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就像两个黑洞, 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二山以前憨厚的脸因为这两个洞变得无比阴森可怖,应春晚第一眼看过去时心里一紧,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昨晚蹲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二山黝黑的脸上多了许多干涸的血迹, 没了眼珠的眼眶垂下来一些碎肉,狰狞过后, 是让人感同身受一般的痛楚。

  石头一下子就崩溃了,大叫完之后呜咽着哭了起来。虎子要好一些, 但山一样的汉子同样是红了眼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应浅张口,声音明显有些发抖, “二山?”

  那个半透明的影子在应浅问出声后微微抖动了一下,张开嘴似乎急速痛苦地说了些什么。但生魂状态下的二山是发不出声音的, 几个人没法看懂他到底想说什么。

  最先稳定下心神的是宋冬,他看着半透明的生魂, 慢慢问出第一个问题。

  “二山, 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烛火轻微摇晃了一下, 半透明的生魂举起手来,指向了被几个人凿开的那三个大门中的其中一个, 但又因为生魂离得太远, 无法移动,看不出来究竟是指的那一扇。

  应浅回头望了一眼,三个黑黢黢的门洞就像是张开了嘴的鬼怪一样,黑暗深处藏着未知的危险, 但想要逃出生天,又只有这么一条路。

  应春晚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安全吗?”

  魂体的二山先是点点头, 随后又摇摇头, 看起来像是并不确定的样子。

  应春晚心里暗叹一口气,按二山现在的这个状态,恐怕是只能摸摸索索地找地方躲藏,却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所在之处到底安不安全。

  应浅转过头,问出了最关键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是谁带走你的?”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着生魂状态的二山的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大家已经预先有了答案,带走二山的,多半就是这位东河村供奉起来的河神娘娘了,只是除了河神娘娘之外,应春晚昨晚遇到的那个没了眼睛的东西也很有嫌疑。

  或许是因为二山现在处在一个十分虚弱的状态的原因,随着时间的流逝,生魂已经逐渐稀薄了不少,眼瞧着支撑不了太多时间了。

  除了问问题外,虎子和石头还追问了许多二山的现状。

  烛火又轻轻摇晃了一下,所有人看到生魂状态的二山举起一只手,然后指向了站在方君缪身旁的何叶。

  何叶一直没有提问,只是最开始看到二山的时候被猛然吓了一跳,之后一直强行镇定下来听着几个人的来回发问,一直没有出声。

  看着半透明的手指指向何叶,应春晚一愣。

  一阵沉默在几人之间弥漫开来。

  生魂状态的二山似乎发觉到自己指向何叶后几个人没有反应,嘴巴再度无声地张开,看起来很大声地说了一串什么,伸着手指的手有点焦急地晃悠起来。

  所有人都怔住了,何叶吓了一跳,也指着自己道:“我...?怎么会是我......”

  二山的生魂仍旧大声嘶喊着什么,方君缪看了一会儿后小声道:“二山哥会不会是在说何叶姐姐后面的什么东西?”

  何叶被方君缪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跳开,露出了背后的河神娘娘相。

  他们做招魂仪式的时候为了方便,直接把河神娘娘相下面的供桌拉了过来。何叶站的位置在河神娘娘相前面,刚好挡住了那张画。

  应春晚心里一松,原来如此,二山想说的是何叶背后的那张张贴画。

  刚才他看到何叶被二山指着的时候,真的大脑呆滞了一瞬间。

  二山的生魂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就快速变得越来越稀薄,最后完全消失。

  应浅见状立刻把手中的纸扎用最后一根烛火点燃,纸扎燃尽后,烛火刚好也平稳地熄灭。

  石头看到烛火没了后崩溃道:“师傅,这最后一根怎么也熄灭了,是不是,是不是二山他...”是不是二山没了?

  应浅摇摇头,“不是,只是仪式收尾把二山的生魂送了回去而已,不要担心。”

  二山虽然现在没事,但生魂实在太过虚弱,如果不早点找到二山,恐怕以后想见面真的就只能靠招魂了。

  应平低低骂了一声,“果然是这个河神娘娘搞得鬼,还有昨晚把应春晚缠住的那个纸人,估计也是河神娘娘的鬼丫鬟!妈的!那昨晚应春晚看到的那个东西多半就是河神娘娘了!”

