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别墅, 燕斐然第二次踏进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客厅温暖柔和的装饰,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青玉瓶里的清水里, 养着一束开着白色小花朵的茉莉, 空气里都是清香芬芳的味道。
燕斐然半靠在天鹅绒的沙发垫子上, 惬意得不想动弹。
管家在餐桌上摆好了晚餐,做的全是燕斐然喜欢吃的的菜。知道他晚上要来, 老管家欢喜得不得了。
盛锦用盘子托着,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红烧牛肉,喂到燕斐然嘴边。
“你要是不想动,我让管家把菜端过来吃?”盛锦问。
燕斐然坐起身张口吃完, 和盛锦一道朝着餐厅走去。上一次见到管家时还很不愉快, 他总要好好跟老人家打个招呼,不至于太过失礼。
寒暄了几句, 管家退了下去。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抹了一把老泪。
少爷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吃完饭, 燕斐然去了乐器室,盛锦一头扎入书房里。他是分了权没错,但有两件事非他不可。
夜色渐浓。
燕斐然从浴室里出来, 瓷白的肌肤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 眼眸湿润如潋滟秋水。看见他的模样,盛锦又想起之前在休息室那场□□,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盛锦走上前, 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仔细替他擦着半干的头发, 说:“然然, 我看了你的档期,下个月跟我回家一趟好吗?”
“见你父母?”燕斐然问。
盛锦「嗯」了一声,说:“他们早就想见你了,我一直拖着。”
早在六年前,盛锦就告诉了父母他们两人的关系。原计划着搬家之后,就带盛锦回家一趟,却没料到后面的变故。
这几年方颐时常问起,盛锦都以两人工作太忙走不开为由给推拒了。还因为斯宾塞联姻之事,方颐责骂过盛锦一顿。
不过,虽然晚了好几年,但幸好终能如愿。
“他们……”燕斐然难得的有些迟疑,问道:“他们怎么看?”
盛锦是独子,同性恋仍不为主流所接受。如果他父母反对,也不是不能理解。
“放心好了。”
盛锦安抚着他的情绪,道:“我母亲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父亲当时有些反对,但这几年过去,他也明白了我的决心。”
“不。”
燕斐然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他们是你的父母,我不能逃避。”
他从来就不是逃避的性格,况且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不应该让盛锦独自一人面对。既然都决定要过一辈子了,和家人总是要设法相处的。
“然然你真好。”
盛锦轻轻吻上他的唇,又慢慢加深着这个吻。从最开始如羽毛般的轻柔,直到后面攻城略地的霸道侵略。
燕斐然被他掌控着坠跌,舒服得脚指头都紧紧蜷起。半长的黑发凌乱着,衬着被吻红的唇、泛着粉色的冷白皮肤,活色生香。
盛锦只觉得,怎么爱,都爱不够。
定下了要和盛锦一起回家的日程,接下来十多天,两人分头忙碌,聚少离多。
直到临上飞机的前一晚,在燕斐然入睡后盛锦才轻手轻脚进入卧室。见他睡得正香,盛锦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又替他拉好被角才离开。
这个晚上,书房的灯有亮了一整夜。
十多个小时的国际航班,燕斐然拿了眼罩给盛锦,说:“你多睡一会儿。”
“我不困。”
说着,盛锦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说不困。”燕斐然把他按在头等舱的座椅上,替他把座位放平,说:“我不知道你都在忙什么,总之现在有空你赶紧睡觉。”
两人如今朝夕相处,燕斐然虽然也在忙于各种通告,但却敏锐的察觉到盛锦在瞒着他忙碌些什么事。
他不说破,还真当他不知道么?
盛锦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道:“很快你就能知道了。”他不是刻意想要瞒着燕斐然,只是想给他惊喜。
“好了。”
燕斐然伸手替他把眼罩戴好,“现在,睡一觉吧。”
落地后,两人从VIP通道出来,方颐派了人到出口处来接他们。
方颐嫌家族里住着太闷,他们并没有住在埃珂弥的庄园内,而是选择了一个距离城市不远的小镇,住在宁静优美的大自然之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从机场到家里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燕斐然的话越来越少,唇微微抿着一言不发,竟然是极其少见的紧张神态。
盛锦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跟他聊起一些儿时的趣事。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住在大房子里的人。”盛锦说,“每到圣诞节时,我都会偷偷去看他们门口摆着的圣诞树,亮晶晶地闪着彩灯,还有五颜六色的铃铛和装饰。”
他从未对燕斐然说过他的儿时经历,果然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你小时候?”
