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彻底愣住了。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自家宿主刚穿越就能免费获得《白月光宝典》,无异于走在大马路上突然被告知中了500万彩票一般,虽然可能一开始会怀疑这个彩票的真实性,但只要解释清楚了,最终没有人会拒绝的。

  沈容辞的反应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让他震惊地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为、为什么呢?”

  “我不想做白月光,我想做万人嫌。”

  沈容辞语出惊人,直接刷新了系统的三观。

  “可、可是……可是你想不做白月光,也同样可以接受这本宝典啊,你就单纯把它当作可以降低最终关卡难度的支线任务来看待就好了!”系统硬着头皮极力推销,他不信宿主能拒绝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权力。

  “那难不成你让我一边维持万人嫌人设干坏事,一边又跑回去在男主面前疯狂洗白自己吗?这人设崩得也太难看了吧?”沈容辞嫌弃。

  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个好反派了,怎么能因为一本《白月光宝典》就打乱了他对自己第二人生的规划?

  系统见自己实在说不动对方,只能拽着沈容辞的袖子恳求道:“宿主,你要是不接受白月光宝典,男主……顾迟渊他今天可是要死在这间小黑屋里的啊!要是他死了,你和我也别想活了啊!”

  沈容辞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系统也知道自己这番话实在太像是在威胁沈容辞了,但权衡利弊,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如果宿主按照白月光剧情走,这会子已经将顾迟渊从那冻死人的小黑屋里捞出来,汤汤水水地照顾着,顾迟渊的小命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而你要是按照原剧情走,捅完了顾迟渊后十分害怕落荒而逃,此时早该满身是血地在皇宫里狂奔,听到动静的巡逻侍卫们这才赶来将顾迟渊救下……可是……”

  可是他沈容辞不但没有一刀捅进顾迟渊的胸口,还因为询问《白月光宝典》的由来而错失了将侍卫们引来的最佳时机,此时按照皇宫侍卫轮值的排班,最快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将侍卫们引过来,到时候顾迟渊就算不死也得落下什么病根;若他不接受《宝典》扭头就走,顾迟渊很有可能就在这人迹罕至的小黑屋里不明不白的冻死饿死了。

  “我刚才不是已经替他松绑了手上的束缚吗?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开绳子逃脱啊。”沈容辞点出了细节漏洞。

  系统苦着脸:“是啊,要是原主之前没有给顾迟渊灌下足以撂倒一头牛的蒙汗药,顾迟渊此刻确实能逃出生天了。现在?他能保持两只眼睛都是睁着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沈容辞:“……”

  想想也是,顾迟渊好歹也是位皇子,原主能把他捆到这个鬼地方来,会先用点特殊手段将人迷晕也属于常规操作。

  “宿主,你就从了吧。事到如今,还能有比接受《宝典》更好的选择吗?你放心,等你成为白月光后,顾迟渊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他虽说是男主,但现在好歹也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何况他天身体弱,原本就是个吹风也病倒的病秧子,你真的忍心放任他在那冰窖子似的屋子里待上一个时辰吗?”

  系统苦口婆心地规劝着,搓搓手一脸希冀地看向沈容辞。

  “也是,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沈容辞像是想通了什么,用那双三白眼若有所思地盯着系统。

  系统被他盯得冷汗直下:他怎么总觉得宿主这眼神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就听沈容辞道:“要我救顾迟渊可以,毕竟他的生死也关乎我的小命。但我才在顾迟渊面前作出十分嫌弃他的举动,不可能再碰他。所以解救男主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吧,系统。”

  “我?”系统指着自己的鼻子,傻眼。

  系统腹诽:说到底,宿主这不还是心软了么……这样狠不下心要怎么做万人嫌啊?

  “可我只是个系统,让我救男主根本毫无意义啊。再说《宝典》里的任务都得你亲自完成才算数……”如果可以,这等刷男主好感的重要剧情,当然要宿主走才有意义啊!

  沈容辞摇摇头:“我现在可没说要接受《白月光宝典》,我还在观望之中。要是这回你救下顾迟渊,并且能从中得到好处,我说不定会考虑答应你。否则,我可要怀疑《宝典》是否真如你所说这般划算了。”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成为万人嫌,那就不能再像生前一样对所有人的要求都有求必应,他必须学会尊崇本心、拒绝别人。而《白月光宝典》,俨然成为了他「拒绝」的第一步,绝对不能轻易松口。

  虽然沈容辞表面上显得态度强硬,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动摇。要是系统再求一求自己,他说不定就点头了。

  而一边的系统不知道沈容辞已经濒临松口的边缘,他只是万万没想到《白月光宝典》还有推销不出去的这一天。

  但他同样没有办法拒绝沈容辞的要求。此事关乎男主性命,要是顾迟渊现在嗝屁、导致世界崩塌,别说沈容辞,他作为系统也讨不了好。

  系统内心腹诽着,却还是乖乖听从沈容辞的吩咐回到了刚才那间小黑屋里。

  谁知他才进屋,就看见顾迟渊一脸寒霜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场面,惊得他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要知道,原装的沈容辞可是给顾迟渊灌了足足两份剂量的蒙汗药啊!别说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就算是个成年男子,此时也是很难动弹的啊!