  应春晚唔了一声,纸人应该就是画上的丫鬟没错,但那个没了眼睛又没了舌头的“人”到底是不是河神娘娘,现在却不好下定论。

  如果是河神娘娘的话,那这位河神娘娘未免也太过可怖了,小像上明明是个面容恬静的女人。

  “喂小朋友们,你们来看,这画上的几个丫鬟眼神是不是变了?”正在研究画像的宋冬突然出声,其余几人纷纷围上来看。

  画像上,原本低眉顺眼的四个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眼,其中三个的眼神冲着北面那扇几人砸出来的黑洞洞的门,最后一个那位断了手的丫鬟则是一双眼睛盯着前厅里的这几个人。

  应浅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够邪门的,河神娘娘。”

  应春晚仔细看了一眼,忽然觉得那位断了手的丫鬟另一只手里好像抓着什么。

  “这个是不是.....”他边说着边靠近画像,伸出手指去指那个断了手的丫鬟。

  他伸出来的食指刚好是刚才刺破指腹滴了血的手指,伤口还没有完全凝结住,仍然沾着一丁点鲜血。应春晚没有注意到,结果不小心点在了画上。

  他刚想缩回手,大脑却突然传来一阵伴着晕眩的剧痛!

  身后的方君缪手疾眼快地赶紧抱住失去了意识的应春晚,“春晚哥哥你怎么了??”

  其他人吓了一跳,赶紧把应春晚平放在地上,轻轻地摇晃了应春晚好几下,应春晚却全然毫无反应,不省人事。

  方君缪脸都吓白了,惊慌地看向应浅和应平还有宋冬,“春晚哥哥这是怎么了?”

  应平也吓了一大跳,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宋冬翻开应春晚眼皮看了看,“...看这状态不像晕过去了,像一下子睡过去了。”

  应浅也正急着,听宋冬这么说立刻拍了下脑门,“对了,我忘了,阿溪跟我说过小春有共情的本事。”

  得知应春晚没事,方君缪抱来棉被铺在地上,几个人把应春晚平躺放好,都坐在一旁无声地守着。

  ......

  七嘴八舌的刺耳人声,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一旁还有什么人在高昂尖锐地念念有词。

  应春晚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鲜血一般的红色,晃得他几乎有些睁不开眼。

  一阵恐慌到极度的情绪在应春晚心里浮出,涌到嗓子眼里,化作惊慌至极的喊叫声冲出了口。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出口是慌乱恐惧的女子声音,应春晚呼吸错乱粗重地拼命挣扎着,但身后有好几个手脚粗笨的人死死卡住了他的身子,甚至掐着他的脖子,按着他的头往地下磕。

  应春晚拼命梗着脖子和这股力量抗衡,因为他心里知道,如果这个头磕下去,他就完了。

  细弱的身躯爆发出比平常大了无数倍的力量,身后卡着他的人似乎愣了一瞬间,随后有个冰冷的声音道:“快点制住她!不然我们都得死!”

  哇地一声,身后有年幼小女童哭了出来,带着女童的夫妻则是赶紧惴惴不安地伸手捂住孩童的哭声,生怕扰乱了其他人。

  那个声音又道:“谁家的孩子在哭!别扰了大喜的日子!”

  那对夫妻赶紧点点头,捂着女童的手更紧了些,有些微微颤抖。

  按着应春晚的几个人听到了那个声音的指挥,更加用力了些,只是应春晚竟然也死死地不肯退缩,挣扎间眼前的鲜红色飘落,一张红盖头掉在身边。

  眼前的场景一下子清晰起来。

  是一个厅堂,正中央高高地挂着红色的喜气洋洋的绸花,下面的一张桌子上放了许多零零碎碎的瓜果。左边是个穿着大红色吉服的媒婆,看到应春晚后躲了一下,转过目光继续高吟祝词。

  媒婆身边还有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应春晚死死盯着他悲鸣出声,“我夫婿还在外头赶考,家中尚有奶娃娃,你们怎能欺我孤儿寡母!”

  那村长操着拐杖狠狠磕了一下,“老六那短命鬼说是出去赶考,两三年没个音讯,谁知道他是不是客死异乡了!其余人,给我继续按着她!”

  应春晚身后那几个人听了他的话,动作似乎有些犹疑起来,老村长阴声道:“村里已经淹死好几个人了,再不想办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你们是要她死还是全村一起死!”

  应春晚拼命挣扎,视线摇晃间,看到原本站在远处的几个年青人听了村长的话后,撸起袖子沉默不言地走过来。

  应春晚双眼露出希冀,“救救我,我,我家里还有奶娃娃,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红盖头被谁捡了起来盖回头上,一个耳光铺天盖地地狠狠甩在他脸上,打得他口鼻一下子漫上鲜血味道,脑袋嗡嗡直响,双眼蒙上一层黑。

  身后的人一齐发力,反手抓住他的双臂,扼住他的喉咙,抓着他的发髻,猛地按着他的头往地上磕去。

  双眼前的鲜红更刺眼了,又带着一阵暖意,是他的额头上的鲜血顺着流了下来,流到了眼睛里。

  所有人声嗡嗡作响,宛若蝉鸣。

  “这...倒也不至于此呀...六嫂子家里还有个小儿...”

