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百无禁忌[快穿]【完结】>第31章 (二合一)

  浮屠山高耸入云霄, 终年隐匿在云雾之中。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带足了干粮,好几日都在爬山也无事,不然爬到一半又因为食物的问题不得不下山, 那才叫怄人。

  此时的全场状态最佳应该是守静, 因为它压根不用自己走,还能时不时地给自己换一换肩(坐)膀(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向明先前在冰湖里头好好地给自己收拾了一顿,身上比其他人要干净,金毛犼还挺喜欢跳他背上叫他背着的, 守静喜爱跳薛向明的背上,已经胜过了跳温如瑾的肩膀上。

  温如瑾怀疑可能是自己多日不洗澡,身上的味儿不是一般的小, 只是大家伙现在都是如入鲍鱼之肆, 久而不闻其臭了而已。

  然而这么就过去了,背着神兽的薛向明,都有点扛不住这“甜蜜的负担”了,忍不住小声比比:“啥玩意儿啊, 怎么还没到?”

  “还得继续往上?他怎么就那么能呢?有本事他别住山顶啊,给老子住月亮上去,这就谁都找不着他了!”

  温如瑾皱眉瞪了他一眼:“噤声。”

  他严重怀疑, 有这样的能力轻而易举登山的人, 武功肯定不低,指不定带着的随从也拥有着高强的武力,而这些人比他们更加熟悉这座山,指不定就在暗中偷偷摸摸地观察着他们。

  温如瑾是不太希望薛向明的言行给对方带去过于负面的印象的, 虽然薛向明并没有说错什么。

  ******

  此时云雾深处, 有人素手纤纤, 金枝手柄, 舀动一勺香灰,沉香如梦。

  “客已至,你去迎一迎吧。”

  茅屋外是一灰褐色短打的老翁,闻言悄无声息地自屋檐下离去。

  就在昨日,温如瑾他们一行人还向一个背着药篓子的老翁,打听过那位“兰陵来的先生”如今在哪儿,而后老翁给了一个“仙气缥缈”的答案,之后他们便错开了。

  温如瑾带着众人上山,老翁背着药篓子下山。

  然而就在今日,他们攀爬一处峭壁之时,上头青天白日之中,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头——赫然就是那老翁!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论是阿贞阿旗还是薛向明,都是生死轮回道中摸爬滚打了不下百八十回的人物了,众人心中一悚,却并不惧怕,也未曾出现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手抓紧了峭壁上的藤蔓,一手拔出了长刀,阿旗甚至已经将藤蔓缠绕在了手臂上,连弩..箭在弦上……

  “稍安勿躁。”最后还是温如瑾制止了他们。

  没错,打昨日一个照面,温如瑾就知道这老翁不是老翁,他也惊叹居然有人的易容术可以如此出神入化,但既然并无矛盾,他也懒得揭穿对方了。

  不过温如瑾没想到的是,在场的居然只有他和某只懒洋洋的金毛犼发现了这人的伪装,其他人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温如瑾这话一出,四处皆惊,而那“老翁”却倏地笑了一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背脊上的肌肉开始出现了诡异的涌动,骨骼咔嚓之声不绝于耳,眨眼之间,那佝偻矮小的老翁,竟然变成了八尺大汉。

  “缩骨功?”温如瑾挑眉,笑了,“汝功夫不错!”

  既然温如瑾表现得如此老神在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薛向明等人再如何惊疑不定,面上也皆是沉着之色,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那老翁,哦不,现在不能说是老翁了,那最多是个中年男人,他见这一行人一个个的面色冷凝,却不见惊慌失色,温如瑾又那般风轻云淡,于是他感到满意极了。

  男人手置于自己的脑后,拔出了几根长针,他的面部肌肉再一次一阵蛄蛹,而他则随手撕下了脸上一整块的皮……

  “客人们久等了,请随我来。”

  薛向明:“……”公子,咱这真的是去拜访名士,而不是去拜访什么深山老妖吗?

  薛向明心下有些慌慌,干脆一个背手,把趴在他背后懒洋洋地摇尾巴晒太阳的金毛犼,给抄到了自己的怀里。

  抱紧!

  无量天尊!他相信神兽大人可以保护好他的!

  他抱着的是一只神兽吗?哦不,这是安全感!

  忽然被迫埋胸肌的守静:“……”

  哟呵居然敢强抱小爷!?登徒子你找死!

  脸都给你打烂!

  ******

  一行人随着那个步履绝佳的中年男人登峰,而后又在他特意的提醒之下,跟着他走着特殊的步伐向前。

  其他人看不懂,温如瑾还能看不明白吗?