  系统连忙上前搀扶,顾迟渊也没有拒绝,就着他手臂的力量站直了身体,还示意他搀着自己往外走。

  看样子应该是没认出他就是沈容辞身边的耐冬。

  系统看着眼前一瘸一拐却还强撑着让自己看上去无甚大碍的幼年体男主,心里忍不住感叹:两个美少年相互搀扶着走在荆棘丛中该是多美好的画面啊,怎么就让自己一个系统取而代之了呢?

  等他回去还得再跟宿主好好说道说道,定是他还没有了解到成为男主的白月光能有多少好处。

  系统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去找自家主子,却不料手里突然一沉,原本在自己的搀扶下冷着脸走路的顾迟渊突然紧闭双眼倒了下去。

  仔细看,那张苍白的小脸蛋上浮现出异样的潮红。

  竟是发热了。

  ——

  系统走后,沈容辞便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果然在拐角处看到了一架二抬的小暖轿。

  两个抬轿子的宫人正蹲在一旁摸鱼,一见沈容辞来了,连忙规规矩矩地站到暖轿旁,替他拉开了厚实的轿帘。

  “主子是现在就回鸾翥台吗?”其中一个宫人问道。

  沈容辞坐进暖轿里,被里面烧得正旺的炉子一烘,全身骨子里的湿冷都被卷走了,暖洋洋的。

  “不,先等等。”

  在皇宫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坐轿辇的,即使是这样的大冷天,大部分人也只能靠一双脚走路。

  这就不得不说起宫人口中的「鸾翥台」了。

  所谓鸾翥台,取自「风引宝衣疑欲舞,鸾回凤翥堪惊」。因里面住着的瑾妃善舞,有鸾回凤翥之姿,当今圣上特地赐下殿名「鸾翥台」,还格外命人在里面以红珊瑚和夜明珠搭建了一个舞台,可供瑾妃闲时作舞,足见瑾妃宠冠后宫。

  而瑾妃,正是沈容辞的姨母。

  要说原主之所以有胆量绑架身为五皇子的顾迟渊,还能往顾迟渊身上捅一刀,自家的社会地位也定然是不会差的。

  沈家作为开国元勋,世代簪缨,父亲崇宁公更是战功赫赫,当今圣上才登基那会,一骑铁枪镇边关,为新帝扫平了不知多少阻碍,更是深得皇帝信任,在朝中声望颇高。沈容辞作为其嫡长子,生母又是宠妃瑾妃的亲姐姐,身价堪比皇亲国戚,理应是个万千宠爱、含着金汤匙的贵公子,就算这辈子一事无成,也能世袭个爵位,又有母家庇佑,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只可惜,沈容辞的生母难产而死,崇宁公迁怒于他,将他视作害死爱妻的罪魁祸首,平日里对他视而不见,偏疼几个庶出的弟弟。国公府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久而久之他这个沈世子也形同虚设,身边只有个耐冬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也难怪原主会心理扭曲,成了原作里谁都看不顺眼的万人嫌。

  此次,就是瑾妃看不下去自家姐姐唯一的亲骨肉被如此糟践,以自己膝下无嗣、想让外甥来宫中作伴为由,特意将沈容辞接来宫中长住。

  今天才是沈容辞进宫的第一天,他就把身为五皇子的男主顾迟渊捆进小黑屋了。

  可想而知此人将来在宫中能招惹到多少仇恨。

  而瑾妃,则是为数不多待原主真心的人,不论原主闯了多少祸事、惹了多少众怒,瑾妃都义无反顾地将他护在身后,替他料理一切后事。也正因此,原作中的瑾妃作为炮灰的头号靠山,最终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

  沈容辞不是没想过让这两个宫人帮忙把顾迟渊抬走,自己则躲在一旁不出现,不让男主知道是自己救的他便可。可这到底是鸾翥台的轿子,就算两个宫人嘴巴严,也难保男主不会认出来。

  只得辛苦系统自己跑一趟了。

  那本什么《白月光宝典》看样子应该是系统很自豪的产品,自己刚才多番拒绝,多少也是伤了系统的心。何况说到底,系统也是为了他着想……等系统回来了,自己再好好安慰安慰他吧。

  沈容辞靠在轿子里的软枕上,脑子里东想想西想想,耐不住炉子烤得实在暖和,很快就有困意袭来,头一点一点的,几乎快要睡着。

  谁知面前厚实的挡风帘子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一股冷风倏忽袭来,将沈容辞的瞌睡全吹跑了。

  而没等沈容辞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具滚烫的躯壳忽地被塞进了自己怀里。

  他一抬头,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不是顾迟渊吗!

  作者有话说:

  顾迟渊(幼年体(发烧中(装昏迷(冷漠脸:老婆贴贴;

  ——

  注:前蜀牛希济《临江仙》词之五「风引宝衣疑欲舞,鸾回凤翥堪惊」