  “你倒是仁慈,那你去替了她嫁河神!”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人没说话了。

  “拜了堂就算了,何苦一直挣扎。”

  “他们读书人不是最讲究为天下安吗,这六嫂子是读书人的老婆,合该应了这句才不算辱没......”

  “要是六嫂子不这么挣扎,谁会忍心下狠手,大家也是情非得已。”

  “六嫂子,你就拜了吧!就当是为我们!”

  应春晚模模糊糊中想道,为了谁,他又不是本村的人,为什么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口口声声以道义说话,好像他就该他们的一样。

  “恭祝河神与河神新娘永结同心——”媒婆尖锐高昂的声音再度响起,红盖头翻飞间,应春晚看到身旁代替了新郎位置的是一块村里那条河边上的大石头。

  头皮又传来一阵疼痛,身后不知道是谁,抓着他强行转过身去,然后对着那块石头再度磕了个头。

  多么荒唐,应春晚心想。

  额头上的鲜血和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混着划过脸颊,稀稀拉拉滴落在地上,顺着沾染到石头底部,鲜红又刺眼。

  旁边伸出一只脚,急急忙忙地用鞋底踩住血迹,赶紧来回磨蹭几下擦掉血水,生怕扰乱了河神拜堂成亲的大好日子。

  血水虽然擦去大半,但仍旧剩下了一抹细微鲜红的血迹。

  这几下头磕得太狠,应春晚头昏耳鸣地被两边架着起来,一步一步地往新房里送。后面的几个后生抬起大石头,扛着同样跟在后面。

  在即将跨出前厅的时候,外面的雨点飘在应春晚脸上,他突然想到家中还嗷嗷待哺的幼子,再次爆发出蛮力,双手扒着门缝死死不放手。

  身后的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六嫂子!拜都拜了,还是算了罢!”

  “你们...谁去把她的手掰开啊.....”

  “我就说这法子不行,六嫂子这个样子,哪儿能好好呆在新房里?强行带进去了必然也是要跑出来的。”

  “行了,少说两句。”

  喜堂内陷入一片沉默的挣扎,所有人都看着喘息着扒住门框的应春晚,所有人都没动,都在希望有人能先动一动。

  忽地,天边劈下来一道惊雷,直直打在后山腰,山崩地裂的雷鸣声在众人耳朵炸起。

  最先受不了的是那一对带着小孩子的夫妇,做丈夫的颤抖着出声,“你们,你们快把她带进去罢......”

  那位当妻子的似乎是忍着恐慌忍到了极点,忽然指着死死不肯挪动的应春晚凌厉地尖叫起来。

  “快!快把她丢进去,河神发怒了,我们都得死!你们要死别拉着我们一家,我还有娃娃呢!”

  那位妻子似乎是被无穷无尽的恐慌和折磨地失去了理智,见众人还是磨蹭着不动,突然松开小娃娃,踉踉跄跄地抓起一块石头冲上前去,疯了一样地打砸着应春晚。

  “死你一个,就一个,嫂子,你行行好,你看在我们的份上,你就从了吧,啊,嫂子,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赶紧去死吧!!!!”

  身后的小女童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这么癫狂的样子,吓得再次哭了起来。

  孩童的声音唤醒了在场众人的理智,那位妻子倏地一下愣住,后退了几步,丢下自己手里的石头奔回小女童身边,抱着小女童瑟瑟发抖,“乖啊乖啊,不哭了......”

  那位妻子伸着手擦掉小女童的泪珠,手上的斑斑血迹不小心蹭在了女童的脸上,小女童哇地一声,哭得更加响亮。

  村长恨恨地敲了下拐杖,“还不赶紧!”

  应春晚身后的人如梦初醒,一把扯过他,拖着往新房那边走。

  可怜一个如花妇人,夫婿外出赶考尚无音讯,穿着大红嫁衣强行被按着改嫁给了一块石头。

  应春晚喃喃道:“我也有孩子...我也有孩子啊...我的孩子还那么小...还没有你的孩子一半大.....”

  几个村里最有力气的后生将她甩进一间收拾一新点着红烛的房间里,关上门守在了外面。

  屋内,桌上摆着纸折的花朵,四角各放了个如花似玉的纸人丫鬟,无神的眼睛欢欣喜悦地冷冰冰盯着屋子里的人。

  “景儿...我的景儿......”