  他不仅能看明白,就是看得太清楚了,才格外的……疑惑。

  那位“兰陵来客”,也就是在他们吞食了不少故土,与长安对峙的时候才出现的,这么短的时间里,他选了这么妙的一座山,爬上了顶峰,说不定还盖了一个小房子,完了他还有余力在这里布下连环阵!?

  真要给薛向明讲清楚,薛向明恐怕又得来一句——“整那么多,你踏马怎么不住月亮上!”

  这阵法说不上有多么玄妙,但是在这样一个灵力并不充沛的位面,已经算得上是十分精巧了。

  会迷惑人,将人送下山,却不会伤人,如此……也能窥见那位的心性如何。

  众人是在一处十分简陋的茅草屋前停下的,温如瑾明显地感觉到薛向明松了一口大气,估计他死皮赖脸跟着温如瑾走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艰难的一天吧,要是早点知道,指不定他更愿意让自家叔父再毒打一顿算了。

  薛向明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只见上面是小小的一处淤青,淤青不少见,但是小动物爪爪形状的淤青真的不常见,没错,他刚刚强行抱某神兽,被啪了一爪子,留下了一处无比可爱的淤青。

  守静还是没使力气的,要真用力,薛向明恐怕得当场表演一个脑花四溅。

  “公子,咱不进去吗?”这小将军一边吸着冷气揉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暗戳戳地问温如瑾。

  温如瑾笑得有些玩味:“没那么快能叫你见着。”

  这位的逼格,属实是住在月亮上的。

  果不其然,先行去禀告的那个中年男人回来了,冷着脸对他们说:“先生尚在午睡,尔等再等等吧。”

  薛向明:“……”

  温如瑾身后的随从们,在军营中的地位不说特别高,但也绝对不低了,如此劳累了好几日,忍着一口气好不容易到了这儿,临门一脚了,却告诉他们还得继续等?

  他们公子什么身份!?还得继续极限拉扯,给你脸了是吧!

  眼看着他们脸上的愤愤之色即将爆发,温如瑾一个抬手制止了他们,做足了礼貌的姿态:“既如此,便让先生好好歇一歇。”

  中年男人满意地瞅了温如瑾一眼,眼中有着稀奇的神色。

  “不过,我的兄弟们现已十分疲惫,不知足下可否提供些茶水,好叫他们也休憩一顿?”

  那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刚要开口不耐烦地说上一句“没有没有”,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生生扭转到了嘴边的话:“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去挑水。”

  温如瑾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微思。

  倘若没有见识到这中年男人那出神入化的缩骨功与易容术的话,温如瑾或许早八百年就打道回府了,但如今见到了这特意显露给他看的冰山一角,温如瑾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位运筹帷幄的云珠子呢?

  他还可以再拿乔一点,但凡是有本事的人,都有傲娇的资本。

  他越有本事,温如瑾越能忍他!

  以这位显露的本事,他便是真的住在了月亮上,那温如瑾也得登月把人请下来。

  “520,查到了没有?”

  “查到了,只查到了一点点,风和颂真的是璇玑老人的关门弟子,但是他们师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就查不到,确实是有人故意销毁了这些资料……”

  “你想哪去了,”温如瑾失笑,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浅淡的笑意,“我是那种人吗?”

  风和颂选择投奔他,自个儿都没享受过什么待遇,甚至只是主公看重的公子手底下的门客,连个军师都混不上,完了急吼吼地走马上任,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他却毫无怨言,温如瑾就是曹操在世也不能那么忘恩负义啊。

  更何况他还不是呢!

  他莫名其妙要杀风和颂,是脑壳子出问题了,还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

  他只是……

  “只是在思考他们之间能产生什么样的矛盾而已,就现在看来,这两人的脾性相差还挺远的……”

  至少,风和颂十分平易近人,没有云珠子装逼技术的十分之一。

  不过,估计打破温如瑾的脑壳子,他也想不到这两人之间的矛盾,会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

  他们就站在那茅草屋前,从大中午,等到了星星闪闪。

  薛向明:“这不是午睡吗?怎么睡到了晚上,这是打算午睡连着晚睡一块睡到明天吗!”

  他脸颊被神兽拍出来的淤青都快揉散了,这什么兰陵来客还没睡醒?搁这儿表演睡神绝技吗!?

  站在廊下的中年男人虎目瞪着薛向明,这一路上,他最不爽的就是薛向明了,这样一个跳来跳去没有半分稳重的小将,那位公子也不管他一管吗?

