定】

  【早知道这样,当年我一定要去安苏洞,啧啧啧……这么漂亮的男孩子错过了真可惜】

  借着互联网的掩护,披着一张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皮,便能随便意淫猥琐发言,无端揣测他人隐私。

  面对如此毫无底线的言论,燕斐然粉丝被气得两眼通红,随即又转化成无边怒火。一边掉眼泪、一边噼里啪啦地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和早晨在《白》这段旋律的感受到的纯净美好相比,这些粗俗恶鄙甚至下流的语言,显得格外的恶心,触及了广大网友的底线。

  【这都是什么人说出的话?太恶心了】

  【我不是粉丝,但也没办法忍受一位艺术家遭受这种侮辱】

  【呵呵,这就是写出这么美妙音乐的人,收到的回报】

  【看不下去了。】

  【燕斐然,这次我站你】

  【燕斐然,这次我站你】

  【……】

  在崔小茹的意料之外,#燕斐然这次我站你#这个词条,迅速登顶。污言秽语仍在,却已不是主流。

  形势一片大好。

  公关团队又传来喜讯,他们根据盛锦所提供的联系人通讯簿,挨个打了电话。

  只要是能打通的电话,只要报出燕斐然的名字,对面的每一个人都激动热切,纷纷表示: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

  和燕斐然相比,他们都是普通人,都是受到他帮助的普通人。

  认真生活、默默在最底层挣扎求存,习惯了被欺压和剥削。如果不是遇到燕斐然,他们的人生或许还将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燕斐然或多或少地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让他们看见一个毫无背景的少年,只凭借自己的双手和执著,就能在安苏洞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挺起脊梁。

  帮助他们,燕斐然只是顺手为之。或许他都不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对更多的人只是一面之缘。

  但对求助者来说,他们每一个都记得燕斐然帮助他们的瞬间。那是在他们曾经的灰暗记忆中,最亮眼的色彩。

  燕斐然就像一颗耀眼的流星,短暂又夺目地划过安苏洞的天空。却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诸多不起眼星星的星轨。

  这些星星,他们在后来再听见燕斐然的名字时,会默默在心中为他送上祝福。燕斐然发专辑,他们会是最忠实的一批听众;他拍的电视剧,他们会认真地去写下评论。

  他们如愿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摆脱黑暗成为普通人,就实现了他们最大的愿望。

  他们不是燕斐然的粉丝,却成为一直仰望着他的存在。他们不愿为了过去的事情去惊扰他,更不会去寻机攀旧日情想要获得好处。

  燕斐然是耀眼的巨星,他们帮不上什么,只能做力所能及。

  而此刻,燕斐然需要他们了!

  他们受够了那些人的肆意诋毁,终于能站出来,替燕斐然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