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应春晚的声音, 白咎没再说什么,既没有再张口劝应春晚继续休息,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特别的情绪, 但走向卧房门口的脚步变慢了一些,似乎有意等着身后从床上翻身起来的人。

  走过来的应春晚忍不住悄悄地笑了笑, 其实师公有些时候也挺可爱的。

  两个人打开卧房门,客厅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变清晰了许多。

  应浅好声好气地站在她和郑美娥与应无溪的那间房门口, 伸手拦着神情激动的郑美娥。

  “郑小姐,我们不是有意冒犯你的隐私,主要是之前老李一个人去洗手间出了事你也知道, 我们接受了委托过来办事就要办到实处,不能让你们有任何风险。”

  应春晚刚才只是听到郑美娥激动的声音, 虽然有点不理解,但是想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 不喜欢上厕所的时候有人跟着也正常。

  但是实际看到郑美娥现在的状态后, 应春晚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

  郑美娥虽然整个人看着有点过于朴实, 但是一直是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

  可是现在的郑美娥一头扎好的马尾散开了不少出来,就好像之前一直忍不住在抓耳挠腮一样, 眼镜也有点歪歪斜斜地挂在耳朵上。

  最主要是她脸上的那副表情, 要不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到她们几个人刚才说的话,搞不好会以为是应无溪和应浅提了什么相当不可理喻且失礼的要求。

  与应浅脸上好声好气的劝慰表情相反,一旁的应无溪则是双手抱臂站在一旁,脸上表情并没有不耐烦, 而是紧紧盯着郑美娥的一举一动。

  应春晚心里纳闷,应无溪平常工作需求会有些架子, 但是整体来说还是相当的亲善可人的。但现在这幅表情, 与其说是保护, 不如说是在监视郑美娥一样。

  看见白咎和应春晚出来,应无溪递过来一个抱歉的眼神,随后对郑美娥道:“小郑,特殊情况,咱们互相理解一下,这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

  郑美娥看起来是又急又惊又怒,一贯弱弱的声音竟然尖锐了不少。

  “之前那个小师傅不是画了平安符吗,我身上带着的啊,能有什么事!老李是丢了平安符才出事的,我又不像他那样不信邪!”

  应春晚脸上刚才还疑惑着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忍不住看了身旁的白咎和那边的应无溪一眼。

  应无溪换了个姿势站在门边,“谁跟你说了老李丢了平安符?”

  郑美娥声音一下子顿住了。

  没错,刚才应春晚他们过来的时候,谁都没提过老李是为什么出事,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老李送到医院去了,外加后来应无溪装作没事的样子说老李救了回来。

  自始至终都没提过平安符的事。

  应春晚再次打量起这个朴实无华的女人,郑美娥脸上的表情除了愤怒和急切,好像还夹杂着一些恐惧。这情绪隐藏在激烈的表情之下,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什么。

  郑美娥刚才还很尖锐的语气现在又变得弱气不少,甚至有点结结巴巴了,“不...不是,我是想着老李那个性格...多半不信这些...而且我们这些拿了平安符的人就没有出事,所以我猜...”

  外面的动静挺大的,连带着面容疲惫的许合和睡眼惺忪的祝一得都被吵出来了。不过这俩人听到刚才应无溪说的话就清醒了不少,现在看郑美娥的眼神非常怀疑。

  如果说他们最开始只是大致猜测郑美娥可能偷偷借着扶老李的时候拿走了老李的平安符,刚才郑美娥那句几乎算是不打自招的话基本上就是坐实了这个猜疑。

  一时间整个套房内安静了不少,几乎能听见座钟秒针一格一格前进的声音。

  郑美娥小声说了这句后看起来更加焦躁不安了,甚至有点神经质的感觉。她频频推着眼镜,斜眼看了好几眼摆在会客室内的座钟。

  座钟的分针已经指向了最后一个大格,秒针滴答滴答划过。

  郑美娥开始念念不住地小声自言自语起来,扶着眼镜的手指也开始微微发抖。到了最后,看向座钟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加掩饰,连祝一得和许合都能看出来不对。

  祝一得疑惑道:“郑姐,你一直看时间干什么?”

  这一声提问打破了安静,郑美娥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一样,平常畏缩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疯狂,在应春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夺路而逃,越过祝一得和许合冲向门外!

  白咎冷然道:“拦住她!”

  先反应过来的是许合,祝一得也和他一起转身按住郑美娥。郑美娥到底是个女生,哪里可能挣脱的开两个男人的力气,已经跑出了房门后又被两个人给薅了回来。

  郑美娥拼命挣扎,白咎站在屋内冷冰冰道:“郑美娥,你在怕什么?”