  温如瑾哪能管薛向明啊,这样的场合,就是需要他的“不稳重”“不分轻重”,去打破僵局。

  而后,身为主公的他,再出面表演一番周瑜打黄盖,向那位先生赔罪就行了。

  难不成你还能说我不原谅他的无礼,你给我杀了你的得力干将吗?

  这些小破事摆在明面上就不太好看了。

  薛向明贼精贼精的,他可太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要表演什么样的角色了,于是悄悄凑近温如瑾,耳语道:“公子,我看这厮分明是故意为难我等,人哪能睡那么久的觉?怕不是在里头偷偷看着呢!”

  “那依你之见,你打算如何?”温如瑾笑问。

  他问的时候,蹲坐在他肩膀上的金毛犼也悄悄地凑近了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爷倒要看看你这猪脑子还能提出什么好主意来。

  “不如属下绕到这茅屋之后,纵火烧茅屋,我看他出不出来!”

  温如瑾倏地笑了,没办法,实在是忍俊不禁,薛向明这馊主意,和当年那位张飞火烧诸葛亮是一样一样的。

  “薛小将军要火烧云珠子?”温如瑾笑得眼睛都在发亮。

  薛向明不以为意:“烧起来了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睡觉,要是假的他就自个儿出来咯,要是真的,大不了我再冲进去救他,届时我就于他有救命之恩!”

  这一波啊,骚到金毛犼都呆愣住了,然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它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等级别的馊主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温如瑾他们的谈话声,就在这时候,漆黑的屋内,忽然点起了烛光。

  “请客人进来。”有人用喑哑的声音说。

  薛向明眉毛一挑,与温如瑾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众人便跟着上前。

  但那中年男人却忽然伸手挡住了众人:“先生只请公子一人进入。”

  温如瑾的驭下能力还是有的,在该沉得住气的时候,大家都很沉得住气,都不吭声,只是看着温如瑾。

  温如瑾给了大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摸了摸金毛犼,安抚住它,将它放在薛向明的肩膀上,他独自一人踏上了那茅屋的台阶。

  ******

  人总是忍不住对知道但未曾见过面的人有过许多的设想,温如瑾也同样是。

  他设想过这位谋士的形象,应该会和他记忆之中曾经见过的谋士有着或多或少的相同之处。

  再兼之风和颂的年轻与仙气飘飘,他甚至想过,此人的形象,比之谋士,或许会与那些御剑飞行的修士更为相似。

  至少也得仙风道骨,或许还有着时下流行的山羊须。

  但是他独独没有想到——这是个,女子!

  烛光置于案牍之上,光影斑驳,有飞蛾扑火,又被灯罩阻挡,翅膀扑哧不止。

  那人瘦弱的身影,便跪坐在这案牍旁,一只纤细的手支撑在案牍上,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则在翻阅经卷。

  她没有好好的梳洗过,白色的纶巾随意放置在床榻的一侧,一头银白的三千烦恼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斜而下。

  她随意地穿着亵衣,肩上披着鹤氅裘,精美的羽扇就在案牍的边缘上。

  窗外的寒风吹来,卷起了那衣袂,飘飘如仙。

  随时能仙去的那种仙。

  温如瑾痛心疾首:我需要打工人,我不在意他是男是女,我不在意她头发是黑是白,但我心痛她看着命不久矣的模样!

  寿命短要怎么打工!?寿命短要怎么创造价值!?我恨不得天下打工人都长命百岁!

  (满分资本家的嘴脸JPG.)

  白发女子抬眸看了过来,不比她那满头鹤发,她的面容依然年轻,满打满算也越不过三十岁。

  她的长相,与时下女子那唇红齿白、明眸善睐之类的扯不上关系,但是在这样一张消瘦的脸上,有一双十分大的黑色眼睛,又大又亮!

  “你终于来了……”她像是感叹着什么,仿佛与温如瑾早就相识。

  硬是要说的话,除却任务相关者,这天下第一个知道温如瑾的存在、“认识”他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云珠子。

  素手轻扬:“公子请坐。”

  温如瑾眼神含蓄地扫过了她那一头银丝,含笑席地而坐,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这个状态像不像……”

  “像!”

  温如瑾直接打断了520的话。

  对,像!云珠子这个状态,尤其像是那些能够窥破天机的高人,窥到不可窥见之事后,得到的天惩。

  有些人会因此而瞎了眼睛,有些人会因此而断了手脚,有些人会因此而折了寿命……而云珠子,因此而催白了一头青丝。

  云珠子动作行云流水地给温如瑾倒茶,就算那案牍上的茶水早已冷却多时,她也并不在意地将茶推了过来:“先前确实是在下身体不适,陷入沉睡,并非有意拿乔为难公子,万望莫怪。”

  “先生杳冥仙踪,能得见一面,已是我之幸,谈何怪罪?”温如瑾也不在意,端起那杯盏,将冷茶饮尽。

  云珠子倏地一笑,她笑起来,便柔和了那双过于冷然和锐利的眼睛:“既如此,那就不必放火烧我了吧?”

