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泉把那串地址复制到备忘录里,随后应浅笑道:“明天小春只有上午有课吧?下了课我和阿泉去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应春晚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答应。

  几个人看案件看下来,转眼一看已经要到深夜了。应浅打了个哈欠,“不行,美丽的女大学生要去睡觉了,男孩子们也要注重保养,不要再熬夜了。”

  应泉和三宝也道了声晚安上楼去了,楼下顿时只剩下应春晚和白咎。

  刚才人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剩两个人了,应春晚初见白咎时,那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淡淡尴尬感又腾了起来。

  当然,只是他自己单方面这么觉得。白咎依旧是坐姿随意但仍旧优雅地坐在一旁,哪怕不出声,也相当的有气质。

  应春晚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师公虽然长相很年轻,但气度却很不一般,就那么随便一坐,都让人觉得有些望而生畏。

  望而生畏的同时,又会让人觉得有点清清冷冷的,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而是一种——没人能站在他身边的感觉,什么人在一旁好像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应春晚心里突然有些不自在,师公这样的人,却在应家带他一个纯外行,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仿佛感受到了应春晚的视线一般,白咎抬眼看了过来,正好撞上了来不及转头的应春晚。

  好奇怪,应春晚心想。刚才还总觉得白咎身边萦绕着一股很清冷的气质,可白咎一抬头朝他看过来时,那股气质又瞬间消散,完全没有那种高岭之花的感觉了。

  “怎么了?”高岭之花张口。

  应春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着白咎柔顺银亮的头发,忽地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师公,你的头发是染的吗?”

  话一出口,应春晚就忍不住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染的吗,染的吗,染的吗。

  没话找话的味儿也太重了!

  白咎似乎也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应春晚会突然说这么一句,漂亮的双眼弯了弯,“你猜猜?”

  应春晚哈哈尬笑道,“师公品味好特别,染银发的人感觉还蛮少的。”在他印象里硬要说的话应该是金发偏多,或者是那种很有质感的灰色。但师公这种接近纯白的银色几乎没怎么见过,说是银白,又和那种老人的白发不一样,很有光泽,看起来也很顺滑。

  白咎无声地笑了一下,却没有继续应春晚的话题,转而问了另一件事,“你和刚才的那个委托人,以前关系很好吗?”

  应春晚垂眼想了想。

  侧厅吊灯的光在切割完美的水晶中流转,最后变成边缘泛着彩虹颜色的光影。光影折射下来,映在黑发少年的眼睫上,像是琳琅满目的万华镜。

  “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其实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但是初中的时候她经常照顾我,所以我真的很感谢她。”

  过去的回忆再提起,总感觉像是蒙了层吹不落的灰。再回忆起从前,应春晚只能想到一言不发地坐在教室一角的矮小的自己,翻书的声音淹没在尖锐笑声中。

  应春晚低声说完后,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沉默了一瞬,再抬眼时,看见白咎微微弯下腰,手肘抵在腿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蒙了灰的记忆逐渐变淡。

  应春晚心里一瞬间的黯淡随之散去,那天在S大过来抓着他箱子就跑的应浅和应泉,忽然在他脑海中蹦了出来,冲淡了过去的片段。

  白咎看着眼前的应春晚,黑发少年垂下的眼中,忽然又一点一点弥漫起些许光芒,随后双眼抬起,带着一点满足的笑意,鼓起勇气同样看了过来。

  “因为她帮过我,所以我希望我也能帮到她,哪怕一点点儿也行。”

  真诚又单纯的光芒,看得白咎眼神轻顿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我帮你。”

  直到回到卧室里,应春晚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仍然重复回响着刚才白咎的那句话。

  我帮你。

  没有过多的词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和神情,就是单单那么一句话,却能让人一下子安下心来,不再担心其他有的没的。

  应春晚心想,师公一定是个很善解人意的长辈,能三言两语轻易就安抚住一个人的内心。或许长相只是表面,能让应老爷子都那么毕恭毕敬,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现在有外公,应浅表姐,应泉表哥,大概还有许许多多他还不熟悉的亲戚,现在又有了师公,有这么多亲人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应春晚心里的满足感,冲淡了刚才晚上看到那张照片时的不安与惊惧。

  第二天,应浅和应泉似乎上午是满课,很早就坐车走了。应春晚起得比他们晚一些,下来时看到白咎坐在餐厅里,似乎是早就下来了。

  应春晚有点不好意思,坐下来之后修长白皙的手正好递过来一杯牛奶,他伸手接住。早餐是三明治和沙拉,应春晚看了眼,白咎盘里的三明治完好地搁在那儿,一口都没动,“师公不吃早饭吗?”