  应春晚似乎魔怔了一般,念着自己孩子的名字,再度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房内的一扇窗户旁,用尽力气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窗外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咬着花生糖块跑到这边的小孩儿,看到满脸是血的应春晚脸上一愣。

  应春晚一惊,挣扎地站起来,“孩子,你别怕,我就是去看看我的儿子怎么样了...我...我还会回.....”

  “新娘子跑出来啦!新娘子跑出来啦!”

  那脸上脏兮兮花猫一样的小孩儿大声叫了起来,眼里闪着恐惧又兴奋的光,仿佛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恨不得叫所有人都来看看一般。

  他拿出铰链,把窗户紧紧给锁了起来。

  踱步回到新房,村长一声不吭地看着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应春晚,好半天没说话。

  应春晚额头上还带着伤,磕头磕的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嘴里一直念道:“村长,求求你开开恩,放我回去看看我儿子,我再不跑了,我就看一眼就回来,求求您......”

  村长慢慢地蹲了下来,应春晚心里一喜,抬起头——

  左眼一凉,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地流到了地上。

  “————啊!!!!”

  剧痛袭来,应春晚痛苦地尖嚎出声,另一只眼睛看到村长拔出一支小小的尖刀,然后毫不留情地一下子捅到仅剩的那只眼睛里。

  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痛苦,和耳边尖锐悲惨的哀嚎声,是他自己的声音。

  村长的说话声夹杂着混了进来,“老六媳妇儿,你别恨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就当是为了村民。你嫁了河神,以后也是河神娘娘了,我们村以后也连着你一起供,你就放心地去吧。”

  剧痛,像一只尖刀狠狠扎进骨头里,一丝一丝地把骨髓挑出来,丢到面前展示给人看,还要再搅一搅原来的伤口,痛到让人觉得原来死亡反而是一种幸运。

  极端的痛苦中,应春晚甚至没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也被人抓住。

  他们折断了她的手和脚。

  女人的尖嚎无穷无尽,他们又怕这声音惹怒了河神。手脚眼睛都下手了,索性也不差这一个,一不做二不休。

  他们拔了她的舌头。

  哀嚎声终于停止,只剩下喑哑的“啊啊”声。

  围在外面的村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猜,只能掩耳盗铃似地听了村长的那句话,嘴上都念着感谢河神娘娘大恩大德。

  屋里只剩下个人形的妇人在他们的嘴里一跃成了河神娘娘。

  村长看了几个后生一眼,掩紧房门,用铰链锁好,对着房门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后率先离开。

  村民们也战战兢兢地离开,嘴里念着“河神娘娘保佑”“多谢河神娘娘救命之恩”。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冰凉轻柔的手碰到他的脸颊,一点冰凉清冽的水顺着他的嘴巴流进喉咙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应春晚醒了过来,他睁开自己干涩的双眼,耳朵里听到一阵尖锐的嚎叫声,心里猛地一抖,随后发现这叫声竟然是自己嘴巴里发出来的。

  “小师傅...”身旁是一脸担忧的何叶,正捧着陶碗,一只手拿着汤匙,慢慢给他喂着水。

  应春晚坐了起来,冷汗直流。伸手一摸,自己的头发竟然湿了大半。

  “小春,没事吧?!”“春晚哥哥!!”

  干涩模糊的视线里又挤进来应浅和方君缪心忧如焚的脸。

  方君缪递了张手绢给应春晚,应春晚来不及多想方君缪还挺老派斯文,接过来就擦了擦额头。

  应浅叹了口气,“原来小春你共情的方式是要以血触物,早知道的话我就帮你多注意着些,总好过毫无知觉地被拉进去,这么痛苦。”

  方君缪忧心忡忡地点点头,“春晚哥哥不仅共情,还共感了?”

  应浅眼里划过一抹深思没有说话,她联想到了应春晚之前在祖宅里做噩梦醒过来的样子。这么说来,那噩梦其实也很有可能是应春晚共情到了什么。

  但毕竟不是自发的,而是以梦境形式共情,大概率还是他识海里被封闭的东西。

  应春晚冷汗涔涔,一只手忍不住摸向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的眼睛还在后,狂跳着的内心才安稳了一些。

  他又伸出手腕来看了看,手腕白皙完好,并没有伤痕。

  只是共情的场景依旧在脑海里回绕,他好半晌都没能从那种场景里恢复过来。

  宋冬端来一碗清水,应平接过,应浅烧了张符纸进去,“小春,把这个喝了。”

  “符...符水?”应春晚干咳了两声,一饮而尽,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那张河神娘娘相,“啊......”

  众人闻声抬头,发现画相里,河神娘娘的模样也微微发生了改变。

  河神娘娘原本是低垂着视线柔顺恬静的模样,但现在那双看向身下石头的眼睛却合拢,眉间轻蹙,眉尾下搭,面容哀戚悲伤而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