  温如瑾也笑,爽朗无比:“先生多虑了,不过是吾家小将口无遮拦罢了,不可当真,冒犯了先生,还望恕罪。”

  她说她是身体偶然不适,不是故意拿乔叫他在门口等,温如瑾信吗?

  信!

  因为她说的是真的,她只是说自己午睡不是故意拿乔,可没说先前上山之艰辛不是故意为难呢。

  倘若她真要拿乔,也没必要叫那中年男人去把人接过来了,况且这茶水,也是提前热好了的,如今都放凉了……

  如此可见,确实是身体撑不住。

  温如瑾有些哀伤,为这个还没有得到的打工人的不健康的身体。

  为什么打工人不能好好爱惜自己呢?主公会难过的你都不知道吗?

  ******

  烛光昏暗,两人在这朦胧的烛光下,正襟危坐于对面。

  云珠子意兴阑珊地卷起了竹简:“公子千辛万苦寻名士而来,如今可曾遗憾?”

  温如瑾也算是知道这人为啥只许他自个儿进来见她了,实在是她此刻处于披头散发的不合礼仪的状态,恐怕不会想要第三个人看见的。

  “遗憾?”温如瑾又喝了一口那冷冰冰的茶水,“先生何出此言?”

  云珠子一声轻笑,敞开双臂,自然又傲然地展示着自己瘦弱的身体与细瘦的臂膀,她看着温如瑾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是女子。”

  “我知道,”温如瑾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她还藏得挺好的,神神秘秘,520没仔细扫描她,都估计没发现这人是个女的。

  温如瑾反问她:“先生的意思是,你是女子,这是值得遗憾的事?”

  “不然呢?”云珠子讥诮地勾了勾唇。

  温如瑾失笑摇头:“我不遗憾,因为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你是女子,那又如何?”

  “刀剑相杀,可不顾你是不是女子;生老病死,也不顾是你是不是女子;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于手中,凭借的是脑子,而不是男人的身份。”

  她是个女人怎么了?她脑子好使过这世间千万男子!这就注定她高高在上,傲视群雄!

  男人怎么了,女人又怎么了?好使的打工人,才是资本家的真爱!倘若不好使,那管你是男是女,不好使全滚蛋。

  云珠子很满意温如瑾的回答,那令人生寒意的笑容,都真心实意了不少。

  “我对公子你……”女子的话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的行事作风,有些许了解。”

  “哦?”

  “依照你对那崔,风和颂的态度,你此番前来,定是有要事,要交由我去做。”云珠子促狭地笑了。

  她果然认识风和颂,哦不,准确的说,她果然和崔尚卿是旧相识!

  温如瑾没有否认:“那先生知道,我要交由你去做的,是何事吗?”

  云珠子淡然地颔首:“略知一二。”

  这就……有些意外了。

  温如瑾叹了一口气,眼神十分扼腕地看着她那满头的白发:“先生欲要知晓这些,只需再等待一些时日,随口问我,我便能亲自告知,又何苦去窥探天机?”

  “公子说笑了,这点小事,无需窥探天机,我自能推敲。”

  言下之意就是她这白头发,不是因为她窥破了温如瑾的计谋,而是因为别的,更严重的事情,是什么呢……

  “公子想要策反的那员裨将,他人看来或许很难,但,我知晓他的身世之谜,我有七成的把握。”

  云珠子依然眉眼含笑,却说着杀伐果决的话:“倘若不能行,我也能令人取而代之,绝不耽搁公子计划。”

  “除却此事,我亦为公子将来一统天下的夙愿,有些许构想,只是不知……”

  云珠子的笑意加深,眉眼风华尽显:“他日公子蹑足高位,究竟我是军师,还是那风和颂是?”

  作者有话说:

  稳如鸡:你们就不能一个左丞相,一个右丞相吗?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窗外呼啸的山风止了,徒留这茅屋中两者对坐的默然。

  云珠子这话问得……十分过火。

  温如瑾早就料想到这两者之间恐怕有过什么不愉快了,既然早已经心有准备, 那自然不会感觉到太过被冒犯。

  但问题是, 他没想过云珠子会这么直接,这么迅速的单刀直入,确实令人难以想象,原来她不仅架子高, 还特别的耿直,性情真到烈性的程度。

  “敢问先生,您与风先生, 是有何不虞之过往?”