  白咎摇摇头,慢条斯理地把自己这盘推到应春晚面前,“不够的话吃这盘。”

  应春晚有些尴尬,又不想回绝长辈,最后出门的时候肚子一阵阵发涨。

  下午去学校上了课,大一刚入门的专业课还没有讲到很高深的知识,授课体系和高中也很不一样。应春晚一边听课,一边忍不住回想着昨晚刘薇发过来的那张照片。

  三宝竟然也在一旁,乖乖地坐在长椅上,时不时有大学生走过忍不住逗他。

  几个人去食堂吃了午饭后拐去了后门,已经有车停在那边等着了,还是辆黑色的SUV,应浅一贯是坐驾驶位,只是应春晚注意到她拉开车门的时候,脸上相当愕然。

  “师公怎么也来了,这点小事交给我们小辈就可以了,不用麻烦师公的。”

  应春晚闻言也是一愣,站在应泉和三宝身后踮脚看了眼,不过应浅挡在了副驾驶前,看不到车内的情况。

  他的胃不由自主一紧,师公,他刚才是听到表姐喊师公了吧?师公也来了?

  应泉和三宝听到之后,就十分自觉地从另一边爬到了后排,剩下应春晚一个人在车外,眨了眨眼没搞明白状况。

  他伸手,黑色的车门一拉开,里面静静坐在座位上的银发身影映入眼帘。

  应春晚小声开口道,“师公?”

  白咎抬眼看了他一眼,“上车。”

  应春晚赶紧点点头,弯腰上了车。应泉和三宝坐在后排,左边还有个空位。应春晚思量再三,觉得师公是长辈,而且看应泉和三宝的反应,他一个小辈好像也跟着坐在后面比较好。

  谁知道应春晚刚想好,正准备往后排去,白咎清冷的声音又响起,“坐。”

  应春晚只得硬着头皮坐在师公旁边。

  一路紧张,他一直没吭声,只听着应浅和应泉几人讨论刘薇的事。

  等到车子已经拐出大学城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突然灵光一现,想明白了白咎为什么也会一起过来。

  原来师公昨晚说的那句“我帮你”,并不是随口而出的话啊。

  应春晚忍不住看了白咎一眼,白咎微倚在椅背上,没什么表情,但应春晚那颗有些不安的心却莫名渐渐平稳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刘薇最近去了什么地方,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搜个魂然后做一下法事就行了。不过还好这姑娘也知道找人,不然时间久了会影响自身精气。”

  车上应浅解释说明了一番,不过主要是为了照顾还不太懂这些的应春晚。

  “小春回去可以练习一下画符,以后会有用的。”

  应春晚点点头。

  不多时,车子停在一处安保十分严谨的小区大门前,应春晚下车,能看到门口的一排刷卡闸机前穿着长大衣值班的安保。应春晚感慨道:“还好刘薇聪明,父母的遗产护得好好的。”

  一排闸机前,一位个头娇小的姑娘挽着一个青年,似乎正在等人的样子。应浅努努嘴,“就是这个姑娘了。”

  三人走了过去,刘薇似乎没想到网上说过话的应泉是一个清秀的男大学生,等应泉递了名片自我介绍后才迟疑道:“师傅...挺年轻的。”

  应浅憋笑。

  应泉又顺带介绍了应春晚几人也是一起过来的,不过并没有详细多说。刘薇眼神扫过来,目光在发色显眼的白咎脸上停留片刻,但似乎没有认出应春晚,只是点点头后刷卡带着他们进了小区。

  刘薇挽着的那个青年则一直没出声。

  应春晚微微蹙眉,他总觉得刘薇身旁的这个男人一开始好像有点慌乱紧张,但是看到他们三个之后又仿佛松了口气,表情轻松了很多。

  应浅自然也注意到这点,她面上随意亲和,不动声色地在刘薇身旁打量了下刘薇挽着的男生,“这位是你男朋友吗?小情侣同居啊,真幸福。”

  作者有话说:

  刘薇心想:搞风水的是不是还要看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