  郑美娥呆住,刚才还有些神经质的视线开始涣散,看起来像是失神了一样。

  白咎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如果还要继续瞒着,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有了结。”

  被架起来的郑美娥没说话,屋内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拉锯式的氛围中。

  秒针的时间一点一点滴答前进,伴着白咎冷淡的声音,“这样不是长久之道,你已经开始被反噬了,你自己应该感觉得到。”

  滴答,滴答。

  滴答。

  郑美娥似乎被指针的声音冲破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整个人终于卸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狼嚎大哭起来,“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郑美娥的哭声十分凄厉,伴随着深深地恐惧。但应春晚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没有之前在电梯里听到的那声尖叫来得凄惨。

  郑美娥的哭声更多的是一种走投无路的惊惶。

  许合和祝一得被她这一声嚎哭给吓了一跳,忍不住退后了两步,一脸惊讶疑惑地看向应无溪和白咎。

  白咎慢慢走到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的郑美娥面前,伸出一只手,手上垫了张干净的纸巾,“东西呢,拿出来。”

  郑美娥边哭边动,祝一得站在一旁正看着,看到她的动作后忍不住一句:“卧槽......!”

  郑美娥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领内,应春晚吓了一跳立刻撇过头去,而后又想到白咎还站在前面,心里一紧又忍不住把头转了过来看了眼白咎。

  郑美娥似乎是从自己的内衣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到了白咎手里。

  祝一得吸了口冷气的声音响起,站在郑美娥身后的许合也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应春晚走过去,发现白咎的手上隔着餐巾纸放着一枚小小的方牌,看起来像是什么吊坠,还有一枚相当精致的戒指。

  祝一得凑过来看了看,“这不是我之前丢了的那个C牌戒指吗,这是赞助商借的,我找了半天,靠原来是你偷走了!”

  不过现在在场的几个人没空纠结这枚戒指是被捡到的还是被偷走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枚方牌吊坠上。

  吊坠是反着扣在白咎手上的,外面看起来是层木质小框,像什么迷你画框一样,中间一层玻璃,玻璃里嵌了张什么纸片,只看到上面有鲜红色的一些扭扭曲曲的小字。

  因为拿着的人是白咎,许合祝一得几人都没敢靠太近,只是大概看了一下,感觉这些小字不像是中文,反正他们看不懂。

  只有应春晚挨得近一些,那排鲜红的小字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

  这枚方牌并没有系绳,应春晚之所以觉得这是枚吊坠,是因为木框最上面正中打了个孔,看起来是可以穿绳的。

  他没见过这个,不过许合和祝一得的表情倒是一下子就变了。祝一得悄悄地往后退了三四步,许合则是黑着脸开口,“小郑,你还敢搞这个?你是不是疯了?”

  应春晚心里有点惊讶,许合就算了,连祝一得看起来都像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的样子。

  郑美娥双手捂住头,哭声小了许多,但是整个人还是在微微颤抖,“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试试...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厉害。”

  许合不出声地念了句什么,最后低声道:“真是疯了!”

  白咎的声音在低着头的应春晚后脑勺处响起,“应春晚,翻开看看。”

  应春晚点点头后翻开,一愣。

  翻到正面的方牌中间嵌着的那个纸片是一小张色彩极其鲜艳的小画像,画像上是一只蹲着的白色狐狸,九条尾巴在身后展开。

  小像上的狐狸闭着双眼,不过眉心中间好像点了朵桃花。

  总体看起来,这张小像上面的狐狸第一眼让人感觉很漂亮,第二眼再看莫名其妙让人心底有点不安,尤其是小像的色彩饱和度艳得过了头,看久了还有点扎眼睛。

  许合看到后闭下眼,“果然是这玩意儿,小郑,你有几个胆子够用啊,还敢请狐仙?圈里玩这个的有几个好下场的,我们剧组里已经死人了!”

  郑美娥边哭边摇头,“我没办法...没办法...”

  他突然想起来应家有供奉狐狸的习惯,他们之中就有个现成的能幻化成人的公狐狸三宝,难怪这两个人一副这种表情。

  不过看这个情况,郑美娥带的这个东西应该和应家的狐狸们不是一个路数。

  白咎看了片刻,“你许了什么愿?”

  郑美娥轻轻打着哆嗦,说不利索话,“我...我......”

  白咎直起身子,只再看了手中的方牌一眼后就厌恶地丢到了地上,“来不及了。”

  郑美娥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而被丢在地上的方牌无人触碰却突然颤动起来,几人眼睁睁地看到方牌忽然涌出汩汩鲜血,而小像上的白色狐狸,不知道何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