  既然她主动提起, 切且态度如此坦荡,那温如瑾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问。

  他需要确定他们之间的龃龉究竟到了哪个程度,以此来作为自己判断的依据。

  “公子是想问, 我和他有没有深仇大恨?”云珠子忽地露出了一抹笑,洁白的牙在烛光下氤氲着淡淡的光芒,她笑得洒脱极了, “深仇大恨?没有。”

  “不过, 我原先以为季明诚应该已经告诉过公子你了。”

  温如瑾眉尾一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缓缓笑开:“先生还真是‘耳目’通明。”

  看来这不仅仅是一个所谓的避世而居的隐士,这也许, 是一个颇有底蕴的门派的领头人, 这个门派已经有底蕴到耳目已经同达到此间天下顶层逐鹿选手里头了。

  她连他和季明诚聊过, 都一清二楚, 虽然她似乎并不清楚他们具体聊了些什么内容,不过知道他们的动静,就已经足够唬人了。

  “既然要为公子所用,我耳目通明一些,不好吗?”云珠子也不以为意,动作随意地给温如瑾把茶杯添满,她则起身走向了床榻,弯腰去拿那素色纶巾。

  “好自然是好极了,只是季军师不如先生您耳通目达,他未曾告诉我更多的事情,他甚至不曾见过你。”

  “季明诚真这样说?啊哈哈哈哈……”云珠子原本已经在冠发,闻言笑得手中的白发簌簌往下掉,“他当然见过我,我早年听过他老师的讲学。”

  “他只是不知道,当年他所见到的那个自称云都白城散人的少年,就是我而已。”

  云珠子快速将头发整理好,纶巾整整齐齐,甚至严谨到头发丝都没有落下来,她复又走了回来,在温如瑾的面前坐下,说:“公子,人活着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我一生无数次下山出谷,有无数人见过我,但他们不知是我,有无数人见过我的手书,但他们不知那是云珠子的手书……”

  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过了一旁的绢帛,抄起旁边的毛笔,就着砚台中的旧墨,挥手落笔,一番龙飞凤舞,顷刻之间,温如瑾看到了这一张绢帛上,用十种完全不同的字迹,写了一句话——“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十个字,十种字迹,字迹之间各有风骨,全然不同。

  “赠予吾主!”云珠子含笑将这绢帛双手奉上。

  温如瑾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先生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的?”

  他这话一出,云珠子还没什么反应呢,520先行在他脑壳里尖叫了起来:“啊啊啊温如瑾你有毛病,好端端念什么大肥橘的油腻台词!”

  温如瑾:正是因为此情此景,他脑壳里自主上线了该台词。

  老实说,他是真没想到,云珠子这么牛,搁在这样一个时代,赡养马甲,那马甲号养得是风生水起了吧?

  云珠子刚刚的话,等于就是说——公子,我的马甲遍布全天下!

  “公子方才问我,与崔尚卿是有何故,唔,实在是说来话长,公子莫急,容我想想要如何简明扼要地描述一下……”

  见她沉吟了起来,温如瑾便耐心等待,他有预感,那绝对会是一个超越他想象力的答案。

  结果云珠子忽然哈哈大笑,道:“我与那崔尚卿,约莫是年少时曾私定终生,而后他犯傻被我逐出师门的,前师姐弟的关系。”

  温如瑾:“……”我就知道你会给出一个骚出天际的答案。

  云珠子,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嗯!?

  云珠子笑不是在逞强,她是真的觉得好笑,此刻她正一边轻拍案牍,一边含笑安慰温如瑾:“公子实在不必过于忧虑,我们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死我活的关系。”

  温如瑾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也回了一个淡然的笑容:“如此甚好。”

  反正将要共事是是你们两个,尴不尴尬就是你们自己的事,资本家只要你们别打生打死,好好干活就行,管你们之前有没有什么三生三世潇潇洒洒荡气回肠的情情爱爱。

  ******

  室内的交谈可称得上是其乐融融(?),室外寒风凛冽中等待的众人就没那么快活了。

  薛向明是焦虑地在廊下的这头,走到了那头,又从那头,走到了这头。

  其他人本来也等的焦心,但是看着他这急得上头的模样,又莫名叫他们有点嫌弃和不耐烦。

  阿旗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说薛小将军,您能别动了吗?”

  “可不是,”阿贞附和,“你没见神兽大人都有点晕了吗?”

