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记忆瞬间如同潮水般拥入,在前因明朗后,很多事情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解释。

  为什么李牧笙对一切遮遮掩掩?

  因为李牧笙答应了秦叶华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秦叶华放心让李牧笙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他清楚,自己并非单纯的失忆,而是被电击催眠,李牧笙的存在不仅不会令自己回想起从前,反而会不断刺激自己潜意识里对电击的恐惧,将记忆埋得更深。

  愤怒,紧张,愧疚,各种负面情绪同时席卷而来,压得秦赋几乎无法呼吸。

  秦赋猛地睁开眼,随后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他想起自己刚刚似乎是在家里卧室,手里还拿着和李牧笙一同拍摄的合影。但现在他不知为何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秦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沾了满手的血。血已经开始凝固,附在手上,有些黏腻。

  秦赋拖着沉重的身体起身查看周遭环境。

  关住秦赋的房间里很空,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秦赋刚刚醒来时躺在上面的小床。

  究竟是谁绑架了自己,他又为何要这样做?

  突然恢复的记忆与茫然的现状令秦赋无法继续思考更多。很快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秦赋快速躺回了床上,装作仍在昏迷的样子。

  “蔡总,人就在里面呢。”说着门外传来输入电子密码的嘀嘀声,紧接着门被推开。

  “狗东西,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男人咒骂的声音在逐渐靠近,秦赋紧闭着双眼,只觉得这人的声音和语气都很熟悉,似乎并非陌生人。

  他飞快思索着自己这段时间到底得罪了谁,但是生意场上从来没有绝对的朋友和对手,可能被自己直接、间接得罪的人,实在是浩如烟海。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秦赋放在身侧的手掌逐渐开始攥紧,靠听觉时刻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操,怎么是他?!”看清床上昏迷的人是秦赋后,蔡建瞬间慌了。明明说好了让抓来的人是李牧笙,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秦赋?秦赋手里握着盛安的一部分实权,并不像李牧笙那样可以轻易摆布。

  蔡建将利弊在头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什么是趁着秦赋还没醒过来,把人带走找个路边随便丢下,要么就是想办法让他永远也说不了话。

  蔡建回头看了秦赋的脸一眼。

  秦赋长得和李牧笙完全是两种类型,他眉宇间少了些风情,多了抹戻气,但不可谓不英俊。蔡建看了几眼,不禁色上心头,开始图谋起将计就计的可行性。

  秦赋虽然在盛安有些权力,但盛安真正的当家人仍是秦叶华。秦叶华对自己的这个婚生子并不十分疼爱,反而更加喜欢私生子秦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当初实在没有办法,秦叶华是不会把公司交到秦赋手里的。

  近些年秦赋手上权力逐渐增大,秦叶华自己也吐露过些许不满。

  秦家父子间本有裂隙,秦赋如果失踪,秦叶华会找,却并不会用尽所能地去找。

  蔡建记得自己的人是从李牧笙的家里绑来的秦赋,李牧笙住的小区有些老旧,自己的人在那里蹲守了月余,没有发现任何监控设备……也就是说,只要后续做得足够利落,再不会有人知道秦赋的下落。

  想到这里,蔡建得意地笑了起来,转身看向身后听令的手下,即将开口的瞬间,躺在床上的秦赋睁开了双眼,迅速从床上弾起,伸出手臂精准地钩住蔡建的脖颈,将人往自己怀里猛地一拖。

  秦赋的动作实在太快,蔡建猝不及防,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就已经被秦赋死死牵制住。

  “蔡叔叔,现在的情况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看到蔡建的瞬间,秦赋对自己会出现在里的理由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因此更加愤怒。

  “小赋呀,都是误会。蔡叔看着你长大的,难道还能故意害你不成?”

  秦赋冷笑了一声,对此未予置评。蔡建这个人,道貌岸然,心狠手辣,并且睚眦必报,从前如果不是看着父辈的交情上,秦赋连话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

  “是,是李牧笙那小子,他,他和我点恩怨,所以我打算给他点教训。”蔡建硬着头皮说。李牧笙和秦赋已经彻底散伙了,想来李牧笙的死活秦赋也赖得去管……

  秦赋扫了一眼屋子,心说什么样的恩怨要把人特意关起来,屋子里还留着一张床?蔡建把李牧笙绑来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秦赋不由地怒火攻心,又无比庆幸,还好蔡建的手下不认识李牧笙,误抓了自己,否则如果让李牧笙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面对这一切,秦赋想自己一定会彻底崩溃。

  秦赋虽然恼火,却还多少有些理智,现在他在蔡建手里,虽然看似获得了主动权,但若是把蔡建惹急了,自己也得不到好处,只能委曲求全,先同蔡建和颜悦色想办法脱身。

  “他之前得罪你,是他的错,但那天在引水轩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说开了吗?蔡叔怎么还耿耿于怀?”

  蔡建冷汗下来,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忘了这茬,随后讪讪说道:“是那天之后的事情……他骗了我十几万,拿钱跑路,我派人蹲了他许久,好容易说找到了,没有想到会是你。”

  秦赋并不相信蔡建的鬼话,但还是顺着他说:“十几万而已,不算什么,蔡叔何必因为这个跟小辈置气?不如这样,钱我替他还了,不过麻烦蔡叔以后就不要私下联系牧笙了。”

  蔡建连连称是:“你看,误会一场,小赋你快点把我放下吧。”

  “好说,蔡叔。”秦赋嘴上应着,手上钳制的力气反而加重,“但你说这荒郊野岭的,我也害怕。不如这样,你让人把手机还我,再送我出去,等见到我的司机,咱们再分开。”

  蔡建示意手下的人把手机拿过来。手下靠近的时候,朝蔡建暗示要不要现在动手。秦赋手里没有刀,一群人直接上,很轻易就能把人制服。

  蔡建拒绝了。他知道秦赋学过防身术,硬碰硬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蔡建惜命得厉害,担心自己现在让人动手,万一没有成功反倒逼急了秦赋,再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

  “小赋,今天的事……”

  秦赋笑着安抚蔡建:“蔡叔,误会一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蔡建被他笑得发毛,退回了屋里。秦赋心底冷笑,今天的债总得要蔡建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坐到司机的车上,秦赋才终于放松下来。因为后脑受了重击,和蔡建周旋时他就一直眼前发黑,一直强撑着没有昏过去。终于确定脱离了危险,秦赋才松了口气,闭上了双眼,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就已经到了医院。

  司机不知道该通知谁,便联系了柏宁,秦赋醒来时柏宁正坐在床边用笔记本参加线上会议,见秦赋睁了眼,柏宁便淡淡讲了一句散会,利落地合上了电脑。

  “我想起来了。”秦赋说。

  “什么?”柏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都想起来了。”秦赋低着头看向戴在自己小指上的戒指。戒指并不严丝合缝,有些偏大了,只是松松垮垮地套在手指根部。但很神奇地是经历了这么多的折腾后,它仍然牢固地呆在小指上,似乎是自己潜意识里在害怕它丢掉,因而一直弯曲着手指。

  柏宁笑笑。她对秦赋怎么样其实并不关心,更关心自己的利益会如何。

  “后续你打算怎么样?”

  “我会让秦叶华付出代价。”秦赋说,“也会让蔡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