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还是个小奶团子, 叫起来一点儿也不凶狠,「呜呜哇哇」的如小儿啼,肚子圆滚滚, 脑袋也大。

  这便罢了,它似乎又没有脖子, 两处连在一起, 若不细看,还真会以为是个线团子。

  此刻, 它正咬住严鹤仪的长衫下摆,卖力地向后扯着。

  奈何,此团还有个致命之处, 便是四肢略短,元溪便时常担心,团子走起路来会磨肚皮。

  严鹤仪分出一个眼神来瞧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团子挣扎了几下没起来,索性赖在了地上,冲着严鹤仪低低地吼着。

  “呜呜呜——汪!”

  就算此团使出十八般武艺,严鹤仪的注意力也始终都在元溪身上。

  毕竟美人在怀,香肩半露, 娇喘微微,两靥升红云...说的似乎有点儿过...以及此处多为这位严先生的臆想......

  总之, 谁还有心思看狗狗啊?

  元溪上身微微抖着, 一双再天真不过的狗狗眼蒙上了一层薄雾, 硬生生变得撩人起来。

  每次一见元溪这种眼神, 严鹤仪便总有一种想要欺负他的冲动,觉着非得把人惹得眼眶泛红甚至泪水涟涟才好。

  幸好多读了几年圣贤书啊,不然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禽兽」。

  不过,他暗自又想,像现在这样穿着斯斯文文的长衫,却在厨房如此行事,也实在是与「禽兽」无异了。

  神思飘忽之间,嘴唇便又贴了上去。

  其实,与怀里的人相比,这杏子蜜饯又有什么滋味?

  元溪若是知道严鹤仪这样想,定然会扯着嗓子跟他驳:杏子蜜饯才最有滋味呢,比你这个吓人的严先生有滋味多了。

  无甚滋味的严先生还在卷食着极有滋味的元溪,元溪不停地往他颈侧躲,却总是会被捏住下巴吻上去。

  唇舌之间,元溪颤抖着挤出来一句破碎的话:“哥...哥哥,小黑还...小黑还小,见不得这种的......”

  他又闭着眼睛做了更大的让步:“是团...团子,哥哥......”

  严鹤仪无声一笑,依言分开了:“说的也是,团子见不得这种。”

  他又想再逗一逗元溪,凑到他耳边道:“那不如...咱们去榻上。”

  元溪赶紧趁着空隙,把已经快褪下一半的衣裳往上扯了扯,然后一脸惊恐地摇了摇头。

  严鹤仪伸手帮他整理衣领,手又鬼使神差般的拂上了元溪的脸,最后停在他那比平日里红润数倍的唇上:“有些肿了,元溪,抱歉。”

  元溪没在严鹤仪的眼神里看见一丝同「抱歉」有关的意思,急忙推了一下他的胸口,然后趁机跳下了台子。

  他一把捞起还在地上躺着的团子,紧紧抱在了怀里:“小黑啊小黑,想吃口饭可太难了,以后你一定得自力更生。”

  “还有啊,相公一定不能找比你壮的,不然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唉——咱们去院子里玩,不理他了,好不好?”

  严鹤仪听着这些话,心里觉得好笑:明明是你这个小坏蛋先来撩拨我的,怎么还怪上别人了?

  不过,相公这个称呼,我倒是很受用。

  他低下头去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什么时候才能让小祖宗叫我相公呢?”

  为了让元溪早日叫上自己相公,严鹤仪决定找媒人准备成亲的事情,可在这之前,还有一桩事情要办,便是元溪爹娘牌位的事情。

  清明的时候答应了他,要去镇上的道观请两座牌位来供奉,后来也一直也没顾得上去,这下可得抓紧了。

  若是拖得久了,岳父岳母在天上恼了自己,那可就不太妙了。

  夜里上了床,元溪罕见地没有乱摸乱动,只是老老实实枕在严鹤仪的手臂上,侧身揽着他的腰。

  经过几个夜晚的尝试,严鹤仪终于摸索出让手臂不麻的方法,便是把手臂放在元溪的脖颈下面。

  元溪脑袋大,又有枕头,脖颈下面正好有空隙。

  这样一来,既可以把人紧紧揽在怀里,又不至于被元溪的脑袋压得太麻。

  还有一种方法,便是让元溪枕在自己的胸口或者肩窝处,这样,元溪整个人便可以趴在自己身上,两人可以贴得更紧。

  总之,做学问要严谨,床榻之上自然也要严谨。

  ——

  早晨一睁眼,严鹤仪对于自己总结的方法又有了新的认知:想法倒是没问题,但是架不住小祖宗睡觉不老实啊。

  不知什么时候,元溪毛茸茸的大脑袋又枕在了严鹤仪的手臂上,整条手臂又不出意料地麻了。

  而且,元溪的腿也不老实,一条紧紧缠在严鹤仪腰上,一条伸到了他的两腿之间。

  男子早晨...不可避免的......