  金毛犼闻言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它倒不是晕,它是犯困,这样冰天雪地的,就适合睡觉觉,加上薛向明那有节奏感的颠簸,它一下子就摇摇晃晃地开始眼皮打架了。

  众人:“……”

  就尼玛无语!

  外边的动静自然瞒不住里头,温如瑾看向了云珠子,眼神问她有何打算。

  云珠子淡然道:“不着急,公子请看。”

  她那苍白细长的手指直接探入了自己的杯盏中,沾了茶水,在案牍上直接粗略地开始画出山川走势的舆图,温如瑾一见她这个架势,就知道她是认真了,也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凑近细看。

  “公子下长安,豫州下信都,宁州攻克成都,已是大势,不可逆。”她的手在那水迹化成的地图上指点江山,“在下敢问公子,接下来是何打算?”

  接下来……温如瑾打算过吗?图谋江山,怎么可以不谋其深远?

  他打算过的,有过许多个想法,但是后来都被他自己否定掉了,现在云珠子提了出来……

  “先生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我希望公子……联姻!”

  温如瑾:“……”我就知道!

  云珠子像是没看温如瑾的表情一样,食指点着一块偌大的地域划分:“公子与宁州或豫州联姻,届时我方领土横跨大陆,公子之义父可留守荆州,以防湘江等州,而公子则可与联姻对象兵分二路北上收复失地,到那时……军师,也可一分为二。”

  她挑眉,笑看温如瑾,那眼中的促狭,明摆着说自己提出了完美的计策,可以分开她与风和颂,不会叫温如瑾为难,还给他划出了接下来的大体计划。

  但是……光是联姻,就足以叫温如瑾为难了。

  温如瑾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忽然开始染上了“神棍”的特殊色彩,他玄之又玄地开口:“我家中那两位姐姐不可嫁人,家师曾断言,其二人若出嫁,有碍于我之大业!”

  管他三七二十一,有事就往他那梦中的仙人师父和光君的头上推,和光君,你辛苦了!

  云珠子就这样笑着看他瞎逼逼,心道我信你个鬼:“公子多虑了,我是叫公子与其他州牧之女联姻,公子今年也该十六岁了……”

  温如瑾:“……”我应该说自己心有所属,不想耽搁别人,还是应该说自己天生不举不能人道,不忍心祸害别人家姑娘?

  他的抗拒真的是太过明显了,丝毫不蹭掩饰的那种明显,明晃晃地就是——我不太愿意,你要不自个看着办?

  谋士嘛,就应该深谋远虑,替主分忧,不是吗?

  “看来公子还有顾虑,”云珠子拿起一旁的羽扇轻摇了一摇,“罢了,那此事就此暂时搁置,还是先将眼前之急解决了吧。”

  温如瑾笑了:你可真上道!

  拖字诀,不负众望。

  ******

  里头不知道是谈到了什么,外边的人只能捕捉到什么“联姻”之类的几个字眼,而后就听见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是交谈得并不愉快。

  众人神色有些凝重……公子千辛万苦过来寻访名士,难道到头来却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已经完全睡着了的金毛犼,连被薛向明埋胸肌都不在意了,又哪里有去努力地听温如瑾在和人家谈什么,对于它而言,这压根和它没关系,它不是那个什么……吉祥物,哦不,神兽吗?

  神兽嘛,吃吃喝喝睡睡,偶尔帮忙打个架就行了,管他那么多人间复杂。

  阿旗阿贞的神色最为冷凝,他们从一开始就跟在温如瑾的身边,还真没见过温如瑾好脾气到这个地步的,倘若这样都弄不走这位谋士……那不如,杀了他!

  这样举足轻重的谋士,自己得不到,最好也不要助长了敌人的能耐才是。

  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这一行人周遭的气氛的变化,原本一动不动杵在屋檐下的他,忽然就动弹了一下,高壮的身影堵在了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阿旗等人。

  事实上,室内的交谈并不像外头的人所想象那么糟糕,也不存在什么谈崩了。

  忽然安静,主要是因为云珠子在穿外袍了,她以行动告诉温如瑾,就算他现在给出的态度她不是很满意,但她也决定跟他下山。

  温如瑾自然不会去偷窥云珠子穿衣服,他喝了一肚子的冷茶,现在还在接着喝。

  见云珠子穿戴整齐地从屏风后走出,温如瑾准备起身:“先生准备好了?”

  云珠子却伸手,拦住了他起身的动作:“公子,可否允我为你把脉?”

