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啊, 怎么这么马马虎虎的。”应平闻言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拿着手电筒往这边走了两步。

  应平手里的光源明显中和了应春晚垂在身边的逆光,何叶的脸随着应平的走近而慢慢脱离那层惨白逆光, 一点一点笼罩在正常的光线里。

  阴森的逆光投影消失,秀美柔和的脸上是担忧和少许疑惑, 在正常的光线下恍然脱离了那种诡异可怖的氛围,睁眼一看, 明明就是一个清秀白净的女性。

  “小师傅?你没事吧?我看你刚才一直愣在那里...”女人双唇一动,一串话出了口。

  “没事,这里应该就是尽头了吧?多半也找不到其他东西了, 二山应该在其他地方,我们回去和他们会合吧。”应春晚十分自然地往前走了一步, 隔绝了何叶的全部视线。

  那个沾了灰掉了漆的灵牌隐匿于暗处。

  应平掏出手机看了看,“是该回去了, 已经将近半个小时了。”

  何叶闻言后转过头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这句话说完, 何叶就自发地转过身去站在应春晚和应平中间, 应春晚在她转过去后表情紧绷了起来,牢牢地盯着何叶的背影, 但何叶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和他们相处下来的这两天, 要不是刚才看到那块写着闺名何叶二字的灵牌,应春晚压根就看不出何叶和普通人之间有什么不同。

  ...或许何叶只是恰好和河神娘娘重了姓名?这种小山村的受教育水平一般不是很高,重名也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何叶这个名字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名字。

  应春晚暂时把这许多疑问按在心里。三个人走到门口后不约而同地回头, 视线再次投向那个贝母屏风上坐着的秀丽女子。

  虽然穿着是丧葬制式的衣服,但脸上的表情却比前面村民们画的花里胡哨的神像图要生动得多, 依稀能隔着百来年窥到她曾经还是个普通人时的音容。

  应春晚和应平沉默了一瞬, 不约而同好好地给那位凄惨悲哀的女性鞠了一躬。

  回去的路上, 应春晚手里的手电筒一直牢牢地冲着何叶的背影,没有挪开过半分。

  回到那间前厅,宋冬方君缪和石头已经在里面了。应春晚感觉看向他们身后,并没有另一个人的人影,再看石头脸上那个哭丧的表情,忍不住心里一沉。

  走在两个人中间的何叶也看到了,慢慢地叹了口气,应春晚听到了心里又是一提,何叶的事情得想办法告诉其他人才行。

  “春晚哥哥,你们也....”方君缪看到应春晚眼神一亮,再看应春晚他们也是三个人出去三个人回来,嘴里的话闪了闪,没有说出来。

  宋冬听着脸上也是有些不忍,方君缪更是说不出话来,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

  半晌后,宋冬开口道:“我们这边没什么特别的,一路上倒是看到不少尸骸,估计都是以前那些失踪村民的遗骸,还看到了不少河神娘娘的像...哎。”

  他摇摇头,不说话了。几人暂时沉默地坐了下来歇着,等着最后一队应浅和虎子的归来,同时心里已经没有抱太大期望了。

  在这同时,应春晚还额外留心注意着何叶的举动,一只手已经准备好随时摸向自己包里的符篆,但是心头始终是一片挥之不去的犹疑。

  他还是觉得,作乱的并不像是那位妇人。一边又在心里安慰自己,何叶未必就是河神娘娘。

  片刻,另一边应浅他们走进去的门洞内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石头一下子猛地站了起来,满眼希冀地看着那边。

  应浅和虎子走出,应浅在前虎子在后。应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皱的双眉暴露了她的情绪。虎子的表情就更恐怖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石头一看到就明白了,脚下一踉跄,跌坐回了地上,抱着头喃喃自语起来。

  那边的应浅和虎子看到他们后脸上又沉了一分,几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互相摇了摇头,宣布了无功而返的结果。

  应平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河神娘娘,到底把人弄哪儿去了,该不会等着晚上再下手吧!”

  应春晚忽然站起,不动声色地看了应浅一眼。应浅立刻接上了他的眼神,虽然不明白应春晚要干什么,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应春晚看向虎子和石头,“虎子,你是不是手腕受伤了,不赶紧包扎一下的话之后容易感染。”

  虎子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被袖筒遮住的手腕,他手腕没受伤啊?

  他抬头,看到应春晚站在他面前垂眼看着他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领悟到了什么,站起来哑着嗓子道:“是,和师傅摸黑不小心磕了一下,能麻烦小师傅吗?”