燕斐然不了解世家的残酷,还以为他从小就是方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盛锦点点头,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从那时起,我就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每年圣诞节都要买上很多很多的圣诞树。”
“是不是很傻?”
盛锦转向燕斐然,笑着问。
燕斐然却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心疼地问:“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
原来是这样,所以盛锦才对事业如此执著吗?
“又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盛锦吻了一下他的掌心,道:“后来,母亲重新回到家族后,我才知道人和人的差别,竟然能这么大。”
方家嫡支的旁若无人,就算不刻意欺凌,仍然刺痛了小少年的心。
盛锦从小就认清了现实,懂得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养成了用微笑当做武器,把一切都藏着心里的性格。
一颗与人为善的玲珑心,是他能在家族里能获得长辈青睐的资本,也是掩藏他步步为营进行谋划的面具。
帮助他创立事业,却也险些让他失去爱情。
两人抵达时,夕阳的光正温柔地洒在庭院内,拖曳出长长的树影花荫。
方颐穿着一条米白色的丝缎长裙,肩上、腰间,都点缀着镶钻的水晶蝴蝶,气质温婉笑容柔和,举手投足间都是掩不住的优雅迷人。
她穿得如此隆重,显然对这次见面很重视。
这让燕斐然原本已平复下来的紧张感,蹭的一声又窜了起来,进门的时候差点绊了一下。
盛锦忙将他扶住,看着方颐叫了一声:“母亲,父亲呢?”
燕斐然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自己,忙稳住身体,干巴巴地跟着叫了一句“阿姨。”
“你父亲去音乐会了,是他学生的演出,结束后就回来。”
事实上,关于盛长歌非得去这个音乐会的事情,方颐还跟他吵了一架。明明知道今天儿子带燕斐然回来,这难道不是故意的?
盛锦并不意外,父亲不在更好。
他从来没见到燕斐然这么紧张过,就算是刚出道的比赛燕斐然也从来不紧张。
“你就是然然吧?”方颐上前,热情地拉着燕斐然的手,说,“盛锦跟我说过好多次了,总算是见到人,孩子可太俊了。”
“这都怪盛锦,说什么你们忙的很。”方颐埋怨了一句盛锦,又接着说:“我看过你演的《伴世》,把唐别尘这个角色诠释的太好了。”
“听说,金珙桐已经入围了?”
“妈,你吓着他了。”
盛锦笑着把燕斐然的手解救出来,燕斐然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忙把手边的一个礼盒拿出来,说:“阿姨,我自己做的,希望您能喜欢。”
在定好回来的日程后,燕斐然特意向盛锦打听了两位长辈的喜好。
方颐如今演出已经很少了,更喜欢在家侍弄花草,钟爱插花艺术,还获得过专业奖项。盛长歌仍然活跃在作曲界,已俨然是一方大佬。
第一次见长辈,总要送些礼物。
方家又不是缺钱的人家,燕斐然挖空心思,便想到了由自己动手,方能显出诚意。
给方颐准备的礼物,是一个彩色琉璃方口花瓶。款式是最极简的几何线条,颜色却最繁复华丽,在灯光下有一种流离的美感。
是燕斐然到一家颇有盛名的玻璃手工作坊里,花了整整大半天才做出来。
从创意到款式,都由他亲手设计。
做出来后,燕斐然自己瞧着是满意得不得了,但此刻他的心情却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原来,自己喜欢跟送人,是两回事。
方颐将花瓶从丝绒盒里拿出来,笑容如春花绽放,“哎,然然怎么知道我想要一个这样的花瓶?去年去参赛我还找了好久呢,今年可算是有了。”
说着,她好一阵爱不释手,眼睛都挪不开,“这么有风格的花瓶,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去年为了寻找一个心目中的花瓶,方颐找遍了各大品牌,甚至连街头巷尾的手工品店铺都翻了一圈。一般来说,在售的花瓶都会做成系列,具有明显的风格特点,但她却一点都没印象。
盛锦笑了,说:“母亲您没见过才正常,是然然亲手设计烧制。”
方颐眼睛一亮,像孩子似的「哇」了一声,热切地看着燕斐然道:“你也太棒了!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设计思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