  “不可以!!!”温如瑾还没有回答,520的声音先在他脑海中炸开,“老温,听我说,不要给她把脉,这女的,啊啊啊这踏马不就是一个乱世的位面吗?怎么会有人懂那些手段?”

  刚刚云珠子透露的她和风和颂之间的关系的消息太过劲爆了,520就不信了还有人能瞒过自己的“眼睛”,于是它不服输地去查,各种扫描,地毯式搜索。

  终于,它发现了——这人有那种能够屏蔽“灵识”一类的宝物,阻隔了520的窥探!

  所以,这人不能只看做是个谋士,若是认真点,她已经是踏上了仙途的修士了!倘若叫她给温如瑾把脉,难免她能看出点什么东西来,这是520抗拒的原因。

  无论如何,它可不希望自家老温陷入危险。

  “没关系,位面等级所限,她最多,也只能拥有一个末流的修真门派,活个一百八十年都够呛的那种。”

  温如瑾坦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女子那冰凉的指尖按在了他跳动的脉搏之上,缓缓地阖上了眼睛,仿佛入了定。

  许久,她睁开眼睛,放开了手。

  “如何?”温如瑾问。

  “公子身体强健,是我之幸,是天下之幸,”云珠子笑,而后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眼底的卧蚕,“我对这双眼睛,还是挺在乎的,倘若不能窥见光明,将大不利于我行走世间。”

  “故而,我决议要爱护这双眼睛,公子的来历……便不再探究了。”

  温如瑾这回是真的笑了。

  他终于知道云珠子为什么会满头白发,感情她是偷窥天机,窥见了他的来临!

  冥冥之中,她触碰到了某个禁忌的壁垒,她不得门而入,却有些不甘心,还想继续,于是提出了要给温如瑾把脉,但是这一把脉,她却发现,那些东西,太过玄妙,恐怕是她此生所不能及的。

  云珠子短暂地思索了一下,无论是腿脚、眼睛、还是寿命,她都不太舍得,故而果断选择了放弃。

  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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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屋的大门一打开,一群人便涌了上去。

  “公子!”

  “谷主!”

  温如瑾退开一步,让云珠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对着自己的随从和下属说:“这便是名满天下的云珠子,今我大幸,得先生出山倾囊相助,尔等谨记在心,今后须敬先生如敬我!”

  此话何等慎重,阿旗等人当即果断地单膝跪地:“见过先生!”

  薛向明抱着睡到四蹄朝天的金毛犼,见状也赶紧跪了下去:“末将见过先生。”

  他这动作一大,就把守静给闹醒了。

  “不必多礼,都请起吧。”云珠子闻声说。

  被吵醒的金毛犼不爽地睁开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听到声音之后,倏地扭头看看了过去看是谁这么不懂事在它睡觉的时候还逼逼赖赖地讲话,结果……

  哟吼,瞧它发现了什么!一个人!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干干净净,划重点!

  云珠子自然也发现了它的注视,她缓步上前,衣袂飘飘,仙气十足:“这便是代天择主的神兽?”

  旁人无法窥探天机,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神兽降世,那云珠子还能不知道吗?她掌控了这个天下最庞大的神棍组织——棋谷。

  棋谷,以天下为棋!八百载传承不断!

  那位璇玑老人,就是棋谷的上一任谷主,也是云珠子她亲爹。

  比名气,云珠子比不上自个老爹,但比当神棍的天赋,她爹比不上她。

  当初神兽之名出现,云珠子便领着不少这个世界的顶级神棍,接连推演了很多次,但是苍天根本没有这样的意念展现,偏偏他们的耳目又亲眼看见了那神兽打天边降临……

  就像是现在,通读经史子集,甚至连所谓不入流的杂书怪谈都有通读的云珠子,找不到任何一种兽的形象可以安在眼前这只小兽身上,它确实是一只神兽,但恐怕……

  不是天降的,是公子自带的。

  不过,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云珠子能拆穿温如瑾吗?根本不可能!她只会给他继续涂脂抹粉,继续加深他的光环。

  “不愧是神兽,果真威风凛凛,令人心生敬意!”云珠子果真一开口,就是坐实守静的名头。

  这话谁最爱听?守静啊!

  它平生最喜欢人家夸它厉害,夸它威风,最好看见它就得要什么心生恐惧,两股战战啥啥啥的,总之,云珠子莫名戳到了金毛犼的爽点了!

  然后,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喜新厌旧的金毛犼,一个后腿蹬,把任劳任怨了一路的薛向明给蹬开,直接蹦跶到了云珠子的怀里。

  薛向明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

  他不懂,他不明白,他做错了什么!?