  一旁的石头还在傻愣愣地抬头,“虎子哥,你手腕受伤了?那快点包一下吧。”

  应浅提着包悄悄给宋冬和方君缪使了个眼神,跟着过来道:“我带了跌打药,小春有绷带是吧?”

  应春晚点点头,三个人边说话边走到了另一边,虎子捂着手腕坐下,应浅和应春晚则在他面前蹲下,背对着其他几人。

  应浅一边翻着包一边低声开口,“小春?怎么了?”

  应春晚用更低的声音问虎子道:“虎子哥,你认识何叶吗,她是哪家的人?”

  这问题问得应浅一愣,她立刻看向虎子。

  虎子也是有些摸不到头脑,“我们村里虽然小,但也讲究些男女之别,我们几个兄弟平常一直和二爷做事,也没怎么见过村里那些妇人,应该就是哪家的媳妇吧?”

  听到这个回答,应春晚心里一下子沉了半截。

  应浅琢磨出点味儿了,她手上动作紧张了一些,嘴上轻声道:“这么说,其实你根本就没见过何叶,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村里的人?”

  虎子有一丝茫然,“这,我们村平常也没有别的人来,而且何叶穿的衣裳也是跟我们差不多的麻布衣裳,一看就是我们村的人啊......”

  应春晚摇摇头,把他在里面那间灵堂看到的灵牌的事给虎子和应浅说了,两个人都是脸上一紧。

  应浅轻声细语,“小春,你确定......”

  应春晚抿了抿唇,“灵牌上模糊了很多,但闺名确实是何叶这两个字,还有那个屏风上的画...仔细一看其实挺像她的。”

  应浅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想办法和其他人通了气,但是小春,”她抬眼,眼神有些沉重,“如果何叶就是那位妇人的话,恐怕我们必须要想办法...驱逐镇压她才行了。”

  无言的沉默腾起,应春晚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死死揪了起来,满脑子重复的都是应浅的这句话。

  因为他有共情过,所以最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那位妇人所遭遇的非人的待遇和不公,甚至可以说,因为共情的原因,其实他的情绪反馈是和那个妇人一模一样的。

  所以他才犹疑不定,觉得做出这些的并不是那个妇人,虽然那位妇人被村民们逼迫至此。

  但说不出口,遭遇了这种事死去的人居然没变成厉鬼,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可只能这样了吗,那位妇人的下场注定必须要这样吗?

  以无辜之躯惨遭迫害而死,那些村民的后代们却都好好活着,而且为了保护这群人的后代,她要被打散魂灵,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能再有。

  凭什么?

  应春晚被自己莫名冒出的念头给吓了一跳。

  超度和镇压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超度完成亡者的执念,送亡者入因果,而镇压则是直接将亡魂三魂七魄全部打散,比永世不得超生还惨,从此以后因果中不会再有一丝一毫有关她的东西。

  那位妇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如今却要走上这个绝境。

  应春晚知道自己有些太想当然了,但共情中女人无穷无尽的尖嚎声还在脑海里盘旋,几乎要穿破他的耳膜。

  他嗓音干涩地艰难出声,“...表姐,真的没有办法超度她吗?”

  怎么可能呢,遭遇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心无芥蒂地放下一切。

  而完成执念更是不可能的事,完成河神娘娘的执念,无疑只有一种方法可走。

  ...屠尽东河村全村的人。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死局,只有一条路就可以选。

  应春晚感觉自己的喉咙越来越干涩,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应浅的考虑非常正常,换任何一个人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包括他。

  半晌后,他听见自己声音有些沙哑地回答,“...我明白了。”

  两人面前的虎子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全程低着头坐在墙边,看不到的地方双手死死攥拳,指甲几乎要嵌到了肉里。

  他们的祖先对河神娘娘做下了那样罪大恶极且惨无人道的事,百年之后,他们的后代又要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安危,再次伸手加害于那个女人。

  ...怎么能安心地走出去,怎么能安心地继续生活。

  虎子双手抱头,他真的想不通,那时的村长,那些围观了所有的村民,那对带着孩子的夫妻,他们是怎么做到理所当然地走出这个宅子,假装没有发生过这么残忍的事,心安理得地繁衍生息的?

  ...他真的想不懂啊!

  应浅拍了拍应春晚,看了眼虎子后就站直去找另外几个人。应春晚跟着起身,看到何叶正笨拙地拿着一瓶矿泉水,似乎是不知道怎么扭开,身后的桌子上放了几个陶碗,看起来像是想给众人倒碗水,润润嗓子。

  回想起来,进宅子的这段时间,至少在他们清醒的时候,何叶从来没有害过他们,甚至还一直费心费力地照顾着他们。

  这样的何叶真的会是那个屠杀村民的厉鬼吗?