  总之,这又是一个万分尴尬的局面。

  还好元溪是个小迷糊 ,每次快醒来的时候,总会在严鹤仪身上乱动,因此很快便把腿转到一边去了。

  本来,两人今天上午便打算去镇上的,但村里发生了件事,元溪后知后觉地找周子渔去问情况,两人也便没去成。

  之前说过,村里有个屠户,擅自占了没主的枇杷林,他仗着自己长得壮实,横行霸道惯了,对谁都不太客气。

  村里就他一个屠户,各家要吃肉都得去他那里买,因此也就没太计较这些,不然,买肉就得跑到镇上,谁也不会成天有那个工夫。

  这屠户也姓周,往上倒腾几代,似乎与周子渔家还有亲戚。

  回首山这一带,周是一个大姓,据村里老人所说,这一带的老祖宗本姓周,后来随着不断有人迁进迁出,姓氏才多了起来,比如顾大妈,便是从较远的地方迁来的。

  严鹤仪的严姓也是村里独一份的,他曾祖父姓周,曾祖母是外地的,姓严。

  枇杷林虽然被周屠户给占了,但是村里人也有法子,悄悄在围墙上打了个洞,便能进去摘枇杷吃了,这么多年了,两下里也都相安无事。

  最近,这个周屠户不知怎么,又惦记上了枇杷林旁边的桑葚林,在外面围上了栅栏,不让村里人随意去摘。

  要说众怒难犯,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周屠户如此咄咄逼人,村里人便被彻底激怒了。

  这不,今日一大早,桑葚林这边就围了好些人,都在看周屠户跟周子渔他娘吵架。

  虽然过了这么几代,什么亲缘早就淡得几乎没有了,但是一代代数下来,周婶辈分又高,周屠户还是得叫周婶一声「奶奶」。

  因此,与周屠户交涉的任务,自然便落在了周婶的身上。

  周婶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几句话连珠炮似的蹦出来,直气得周屠户脖子都红了。

  他自然也不肯老老实实按着辈分叫奶奶,口口声声「泼妇」、「周婆子」,气急了还说出什么「无知妇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旁边的人听不下去,都跟着周婶一起声讨他。

  回首山这一带,谁要是瞧不起女子和小哥儿,那是要被大大的鄙视的,周屠户骂周婶这个,便算是惹了众怒,比强占枇杷林和桑葚林这种行为更令人气愤。

  奈何,周屠户生得魁梧,虎背熊腰一身膘,又常年杀猪,很有一把子力气,现下手里正拿着把比旁人脸还大的杀猪刀,谁也不敢真的跟他硬刚。

  与旁人相比,周婶的确算是第一有胆识的了,直接冲上前去,要拆围在林子外面的栅栏。

  周屠户哪里愿意,一把就抓住了周婶的胳膊,要把人往外推。

  还没使上劲儿,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周婶一见来人是谁,心里顿时便有底了,硬撑出来的胆气也变成了真的。

  方才有人见情况不对,便跑去叫了周叔,周叔正在家修田里用的工具呢,听说这事赶紧把周子渔和周子岭喊了出来。

  周子岭——也就是周子渔的大哥,他倒是谨慎,先是在手上掂了个镐子,又让周子渔赶紧去叫赵景。

  赵景跟周子渔的脚程快,比周叔他们还到的早,正好见着这一幕,便急忙上前,制住了周屠户。

  周屠户又高又壮,赵景同他相比,虽然是瘦了一些,但架不住个头比他高出一大截儿,因此同他站在一处,丝毫也没有落了下乘。

  赵景一来,在场的人便像是得了主心骨一般,说话也更有底气了一些,周屠户又不敢真的挥刀子,又吵嚷了几句,便识相地走了。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说是这一回要好好治治周屠户,大伙儿都先不买他家的猪肉,要是有想买肉的,便都去镇上买,若没空去也无妨,可以托别人捎回来。

  到最后,众人决定选出几个代表来,轮流着到镇上给大家买肉。

  这几日,便是赵景跟周家兄弟一起。

  中午,私塾还没下课呢,周子渔就跟赵景来了,手里提溜着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说是要给严先生和私塾的孩子们加个菜。

  到这后厨,周子渔说了句「小景厨艺也很好」,私塾冯大伯便乐滋滋的让了位,让赵景来做今日的午饭。

  赵景在外面呆了好几年,因此,他做出来饭菜的味道同平安村里的略有些不同。

  这块猪肉卖相很好看,正好适合做红烧肉。

  平安村里红烧肉的味道是甜腻腻的,做出来呈酱红色,很有浓油赤酱的特点,赵景做的红烧肉也有些甜味,但用的香料比较多,肉香味会更加浓郁。

  一块肉入口,唇齿之间,瘦肉软烂不柴,肥肉更是如一汪水一般,轻轻一抿就化在了口中,丝毫也不觉得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