  云珠子哈哈大笑地用羽扇盖住了金毛犼的背,轻轻划了几下。

  由于薛向明实在被拔X无情的金毛犼扎穿了小心脏,半路上,温如瑾忍不住在安慰他:“你多凿冰,去里边洗刷刷一顿,神兽还是会翻你牌子的。”

  “真的吗?”垂头丧气的薛向明猛抬头。

  温如瑾笃定地点头:“真的,不过你还得夸夸它……”

  随着温如瑾的话,薛向明忍不住看向了前方,那纤细的女人恍若神仙下凡一样地在陡峭的山壁上飘然下降,她一边游刃有余地轻点峭壁,一边还在温柔地说着话——

  “你真是英姿飒爽,威武雄壮,霸气横秋,气吞霄汉,叱咤风云……这天下就没有比你更威武的神兽!”

  她每说一个词,金毛犼就“嗷~”一声来附和她,比对温如瑾都亲热多了。

  薛向明见状,复又焉了吧唧:“可是我不会那么多成语。”

  温如瑾:“……”叫你不好好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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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营地,季明诚亲自来接。

  接不接温如瑾的其实不是很重要,大家都那么熟悉了,他很了解温如瑾的性格,但是他必须要亲眼看看云珠子。

  发现云珠子是个女子之后,季明诚人都呆了足足三秒。

  季明诚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比这天下许多人都知道得更多的了。

  接下来,云珠子似乎被他那震惊的模样逗笑了,于是特意给季明诚开了一场“拆马甲”大会。

  于是季明诚发现自己曾经喜欢过的绝世工笔大家、书法家、琴师、甚至是少年时读过的话本的作者,居然全都是云珠子的马甲。

  季明诚:“……”我想静静,不是神兽的那个静静。

  左右这些都是不重要的是,重要的是大家如今在同一个阵营了,现在面临着同一个问题。

  于是季明诚感慨一番之后这些往事就过去了,他开口问:“对于公子的计划,你有何打算?”

  云珠子眉毛一扬,羽扇轻摇:“自然是全力配合。”

  “你可有把握?”

  “把握?哈哈哈哈哈,那兰额图,旁人不识得他是谁,我还不识么?”云珠子冷笑一声,素面上竟是傲然与肃杀,“虚连题坚叫此人守丰饶关,那是他自己找死!”

  云珠子或许是傲气的,但是顶级的谋士,谁还不知道谁呢,季明诚当然也知道她的傲气的因为有充足的底气,因此见她这副模样,反而是心落回了肚子里。

  “只是,季师兄,”云珠子曾听季明诚的师父讲学,季明诚年长她十几岁,她喊一声师兄也值当,“那匈奴粮草之事……你可有眉目?”

  目前所有的计划,是奠基在温如瑾能成功搞废对方的粮草的基础上的。

  这不只是要击垮他们想要策反的那个匈奴与华夏混血兰额图的心理防线,也是大军倾轧而去的同时,击废对方士气的关键所在。

  说到粮草,季明诚神色就慎重多了:“我已经同公子言明了,公子叫我与你商议。”

  温如瑾上山寻访名士这几天,季明诚可没闲着,他抓着一大堆乱麻似的蛛丝马迹,付出了发际线后移的沉重代价,终于抽丝剥茧,从无数细枝末节中,敲定了三个地点。

  “请看,”季明诚向云珠子展示地图上他圈画出来的三个点,“我锁定了此三处,不出所料,粮草应该就在其中之一。”

  至于究竟在哪里,这些费脑细胞的事情,当然是交给他们两个去做。

  不然温如瑾辛辛苦苦爬山找云珠子下来是干什么的?

  唠嗑家常吗?

  冷酷的地主大人才不会这样疼爱长工。

  季明诚脑门上都冒了细密的汗珠:“我原是想三方同进,但可错估,不可放过,但是此三地距离甚远,且无论是何处,相互盯梢都极多,斥候不敢深入,鉴于种种困难,无法同时进入。”

  “故而我们必须在今夜之前敲定其中一处,届时,公子将领兵亲自前去……”

  也只有在粮草真的烧着了之后,云珠子才能立刻起身秘密前往丰饶关,得到兰额图的接见,至于接下来要如何说服对方,要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直接威逼利诱,那都是云珠子自己的事情了。

  现如今,至关重要的是——如何从这三个地点中,一击即中地抓准唯一的一个。

  云珠子盯着那被季明诚圈起来的三个地点,它们成三角之势,地形地貌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都是储存粮草,且能方便监察的好去处……

  女人那双清亮的黑色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①咏竹

  朱元璋 〔明代〕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

  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