  应浅走了一圈,和除了石头以外的其他几人通了气,应春晚看到应平脸色白了,但似乎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实在太过于难受。

  宋冬几个人里最冷静的,闻言闭了闭眼,并没有说什么。

  方君缪则要激动许多,他似乎张嘴想要和应浅争执些什么,总归还是想着何叶在屋里,没有出声,但一直听着应浅的话摇头,摆明了并不赞成这个方法。

  应浅很无奈,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你们要知道,按这个情况我们可能永远走不出这个宅子,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晚上遭殃的会是谁。”

  她抬起手看了下腕表,一来一晃又到了晚上,这事情没办法再耽搁了。

  方君缪看了眼正询问石头怎么样的何叶,脸上的表情仍旧有些固执。几个人之间陷入了一场无声的拉锯之中。

  应春晚心烦意乱地起身背靠着前厅的大门,却忘了现在门上没有挂门闩,门一靠就开了,他踉跄了两步,整个人退到了外面的的大厅。

  没有照明,大厅一片昏暗。那边正在争执的几人听到门开的声音一愣,应浅快步走过来道:“怎么了小春,没事吧?”

  应春晚连忙点开手机手电筒,摇摇头道:“没事。”一边顺带着就照了一圈大厅。

  这一照,他倒是没看出来什么,身后的方君缪脸一下子白了。

  “不见了...”应春晚只听到自己身后方君缪喃喃自语了一声。

  应平忙紧张地抓住方君缪,“什么不见了?怎么了?”

  方君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大厅一角的桌椅,“那边,之前我们不是发现一具残骸吗...不见了啊......”

  ......

  几个人背后一下子就爬上一层鸡皮疙瘩,视线都投向方君缪指的那个地方。

  没错,那里原本有一具尸骸窝在桌子底下,现在却不见了。

  方君缪僵硬地回头,“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啊......”

  应春晚刚想回答,一抬头,整个人全身上下的血液几乎直接倒流。

  他看见门边的墙角上方,连接着横梁的角落里,有个血淋淋的人形攀附在上边,一张脸扭曲恐怖至极,眼睛的地方是两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那个“人”的头直勾勾地冲着背着身毫无察觉的方君缪,长大的嘴巴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吸声。

  应春晚见识过这个东西有多快,当即立刻一把推开方君缪,“小心!”

  方君缪一被推开,攀伏在角落里的怪物一下子出现在其他人眼中。应平冷不丁大叫了一声,手脚却利落地快速拿出一堆驱鬼的东西。

  那怪物速度快如闪电,而且因为没有了视觉的缘故,听力极其灵敏,听见应平这里有声音后立刻扑了过来。

  应浅反手就捏出一张黄符甩在那个怪物身上,骇然拉着应平跳开,宋冬也趁着这个机会扯走呆坐的虎子。

  里面一些的何叶和石头看到后吓坏了,尖叫了一声缩到墙角里。

  应平一边喘息着一边口不择言大喊起来,“河神娘娘倒是想点法子把这些怪东西收回去啊!”

  应平慌忙之间转眼瞥见何叶瑟瑟发抖,脸上表情似乎是怕极了这些东西,他心里不由得一顿,忍不住心想莫非何叶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装?

  黄符似乎有点作用,怪物发出尖促的一声嚎叫,动作缓慢了一瞬,随后仿佛被惹怒了一样,转身朝应春晚和方君缪两人扑了过来!

  “春晚哥哥小心!”方君缪大喊一声,把应春晚推到一旁。

  “梆!”一声重响,虎子在紧急关头抄起带来的的铁锹,猛地一下子砸向怪物的脑袋,铁锹呱唧一下铲掉怪物的半个脑袋,血肉横飞。

  恶臭袭来,这怪物的身体腐烂了很久,被虎子轻而易举铲飞半个脑袋后一下子飞溅出许多乌黑的血和烂肉,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怪物只能靠仅剩的耳朵来辩位,脑瓜开了半个瓢后轰然倒下,脏污的手臂颤了颤,没动静了。

  虎子是情急之下突然生了股胆,等怪物没反应了后回过神来,手里的铁锹桄榔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深呼吸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方君缪拉起应春晚,转头看了眼虎子,“谢谢你。”

  虎子摇摇头没说话,颤抖的视线仍然游移在已经不动了的怪物的身上,忽然又是惊叫一声,指着那怪物穿的衣裳。

  是东河村很常见的一种麻布衣裳,百来年都没怎么变过。

  应浅难以置信道:“是失踪的村民?可是失踪的村民死了就算了,怎么会变成这种怪物......”

