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树后来又见过那个男生好几次,在小区楼下。

  买房子的计划暂且被搁置了,但喻岭买了辆车。

  他们这栋楼里住的大多是租户,很少有人买车。所以,当深夜里听到汽车引擎声在楼下熄火,梁树就知道,是喻岭回来了。

  他趴在窗台上往楼下看。

  深绿的树叶影影绰绰,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他看到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喻岭从里面走了出来。

  应酬结束太晚,再加上喝了酒,他叫了代驾。

  然而代驾放下喻岭后,并没有把车停到楼下的空地,而是又掉头开出了小区。

  梁树那时就明白,后排应该还坐着一个人。

  代驾送完喻岭,还要负责把那个人安全送回家。

  有一次,梁树正巧看到后排的人走下了车,想要搀扶喻岭上楼,喻岭大概喝得有点多,走路时身形有些不稳,但还是摆手拒绝,独自上了楼。

  梁树并不知道那个男公关的名字,但却知道他会陪同喻岭去各地出差,喻岭有什么应酬他也会跟着去。

  那在酒桌上给他挡酒、饭局结束后送他回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梁树的恋爱经验泛善可陈,但旁观过不少人的恋爱。

  大多数误会,都源于一方的不够重视,与另一方的斤斤计较、患得患失。

  喻岭对他足够重视,梁树也信得过喻岭,对于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过问,但却很难不在意。

  那个男公关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形象好气质佳,主要的工作就是当一个好看且高情商的门面,但他并不是所谓的花瓶,入职才几个月,就已经可以跟在他们喻总身边做事,想必能力十分出众,最关键的是长得很好看。

  这当然不是喻岭的问题,而是梁树对自己一向没什么信心。

  晚上十一点多,梁树值完班,刚回到家不久,就听到楼下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

  他本打算洗个澡,又临时改了主意,把手里的浴巾放下,煮了碗醒酒汤。

  梁树的妈妈以前经常给三更半夜醉酒回家的梁来金煮醒酒汤,这玩意儿煮起来没什么难度,他看了几次就看会了。

  那时候从没想过,未来的某天,他也会在深夜给人煮醒酒汤。

  喻岭的酒量很好,少有喝醉的时候,哪怕喝得再多,眼神看起来也很清明。

  只不过喝多的时候反应会变得有点迟钝,看上去莫名可爱。

  比如现在。

  喻岭接了过来,缓慢地点了点头:“嗯。”

  “难受吗?”

  喻岭低头抿了口醒酒汤,很酸,还有点烫。

  他眉心拧成一团,摇头:“还好。”

  “那个分包商太傻逼了,一直灌我,我喝了三斤多才把他喝趴下。”

  “啊?!你喝了这么多!”梁树表示同意,认真附和道:“分包商真是个傻逼!”

  喻岭顿了顿,又说:“程成替我挡了不少,我让代驾送他回去了。”

  原来那个男公关叫程成。

  梁树笑了笑:“知道了。”

  见喻岭除了反应慢之外没别的毛病,梁树放心道:“你喝吧,我先去洗个澡。”

  梁树走向浴室,随手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他刚进去,手机铃声就开始响。

  “梁树,有人给你打电话。”隔着一道玻璃门,喻岭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真切。

  这时候打来的电话一般都不重要,梁树没打算现在就出去接。

  “帮我看看是谁。”

  梁树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喻岭的声音。

  “喻岭?”他有些疑惑地关上了花洒。

  “他又给你发了一条短信。”

  “嗯?谁啊?”

  沉默片刻,喻岭说:“智障富二代。”

  梁树:……

  “哦,我一挺讨厌的同事,”他没怎么在意,把花洒打开冲掉头上的泡沫,“不用管,他估计是闲的。”

  这人的确是梁树的同事,据说是航空公司某个高层的儿子,出了名的纨绔,一个月三十天恨不旷工二十八天,而且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有事没事就来烦梁树。所以梁树给他的备注就是“智障富二代”。

  梁树洗完澡出来,发现喻岭正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一尊雕像,他的手机倒扣着扔在一旁。

  “你怎么了?”梁树坐到喻岭身边擦头发,偏过头看他。

  喻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瞳孔黑沉如墨,直把梁树盯得有点发憷。

  “你、你不去洗澡吗?”

  他拿起手机,看刚才那个智障富二代给他发了什么信息。

  一共两条,一条文字一张图片。

  文字:【你他妈敢拉黑我?!!还不接我电话!!你男朋友就这么金贵???快点把我放出来赶紧的!】

  后面还有一张被拉黑的聊天截图。

  【你明天是不是休息?晚上出来喝酒啊!!!】

  梁树:【不了,你离我远点,我男朋友管得严。】

  【那你考不考虑换个男朋友?】

  梁树:【换你爹,滚。】

  【祝你和你男朋友早点分!!!(微笑脸)】

  对方的最后这条消息没有成功发送出去,因为梁树已经把他拉黑了,消息后面跟着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这下梁树知道喻岭刚才为什么那种表情了。

  “我那个同事,他——”

  “回房间说吧,”喻岭起身,指了指在小窝里蜷成团的小狗,“别吵醒它。”

  他这话说的,仿佛两人回到房间要大吵一架一样。

  梁树:“哦……”

  喻岭动作很轻地关上了房门。梁树觉得他应该没生气,坐在床边继续一下一下地擦头发,而喻岭没坐下,站到了他对面。

  “你说吧。”喻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咦,怎么好像在审讯犯人?

  “我那个同事有病!之前老跟我说一些有的没的,后来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他就没像之前那样了,最多就是发微信骚扰我两句。”

  “之前哪样?”

  梁树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问题,接着说:“以前喝酒是同事聚餐的时候,很多人一起的,我没单独和他喝过酒。”

  “他这人就这样,跟谁都是玩玩,新鲜感过了就好了,不用在意。”

  “你看,我都已经主动把他拉黑了,”梁树眨了眨眼,又把手机里的黑名单调出来给喻岭看,“电话也拉黑了。”

  “哦,做得不错,”喻岭冷冷地瞥了眼屏幕,对他的恶意装乖视而不见:“需要我夸你吗?”

  “那倒不用,”梁树假装思考了一下,笑着扬起脸,“亲我一下就行。”

  等了几秒,喻岭站着没动。

  “那我勉强亲你一下吧!”梁树趁其不备,火速站起来亲了下喻岭的唇角。

  男朋友还挺爱吃醋的,梁树哄了大半夜才把人哄好。

  没想到第二天喻岭却说自己昨晚喝多了,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对于吃醋的事也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