  这次不等人回答,几人的目光均是游移在何叶和那副河神娘娘像上。虽然没人说话,但很明显大家都联想到了同一种解释。

  这怪物...村民的尸体没有眼睛,大张的嘴巴里面看起来也没有舌头,很难让人不联想到第一个以这种姿态死去的人。

  怨气深重的河神娘娘,把但凡踏进这个宅子的村民,全部变成了和她一样的模样。

  顶着众人目光的何叶瑟瑟发抖,“天爷啊,这是什么东西啊,村里怎么会有这种妖怪......”

  几人说不出话来,无他,何叶的脸上是真真切切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样,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宋冬忽然摸了摸下巴,“......这个样子不是装的,也没有必要装成这样。”

  河神娘娘有那样的力量,大可直接把他们一网打尽,或着一晚一晚地慢慢磨,实在没必要装成这样费心费力跟在他们身边。

  “......”方君缪看了一会儿,忽然小声开口,“她魂魄不稳,割裂开来了。”

  所有人都是一下子如梦初醒。

  应浅忍不住握了握拳道,“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个,如果生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很有可能会导致魂魄分离。魂魄分离,记忆也会割裂,每部分魂体的记忆都是不同的。”

  众人再次看向瑟瑟发抖的何叶,应春晚慢慢走过去,轻声开口道:“何姐姐?”

  何叶看到应春晚赶紧擦了擦眼泪,“小师傅,你没事吧?”

  应春晚摇摇头,“何姐姐,你还记得你家住哪儿吗,我们出去了之后好送你回去。”

  何叶点点头,“我家住河东村右拐,门上挂了一束柳枝的就是我家了,我记得的。”

  众人对视一眼,虎子忍不住腾地一下站起来。

  河东村右拐早就不在了,现在只剩一片断井残垣,自然也没有什么挂了柳枝的小院。

  何叶又抹了下泪,“娃娃还在家里等着我,我...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请小师傅们帮帮我...”

  应浅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们面前的这部分何叶,并不记得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应平低声道,“这样的话,想要...的话就要多费点功夫了。”

  几人没说话,即便是知道了现在在这里的何叶并不会对他们出手,但走出宅子的方法却不会改变,他们始终还是要想办法镇压何叶。

  应春晚忍不住低声道:“我还是觉得不对,感觉不该是这样......”

  应浅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师,师傅们...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旁的石头忽然出声,咽了咽口水看着忽然滴到自己手背上的一滴黑水。

  应平走过去捻了捻,“...是血。”

  几人蓦然抬头。

  高处,密密麻麻的横梁上,蹲着好几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是和刚才的怪物一样脸上两个血淋淋大洞的“人”。

  所有“人”都低着头“望”着屋内正说着话的几人。

  应平喃喃自语道:“...我靠?怎么这么多啊?”

  宋冬已经抄起另一把铁锹,大吼一声,“快点躲开,各自找能够护身的东西,”

  就在这一声吼的时候,房梁上的怪物们全部跳了下来!

  虎子有了刚才的经验,心里也知道如果交代在这里就全完了,挥舞着铁锹竟然一下子就放倒两个。

  应平一边挥舞着板凳一边大声道:“既然河神娘娘压根就记不得这些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怪物啊啊啊!”

  宋冬刚想应声,忽然前厅内墙上的那些门洞里面也传来什么摩擦的声音和喑哑的喘息声。

  应浅瞳孔一下子缩得死紧,“太多了,就靠我们几个人根本解决不了!”

  为什么会这么多!河神娘娘如果一开始就魂魄不稳的话,不应该有功夫杀了这么多村民!

  虎子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挖走二山双眼的,也是这些怪物...这些怪物都是村民,和已经成为怪物的村民被杀死的村民变成的!”

  众人一下子悚然。

  村民杀村民!

  门洞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听着马上就要进来了!

  房梁上的怪物还在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来。

  已经有个怪物跳到了应春晚的眼前,干枯的手指冲着他的眼眶而来。

  窸窣窸窣的声音响起,一开始隐隐约约,之后越来越大。

  “......!”还有余力的几人扭头一看,话都说不出口了。

  最里面那张河神娘娘像,上面的那四个毛笔简陋画出来的丫鬟,其中三个竟然在纸上动了起来,慢慢从河边走近,然后三个花花绿绿的纸片从画里挤出,挤出画外舒展开来,俨然是三名穿着粉杏色吉服的纸人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